“還有卓家叔叔?”柳媚頗爲驚訝,隨即目光轉向姚善寶,見姚善寶也面色凝重的樣子,她道,“善寶妹妹,這張兄弟娶媳婦的事情,我們是知道的。可是這卓家的三公子怎麼也來了,這個我確實不知道。”
姚善寶突然站了起來,由於動作大,沒有束縛的一頭秀髮就飄落下來。秀髮直直垂落在腰際,配着她一身大紅色的喜服,柳媚覺得,這善寶妹妹這樣看,真心是好看。
見姚善寶大步往外走去,柳媚喚道:“善寶妹妹,你去哪裡?”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她,“按照規矩,新娘子在去婆家前,是不能夠露面的。事情的情況還沒有搞清楚,你先別急。這樣吧,善寶,你先在屋子裡呆着,我出去瞧瞧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虎子也嗒嗒嗒走過來,一雙軟綿綿肉乎乎的小手輕輕攥住姚善寶一根手指,搖啊搖:“善寶姐姐,新娘子不能出去的,出去了就被別人看見你的樣子了。”他一雙漆黑的眼珠子一直落在姚善寶臉上,笑得憨憨的,“就讓娘去吧,虎子陪着你在屋裡玩兒。”
姚善寶伸手捏了下虎子滑嫩嫩的臉蛋,皺着鼻子道:“就聽虎子的。”
柳媚大步走了出去,果然見到姚家院子裡停了兩頂花轎,都是四人擡的迎新娘子的大紅花轎。
兩頂花轎的旁邊,還都站着身着大紅色喜服的新郎官,院子外面圍了許多人,有漣水村的,也有其它三個村的村民。村民們都在指指點點的交頭接耳,只有兩位新郎官身子挺立得筆直,目不斜視,眼睛都盯着姚善寶的屋子看。
姚何氏也不知道這卓青文也會來,她記得那卓家來媒婆的時候,她已經跟那媒婆說的很清楚了,怎麼還會這樣?哎,蓮寶那麼想要嫁給卓三公子爲妻,這卓三公子要是來迎娶蓮寶的該多好啊。
只可惜,兩人都是想迎娶善寶的。
柳媚大步走了出來,姚何氏立即抓住她說:“柳大小姐,你瞧,這可怎麼是好啊?”
柳媚拍了拍姚何氏的手說:“嬸子莫要着急,我去問問兩位新郎官。”她看了大傻子一眼,目光隨即又落在卓青文身上,她走過去說,“卓家兄弟,感情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既然善寶妹妹跟張兄弟兩情相悅,你又何必來這麼一出呢?你若真心喜歡善寶妹妹,就不該這樣,你瞧外面,知道的不知道的人,都在對善寶妹妹指指點點的,這讓她往後還怎麼做人啊?明曉情況的,知道是你卓三公子對善寶妹妹情有獨鍾,不明原委的,還以爲善寶妹妹是那種朝秦暮楚水性楊花般的女人呢,你壞了她閨譽。”
卓青文垂立身側的雙拳握得緊緊的,眸間涌動着不知名的怒火,他忽而自嘲一笑道:“柳小姐,你不知道情況,這姚善寶原本就該是我的妻子,現在有人來搶我的妻子,難道還要我退出?柳小姐,你若真是爲了善寶好,便將旁邊這位後來者趕走吧。”
大傻子一雙眸子深邃漆黑,裡面似是藏了無數秘密,明明聽到了卓青文的話,他卻裝作沒有聽到。
後面擡轎子的轎伕聽後虎目圓瞪,一副強出頭的樣子,那拳頭捏得咯咯直響,眼看着就要衝過去揪着卓青文打了。大傻子雖然沒有轉身,但他耳力好,在轎伕剛準備抱不平的時候,他及時伸出手,壓低聲音道:“不許生事。”
這四位擡轎子的根本不是什麼轎伕,而是那樑軍營寨裡的將士,剛剛準備替自己主公抱不平的就是玄甲軍老大,叫玄一的。
玄一聽了主公的吩咐,立即就收斂些了,但還是有些不痛快的樣子,嘟囔道:“今天是主公娶媳婦的好日子,怎麼還有人敢來搗亂?主公,你說要是新娘子真的跟那小子跑了可怎麼辦?”
