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善寶眼珠子滴溜轉來轉去,突然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來:“師父,跟您老人家商量件事情,您要是答應了,等徒兒回來後天天給您做好吃的。”
方無視撇了撇嘴巴,有些不信:“徒兒,你說的話爲師咋覺得有些不信了呢?”
姚善寶嘿嘿笑了幾聲,蹦躂着就跑到方無視身邊,湊到方無視跟前道:“師父,您放心吧,徒兒一定會盡最大努力贏得比賽。只不過,有那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還請師父答應我。”
“什麼要求?”方無視鼓着嘴巴看着姚善寶,總覺得這丫頭說的肯定不是啥好事兒。
姚善寶道:“是這樣的師父,如果君深來找您,問您我的去處,您千萬別告訴他啊。”
“爲什麼?”
姚善寶雙手抱在胸前,一邊走來走去,一邊嘀咕着道:“我去參加比賽,其實最主要的也不是想得名次。當然,能贏得比賽這是最好的了,但更主要的,我還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真才實學。總之,師父,現在我有些話不方便跟您說,您老人家就幫我這一個忙吧,回頭少不了您的好處。”
“罷了罷了。”方無視揮揮手,說道,“你們小兩口子肯定是吵架了,反正我老頭子也管不着,我老頭子現在只要每天有肉吃有酒喝就好。”
姚善寶嘻嘻笑着道:“待徒兒衣錦還鄉,一定少不了師父您的酒肉錢。”
方無視摸了摸鬍子,雙眼冒光,順便狠狠嚥了口口水。
姚善寶從方無視那裡拿了代表安平縣去祁州比賽的文件後,就去逛街買東西去了。她知道,暗中一直有人在跟着她,雖然說是張君深特地派來保護着她的人,但是她總覺得這樣被人盯着一點不自由。
想了想,姚善寶決定,得擺脫這羣人才行。
身上還有上次蕭家給的十兩金子,當然,代表縣裡去省裡參加比賽,縣裡也給了一筆銀子。
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後,姚善寶繞到一個攤位前,那個攤位是賣鏡子的。
攤子前賣銅鏡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婦人見到有客人上門了,立即推銷着說:“姑娘,買個銅鏡吧,俺們家銅鏡質量好,還便宜,才十個銅板。”
老闆說的什麼姚善寶倒是沒在意聽,只聽到老闆說什麼十個銅板,姚善寶笑了笑,看這賣銅鏡的婦人也不容易,大熱天的還在擺攤子,從懷裡便掏了十個銅板給她。
旁邊賣胭脂水粉的見了,也開始推銷起來:“姑娘,瞧您長得這般水靈,應該不少小夥子上門討親事吧?呵呵呵,這女人啊,還是得保養,你買點我們家的胭脂吧,我們老秦家的胭脂,可是又便宜又好。”
姚善寶舉着銅鏡,看似是在照鏡子,其實是在暗中細細打量着身後那幾個人。
聽得賣胭脂水粉的向她推薦胭脂,她靈機一動,笑着問:“那你這胭脂多少錢一盒啊?如果便宜了,我多買幾盒,我家姐妹可多了呢。”
“呦,便宜便宜,咋能不便宜呢。”賣胭脂的少婦笑得眼睛都沒了,順手就撿了最貴的拿了幾盒來,遞給姚善寶說,“姑娘,你用這樣的,保準你的小臉啊……比那剝了殼的雞蛋還嫩!”
姚善寶看都沒看,直接拿了過來,丟進身上揹着的那個布袋子裡,問道:“總共多少錢?”
賣胭脂的少婦見姚善寶這麼痛快,臉上一直保持笑容,緩緩伸出五個手指來:“不貴,總共五十個銅板。”
姚善寶驚道:“這麼貴?”