大傻子微微斂眸,脣角溢出一絲笑意來,一副自信的樣子:“不會的。”隨即頗爲自戀地說,“玄一,就憑你們家王爺這副長相這品德,新娘子也只會要我的。”
玄一瞄眼看了大傻子一眼,隨即點了點頭:“主公說的對。”
這個時候,姚善寶出來了,她穿着一身大紅新娘服,一頭烏黑的秀髮垂落在身後,走路帶過的風吹起她的髮絲,髮絲便輕輕飄了起來。她五官柔美,容貌本來就出色,剛剛柳媚又給她上了淡淡的妝,此時的姚善寶乍一出現在衆人面前,衆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真的還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新娘子呢……
此時不但是玄一激動了,連跟着來的其他三個甲軍士兵也激動起來,一雙眼睛一直釘在姚善寶身上。
大傻子咳了一聲,隨即向幾位屬下甩去一個刀子眼,警告他們眼睛不要亂瞟。同時也有些不開心起來,善寶怎麼尚自跑了出來呢?
“善……”大傻子話纔出口,名字還沒叫得完整呢,就被姚善寶狠狠白了一眼,然後眼巴巴看着姚善寶往卓青文哪裡走去,大傻子的心登時一拎,好像身體裡某個東西就碎了。
姚善寶站在卓青文跟前,卓青文看着這熟悉的容顏,眸光轉了轉,輕聲說道:“善寶,我是來迎娶你爲妻的。我說過,待你及笄之時,便是我卓青文迎娶你爲妻之時。”
“三哥,你跟我過來把,我有事情找你說。”姚善寶沒有多說什麼,撂完這句便先往外面走了,是往村子裡那片小樹林的方向去了。
卓青文挑了下眉,微微側首看着那抹秀麗的身影,擡腿跟着去。
只留下大傻子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上,哀慼戚地望着準備迎娶的新娘跟別人走了,他心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他知道善寶對他的心意,也知道善寶此時找那卓青文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心裡就是不舒服。
想了想,大傻子也大跨步跟在他們身後,遠遠隔着一段距離。
倒不是怕善寶此時會突然反悔,而是,他怕會有賊人傷害了善寶。姚蓮寶食神仙丸的事情還尚在調查之中,那歹人隨時可能出現在村子裡,而且他跟卓雲他們已經算好了,放姚蓮寶出去當誘餌,就是爲了再次引出那個歹人。
這個時候,萬萬要護着善寶的安全才行。
姚善寶領着卓青文來了小樹林裡,她停了腳步,轉身看着卓青文道:“卓三公子,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帶着姚善寶來這個地方?”
卓青文聽她說話的語氣不對,身子微微一怔,隨即問道:“什麼?”
姚善寶道:“三公子,其實我知道,你心裡早就已經猜到什麼了,只是你一直不願意相信罷了。”
卓青文沒有否認,只是微微垂眸,緊緊抿着脣,不言語。
姚善寶繼續說:“我頂着這具身子,之前卻一直沒有將話跟你說清楚,這確實是我的錯。我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便從頭至尾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原原委委都告訴你吧。”
卓青文:“你不必說。”
姚善寶道:“三公子,你還記得那次我在松花鎮時遇到你跟蕭二爺的事情嗎?其實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見你,或許你從那個時候就該懷疑我了吧,因爲我根本沒有認出你來。”
卓青文沒有說話,只是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淡淡掃向姚善寶。
姚善寶也望着卓青文,繼續道:“早在兩個多月前,真正的姚善寶因爲去田裡幹活,就已經死了。當時被村長救回去的時候,已經沒了氣,後來又死而復活,是因爲我的魂魄附在了她的身上。這兩個多月以來,你見到的這個性格迥異的人是我,而不是真正的姚善寶。”
卓青文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
姚善寶道:“之前一直沒說,是因爲怕你們不相信,會以爲我是什麼妖邪之物,怕你們用火將我燒死。”
“那現在爲什麼說了?”卓青文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眸光陰狠狠的,眼中攢着怒氣,捏緊了拳頭,“難道現在就不怕?”
“怕!當然怕!活着多好,我也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活着。”姚善寶說,“我還有好多願望沒有實現,我還有好多書沒有看,還有好多知識沒有學到。在這個空間,還有一位愛我的我愛的男人等着我嫁給他呢,我怎麼會不怕死?”
卓青文一直望着姚善寶,再一次沉默了。
姚善寶繼續說:“卓三公子,我知道,你不願意承認你愛的人已經離開的事實。可是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去面對的。你喜歡姚善寶,肯定有喜歡她的原因,或者因爲她的性格,或者因爲她可憐的身世。可是我雖然魂魄附在了她身上,但我畢竟不是她啊,你如果非要跟我在一起,豈不是對她的背叛?”
“我想,你喜歡善寶,不該是爲了這副皮囊吧?”
卓青文樣子很是頹廢,終是站不住,腳下一軟,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姚善寶一驚,叫了聲:“三公子。”跑過去扶他。
卓青文甩手推開了她,渾身都在發抖,似乎在強忍着怒氣。他緊抿着脣,一言不發,突然地就失聲痛哭起來。
姚善寶欲言又止,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蹲在他身邊。
卓青文隱忍着,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喉間有股熱流往外竄,一時沒有忍得住,噴出一口鮮血來。
姚善寶趕緊說:“三公子,你也別怪自己了,你這樣糟蹋自己身體的話,她在天之靈也不會安生的。”她想要靠近他,卓青文卻伸出一隻手來,止住了她道,“你不必管我,既然你已不是她,便回去成親吧,還有人在等着你。”
“可是你……”
“你走吧。”姚善寶話沒說完,便被卓青文打斷,他緩緩擡起眸子來,淡淡望着姚善寶,“便是你跟她長得一模一樣,你也不是她,不是可憐蟲。其實我早就懷疑,但是一直不敢相信,如果你今天不捅破的話,我想,我也還會一直欺騙自己。”他忽而仰頭淒涼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透着哀悽,透着絕望,甚至是透着憤恨,“不公!老天不公!”
話才說兩句,他突然猛咳起來。
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的,此時黑雲突然佈滿天空,黑壓壓的一片。
姚善寶望了望天空,伸手去拉卓青文:“三哥,看着天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淋着雨傷的也是自己身子。”
“你回去!別管我!”卓青文一把甩開她的手,姚善寶猝不及防,生生往後退了幾步,但她沒有放棄,還是過去扶他。
“你滾!”卓青文突然大吼一聲,就在這個時候大雨傾盆而下,卓青文雙膝跪在地上,仰頭望着天空,放聲笑開了,笑了一會兒又突然哭了出來,只抱着頭,嗚咽,“小可憐蟲,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對不起,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可是你走了,我活在這個世上又爲了什麼?你不在了,我爲誰考功名去?你不在了,往後數十年的寂寞人生,又是誰能陪我一起走過?沒了你,我便如行屍走肉,活着如何?死去又如何?
雨越下越大,卓青文不肯回去,姚善寶知道自己勸不了他,但也不忍心就這樣將他一人仍在這裡。沒一會兒,兩人大紅的喜服都溼透了,這時,一直躲在暗處默默守候着的大傻子出來了。
張君深站在姚善寶身邊,用自己的身子替她擋雨,陪着他們二人傻站了一會兒。大傻子身形高大健碩,姚善寶倒是沒事,大傻子卻從頭到尾都溼透了。漸漸的,村子裡的人都往這邊趕來……
卓大娘急匆匆跑過來,見自己寶貝兒子跪在地上,全身都被雨淋得溼漉漉的,她一把推開爲她撐着竹骨紙傘的人,哭着跑過來,緊緊抱住卓青文:“兒啊,你這不是要爲孃的命麼?爲娘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你咋還這麼作踐自己呢?有什麼話,咱們回家好好說,幹啥站在外面淋雨?”
“娘……”卓青文承受了精神跟身體的雙重摧殘,目光有些呆滯,他微微轉過頭來看着卓大娘,哽咽道,“娘……善寶……她沒了……”
卓大娘心裡明白,既然善寶不願意嫁給自己兒子,他們卓家也不能勉強。
“兒子,你要是真心待善寶好的,就要祝福她。你現在這個樣子,善寶見了心裡也不好受的。”卓大娘一邊說,一邊伸手輕輕拍着小兒子肩膀,勸道,“善寶是個好姑娘,這張家小子也個好孩子,他會對善寶好的。”
卓青文沒再說什麼,只跌跌撞撞爬了起來,旁邊桌大娘一直扶着他。
卓青文臉上全是水,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了,他望着姚善寶的目光很淡,聲音輕飄飄的,彷彿隨時都能被風吹走似的。
“替她好好活着,這是你欠她的一條命。”
“姚善寶,你我的恩怨糾葛到此爲止,往後你過得如何與我無關。但是,若是叫我知道你頂着她的皮囊做出什麼有損名聲的事情,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卓大娘雖然不太聽得懂兒子話中的意思,可見她終是想得明白了,便也道:“善寶啊,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趕緊回去吧。你瞧,喜服都淋溼了。”深深嘆了口氣,“大娘還得回去照顧你三哥,就不去你家湊熱鬧了。”
姚善寶說:“卓大娘,你好好照顧三哥。”
卓大娘點頭:“善寶有心了,我心裡明白。”
將一直積壓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姚善寶感覺輕鬆得多,只是,她沒有想到,卓青文會傷心成這個樣子。
其實他心裡早就猜到了吧?只是沒有去說破而已……沒有說破,心裡就還留有一絲希望,現在是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大傻子緊緊擁住姚善寶,見她表情有些呆呆的,大傻子將她抱得更緊:“媳婦兒,跟我回家吧……”
姚善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大傻子全身溼得透透的,而她自己,還好好的窩在大傻子堅實溫暖的胸膛裡。
“君深……”姚善寶不知怎麼的,想起剛剛卓青文那樣子,她忽而覺得自己做錯了一般,心裡很不是滋味,“君深,其實我……”
大傻子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脣上,忽而一俯身,就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善寶,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你只需要嫁給我做我的媳婦就行。往後我們倆好好過日子,將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忘了吧。”
“嗯。”姚善寶側頭靠在大傻子懷裡,覺得很安心,她什麼都不想了,就這樣守着大傻子過一輩子吧。
因爲突然下了大雨,能從簡的一些禮數大都從簡了,大傻子將姚善寶從小樹林裡抱回姚家之後,直接塞進了自己那頂花轎。柳媚拿了塊紅蓋頭遞過來,大傻子接過,伸手湊近轎子裡,給姚善寶蓋了上。
玄一見這番場景,又聯想到剛剛那番場景,基本上已經猜到什麼了。再去偷偷看主公臉色,某些事情基本上可以確認了,他咳了一聲,趕緊給一邊的轎伕兄弟們使眼色。
轎伕兄弟們見狀,再不敢多望一眼,低頭就擡轎子。
夏天下的雨一般都是雷陣雨,花轎剛從姚家出來,雨立即就停了。
雨一停,太陽也立即爬了出來,似乎只是一瞬間,豔陽高照。
天氣好了,吹鼓手們吹得也歡快起來,村子裡的村民們也都跟着花轎從姚家擠到張家。
兩家離得不遠,不過幾步路的距離,花轎到了張家,新人便拜了天地送往洞房去了。
張家給兒子準備的新房是打兩年前就準備好了,他們家房子也是近幾年來新蓋的,張家在整個漣水村,算是比較富裕的人家了吧。新人婚房很寬敞,房間裡貼滿了大紅色的剪花,一張大牀上也是掛了朵大紅花。
柳媚又當媒婆又當喜娘,忙得不亦樂乎,跟着將新娘子扶進去後,她瞅了大傻子一眼,掩嘴笑說:“張兄弟,善寶妹妹如今可是交到你手上了,往後要是叫我知道你對她不好,可有你好受的。”
虎子身子小小的,緊緊挨在自己娘身邊,仰着小腦袋瓜子說:“你要是對善寶姐姐不好,我也是不會放過你的。”邊說邊捏緊了小小拳頭,往大傻子跟前送了送,“你要是欺負她,我就用這個對付你!”
大傻子身上的雨水還沒有乾透,他眨了下眼睛,開心地說:“你們出去,我跟善寶洞房。”
“呦,都說這張家的兒子是個傻子,我看着不傻嘛。”人羣中,一個年輕婦人捂嘴笑道,“這媳婦的蓋頭還沒揭呢,就急着要洞房了?”
柳媚白了那婦人一眼道:“這揭了蓋頭可不就可以洞房了?多大的事兒。”轉頭將如意秤遞給大傻子,故意拔高了音量道,“張兄弟,去,將新娘子的蓋頭挑了,讓大夥兒都瞧瞧這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大傻子接過如意稱,緊緊攥在手裡,他還是第一次娶媳婦呢,有點緊張。
旁邊一羣人都在起鬨叫着說:“揭蓋頭!揭蓋頭!”
大傻子鼓起勇氣,擡起如意稱一挑,新娘子的臉出現在了衆人面前。剛剛還在起鬨的人一下子倒吸一口涼氣,現場一片唏噓。
姚善寶那張臉剛剛被雨水淋過,此時臉上的妝完全化開,活脫脫像個小花貓。
“怎麼了?”姚善寶剛剛聽到一羣人在自己耳邊吵,一下子安靜下來,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問大傻子,“君深,我臉怎麼了?”
大傻子將如意稱往旁邊一扔,抱着姚善寶的臉就親了一口,他望着姚善寶,呆呆傻傻的,脣角溢出笑意來:“媳婦兒真好看。”
姚善寶倒是有些害羞了,伸出粉拳來輕輕錘了大傻子一拳頭,然後嬌羞地低下了頭。
柳媚抿嘴笑道:“好了好了,都別看了,外面酒席都擺好了,去吃吧。”說完她自個兒也轉身往外走,想拉着虎子一起走,卻發現拉不動,柳媚說,“虎子,跟娘一起出去,你呆這裡做什麼?”
虎子一雙眼睛一直瞟在姚善寶身上,扒着門框不肯走,一個勁說:“我也想留下來洞房,嗚嗚嗚,我要跟善寶姐姐一起玩。”
“你個小兔崽子。”柳媚伸手就在虎子屁股上拍了下,掩嘴笑道,“你纔多大,竟然也想着娶媳婦洞房了,走,跟娘出去。”
一個要拉着走,一個不肯走,虎子扭不過他娘,忽然哭了起來。
柳媚真有些生氣了,冷着臉說:“葉世宣!你走不走?再賴皮娘可是要打你屁股了!”
虎子這些天本來就對他娘有些意見,現在又見娘這麼兇,他嘴巴一咧,就“嗚哇嗚哇”哭了出來。小孩子一出,就是咧着嘴閉着眼睛大聲喊,一邊哭喊一邊含糊地說:“我要回家,嗚嗚嗚,我要爹爹,孃親不要我了,我要回家找我爹。”
一提到葉信誠,柳媚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擡手就在虎子屁股上打了下。
姚善寶見事情嚴重了,立即過來將虎子抱住,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虎子乖,虎子不哭,再哭臉都成小花貓了。”
虎子看着姚善寶那張花貓臉,哭得更兇了。
柳媚現在不僅僅是生氣,而是傷心了,那個叫葉信誠的男人都那樣對她們母子了,虎子竟然還這麼想着他!她真覺得自己這個母親當得夠失敗!
哄完虎子,姚善寶給大傻子使個眼色道:“君深,你先去外面吧。”
大傻子伸手抓了抓頭髮,倒退了兩步,想聽媳婦的話,但是又捨不得走,只能一步三回頭。
柳媚抹了把臉,一把將虎子拽過來:“別哭了!這大喜的日子都被你這熊孩子給哭糟蹋了!走,跟娘出去!”
虎子緊緊抱住姚善寶脖子,就不肯走,任他娘怎麼拽都不肯走。
姚善寶覺得虎子的小身子軟軟香香的,她喜歡得很,便勸道:“嫂子,就讓虎子呆在我這裡吧,等我把他給哄好了,你再來接他回去。”
柳媚望了大傻子一眼,猶豫着說:“你們這是新婚……這樣不好吧……”
大傻子在心裡狂點頭,但見姚善寶一個刀子眼飛過來,他只能硬着頭皮說:“我聽我媳婦兒的,我媳婦兒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覺得善寶還有些生氣,所以一個勁討好她,漆黑的眼珠子轉來轉去,“那個……善寶……我聽你的話。”
姚善寶笑着揮手:“那你去陪着吃飯吧,不過記得,少喝點酒。”
“嗯!”大傻子覺得心裡暖暖的,一個激動,沒看着路,轉身就撞到柱子,然後捂着鼻子跑了。
柳媚回頭說:“善寶妹妹,這張兄弟可真是位良人,雖然……”她不好當姚善寶的面說他腦子有問題,只能改口道,“雖然爲人單純簡單了些,可卻是很疼你的,他身體結實現在又在衙門裡當差,前途不會差。”
其實姚善寶選擇嫁給大傻子,沒有多想,只覺得他這個人對自己真心實意好,而且,她跟大傻子在一起有心跳的感覺,跟他相處很幸福很開心。現在聽了柳媚的話,想了想,覺得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覺得大傻子是個潛力股吧。
“嫂子太誇獎他了。”姚善寶謙虛了一句,抱着虎子坐在了一邊桌子旁,拿了桌上的糕點給他吃,又道,“嫂子,你自己打算怎麼辦?”
柳媚知她說的是什麼,在姚善寶身邊坐下來,喟嘆道:“當初嫁去葉家便是個錯誤,那葉信誠,心機太深。我現在都懷疑,他當初一門心思想讓我嫁給他到底是爲的什麼!你不知道,前兩天我聽相生說,柳家京城裡的生意出事的。”
虎子氣鼓鼓的:“纔不是爹爹乾的!”
柳媚也知道自己說得多了,尤其在孩子面前,她就算不喜歡葉信誠,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虎子到底是他親骨肉。
“好了,不說了。”柳媚算是退了一步,站起身子來,“虎子,你先呆在這裡,娘出去給你弄點吃的去。”
虎子低着頭玩着自己的手指,輕輕嗯了聲,沒再說話。
柳媚走後,姚善寶對虎子說:“虎子,你不可以對你娘這麼冷淡的哦。”
虎子可憐兮兮的,那眼淚說來就來,姚善寶心裡感慨,這位小帥哥可真是演技派的!
“娘都不要我了,她還不要爹了。”虎子一邊說一邊抽抽搭搭的,“善寶姐姐,我好想回家,我都已經幾個月沒有見到爹爹了。”
姚善寶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哄道:“虎子乖哦,想見爹爹的話,回去跟娘好好商量。你要知道,你娘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虎子往後不能再這樣傷孃的心了,知道嗎?”
“嗚嗚嗚,知道了,虎子聽善寶姐姐的。”虎子不哭了,只伸手揉着眼睛。
小孩子也真是可愛,說哭就哭,說不哭就不哭,說睡着就睡着了。
柳媚端着飯菜進來的時候,見虎子已經在姚善寶懷裡睡着了,她腳下步子微微停住了。
“嫂子,他已經睡了。”姚善寶將虎子抱在懷裡,輕輕搖晃着,拍着他的後背,“他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的,所以,就算嫂子對虎子親爹諸多意見,也不能在虎子面前表現出來。這幾天下來,從虎子口中得知,虎子親爹似乎待虎子還算不錯的。”
柳媚將飯碗放在一邊,沉沉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知道,我跟他爹鬧成這樣,吃虧的還是虎子。可也沒有辦法,我是不想再跟他過下去了。葉信誠那個人,心思深沉,我永遠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對你好的時候吧,恨不得能將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你,可翻臉不認人的時候,他纔不管你是誰呢!”
望了眼熟睡着的虎子,柳媚說:“他平日裡對虎子是好,可又如何?將我休了,連虎子也不要了。這都幾個月下來了,也沒見他來一點消息。”
姚善寶默了一會兒,良久方說:“嫂子,你當初跟我說,是因爲一個妾氏他休了你?”
柳媚點頭,聲音輕飄飄的:“是很得他喜歡的一個妾氏。”
姚善寶輕輕點頭,不過,她心裡有些不明白。古代男子雖說是三妻四妾,其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而妾的地位,就跟奴婢差不多,原配甚至是可以打罵專賣妾氏的。
從柳媚口中可以看出,這葉信誠是一位心機城府都很深的人,這樣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是暗中解決,就算殺人,估計也是不留痕跡的。再說,柳家雖然無權,但是卻非常有錢,這樣的人家,又有幾人得罪得起?
更不可能說是因爲一個妾氏而休了原配了……
這似乎不合情理……
除非……除非此事另有蹊蹺。
不過,有沒有蹊蹺這也不關她姚善寶的事情,只要虎子跟柳媚過得幸福便好。
姚善寶道:“嫂子,那你跟阿牛哥呢?我覺得阿牛哥是真心待你好的,但你這些日子一直留在柳家,就連虎子你都沒帶在身邊。”看了柳媚一眼,“其實,我也看得出來,你其實喜歡的是柳相生吧?”
柳媚手一抖,隨即又穩住,被人看穿了心思,倒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我打小就知道,我跟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只因爲我們名義上是姐弟的緣故,還因爲……因爲他打小心裡便有了人。”柳媚望着姚善寶,眉心漸漸蹙起來,“說起來也奇怪得很,善寶,你還記得當初秀蓮說你長得像相生房間裡畫像上那位姑娘嗎?”
姚善寶點頭:“記得。”
柳媚道:“其實當初相生娶慧芳爲妻,也是有原因的,就是因爲慧芳長得像畫像上那位姑娘。後來相生見到你的時候,也對你另眼相待,多半也是因爲那畫像的緣故。可是,自打金姨死後,他倒是再不提娶你的事情了,上次給你辦及笄禮的時候,他還跟我說,要認你做妹妹。”
姚善寶呵呵笑了兩聲道:“我可真吃香啊……”認完乾孃又認乾哥哥。
柳媚道:“今天他跟相州原也是吵着要來的,只不過,他臨時聲音上有些事情需要處理,而相州我又擔心他身子,他們兄弟倆便都留在了家裡。不過,禮物我都帶來了。”
姚善寶抓了抓頭道:“剛剛還在說你呢,怎麼忽然就扯到我身上來了。”
柳媚轉頭朝外面望了望,見天色差不多了,伸手接過虎子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誤了良辰美景,善寶妹妹,我抱着虎子回去睡。”
姚善寶平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臨洞房的時候,她倒是有些害怕了起來。
伸手一把抓住柳媚的手:“嫂子,你再陪我坐一會兒吧。”
柳媚是過來人,掩嘴笑着道:“嫂子明天再來陪你,今天晚上張兄弟陪你。”
柳媚抱着虎子出去了,沒一會兒,大傻子敲門進來了。
呦,大傻子還挺紳士的呦,他還知道敲門?
大傻子喝了些酒,但他一直記着善寶的話,只喝了那麼一點點而已,現在看着坐在燈下的那抹紅色身影,他覺得自己喝酒沒醉,看着人則是已經醉了。
姚善寶手心都出了汗,看着大傻子一步步搖搖晃晃朝着自己走來,她驚得站了起來。
大傻子穩步走到姚善寶跟前,垂着眼皮子看她,忽而一笑,只叫了聲:“媳婦兒。”
“嗯?”姚善寶有些呆呆的,以前她在大傻子面前可兇了,可此時此刻她大腦都化成了漿糊,聽得大傻子喊她,她擡眸望了他一眼,又趕緊匆匆低下頭,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大傻子劍眉一挑,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來,小丫頭害羞了。
“善寶……洞房……”大傻子一雙眼睛亮亮的,伸手就要去解姚善寶的衣服。
姚善寶一驚,趕緊按住他亂動的那雙賊手,終於鼓足勇氣仰頭望着他:“誰說洞房要脫衣裳的?哼,別以爲我現在嫁給你了,你就可以不聽話了。我告訴你,你要是惹着我了,我隨時都會休了你!沒錯,就是休了你。”
閉着眼睛喊完話,姚善寶臉已經紅成了煮熟的蝦子,她捂着臉就往牀邊跑去。
大傻子眨了下眼睛,趕緊追着過去問:“媳婦兒,我都聽你的話,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洞房不脫衣裳那咱們幹什麼呢?”
姚善寶見大傻子捱了過來,她屁股一挪,離得他遠了點,想了想,說道:“洞房就是……就是夫妻兩人睡在一張牀上,這就叫洞房?”
“真的?”呵呵……騙誰呢……
姚善寶很認真地望着大傻子的眼睛,點頭說:“真的!”
大傻子很無辜地替自己辯解:“可是,睡覺也要脫衣裳的啊……”
“誒?”姚善寶被說得愣住了。
大傻子獻殷勤,繼續當模範好丈夫:“媳婦兒累了,我給媳婦兒捶捶肩。”
姚善寶還沒反應過來,大傻子那雙大手就往她肩膀上輕輕錘了下來,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彷彿是怕傷着她一樣,姚善寶笑了。
拿開他的手,姚善寶道:“君深,我們睡覺吧,都累了一天了。”
“哦~”大傻子應了一聲,轉身去掀被子,發現牀上有好多紅棗、花生、桂圓跟瓜子,他不管不顧,不顧腦兒將這些東西都往最裡面推,被子鋪好了,大傻子轉身說,“媳婦兒,你睡裡面,我睡外面保護你。”
姚善寶漸漸已經不害怕了,她見自己夫君已經鋪好了牀,她便伸手去給自己的夫君解衣裳釦子。
一邊解一邊說:“呆會兒最多隻許你抱着我睡覺,知道嗎?最多隻能抱着!”見大傻子很誠懇地點頭,她方又繼續嘰嘰喳喳道,“我今天因爲是新婚,爲了你我才這麼早睡覺的,從明天開始,我要繼續學習看書。我們姚家留下來的那一摞書我一遍都還沒看完了,前些日子師父給我的書我也一個字還沒看……”
將大傻子衣裳脫得只剩中衣了,姚善寶開始解自己衣裳,衣裳脫完之後就睡覺了。這是真的睡覺!
這些日子她實在太累了,好不易能早睡一天,她是沾了枕頭就打鼾。
大傻子側身,靜靜瞧着新婚媳婦兒的這張花貓臉,心想,臉都沒洗竟然也能睡得這麼香。
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又親了親她的額頭、眼睛、鼻子,最後在嘴巴上狠狠親了一小口,方作罷。
看着她這張稚氣未脫的面孔,大傻子心裡想,算了吧,就等她再長大些。畢竟,他娶她是因爲想跟她在一起的,又不是爲了那啥……人跟心都在自己這裡了,急什麼……
這邊剛做足自己的工作,眼睛才閉上,那邊姚善寶一個翻身壓在大傻子身上。她睡覺很不老實,屬於那種四仰八叉型的,她身子一歪,一條腿就架到了大傻子身上,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那處。
偏偏還不老實,腿蹭來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