那少婦說:“姑娘若是覺得貴,這樣吧,我算你便宜一點。”一咬牙,一跺腳,伸出四根手指頭來,“四十個銅板。”
“三十個銅板。”姚善寶似是漫不經心地討價還價。
那少婦說:“姑娘,你若誠心想買,就給我個誠心價,三十個委實太少了。這樣吧,我看姑娘你長得這麼討喜,我就再下點狠心,跟你要三十五個銅板,怎麼樣?不能再少了,俺們這都是小本生意,再少就吃不上飯了。”
姚善寶沒再還價,只掏出三十五個銅板遞給那少婦,少婦接過銅板後,又使勁將姚善寶給狠狠誇了一遍。
就在姚善寶爽快地花了四十五個銅板買下銅鏡跟胭脂水粉後,旁邊賣耳墜的、賣髮簪的,甚至捏泥人的都喊着姚善寶過去買。
姚善寶見着什麼都喜歡,一時之間,周圍一擁而上擠上來很多人。
姚善寶抱着腦袋擠在最中間,然後奸笑了兩聲,就貓着腰從人羣中擠開了。
不遠處,兩名穿着便衣的隱衛正猶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幫助夫人趕走那些難纏的市井婦人。
其中一個見圍上去的人越來越多,提着刀就想上前去,另外一個攔住說:“再看看吧,夫人聰明着呢,肯定不會有事的。再說了,主公臨走前,夫人跟主公鬧彆扭了。主公要帶夫人回京,夫人不肯去,爲此還跟主公吵了一架呢。夫人不喜歡被人跟着,所以,我們要悄悄跟着。若是惹了夫人不高興,回頭主公會生氣的,再看看。”
“你說的也對。”之前的隱衛說,“我剛剛觀察了四周,根本沒有可疑人物,還是不要惹夫人不開心的好。”
兩個年輕人一直躲在牆角邊,直到圍在一起的那羣人漸漸散去,直到不見了姚善寶的身影,他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夫人呢?”一開始說要找夫人的那個隱衛緊緊握住腰間刀柄,緊張地問另外一個,“你剛剛看見夫人往哪邊走了嗎?”
“沒有看見啊……”另外一個則一直抓着腦袋,急得原地直跳腳,“一定不會走遠,一定就在這附近,我們分頭去找找。”
姚善寶躲在一邊一直注視着那兩名隱衛的一舉一動,直到見那兩人行色匆匆地跑遠了,她才拍了拍胸脯,伸出兩根手指來做了個“耶”的姿勢。
姚善寶知道,如果自己此番再回家的話,肯定有更多的隱衛候在那裡。所以,家,她肯定是不能回了。至於張家老兩口,她出門的時候有跟他們說過,是進城跟着師父學徒去,老兩口應該不會擔心。
從安平縣往祁州去,只要一路往北便行,姚善寶算了算身上的銀子,劃拉出一錠銀子來,打算用來租一輛馬車去,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從這裡租馬車去省城肯定不便宜,錢還是省着花的好。
舉起那面銅鏡,姚善寶照了照,心裡思量一番,便去了萬花樓。
青天白日的,萬花樓也不熱鬧,姚善寶走進去的時候,只幾個姑娘在練習唱曲子。幾人一見到姚善寶,都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她,顯然是覺得奇怪,莫非還有女子自己找上門來的?
紅綢認識姚善寶,一眼便認出了她來,親熱地過來拉着她的手說:“姑娘,你怎麼來這裡了?我跟你說姑娘,珍娘多虧了你了,自從吃了你託人送來的藥,珍娘已經好很多了。”
姚善寶點了點頭,笑着說:“珍娘人呢?”
“在樓上呢,我帶你去。”紅綢扭着肥肥的屁股,瞥了綠裳一眼,微微揚頭道,“讓開!”
綠裳扭了扭腰肢,嬌笑着說:“哎呦,紅綢姐姐,你是從哪裡騙來了這麼一位漂亮妹妹啊?這等姿色,要是進了我萬花樓,珍孃的頭牌可就保不住了。”說着就要伸手去碰姚善寶的臉,“來,妹妹,往後大家可都是姐妹了……”
綠裳話還未說完,手腕便被姚善寶給捏住,疼得她嗷嗷直叫。
紅綢笑道:“綠裳,我可告訴你吧,這位姑娘身份可不簡單,你敢打她的主意?哼哼,就等着衙門裡的人來捉你吧。”說完對着姚善寶道,“姑娘,我帶你去珍娘那裡,別理她!”
姚善寶抿脣微笑,鬆了手,朝着綠裳眨了下眼睛,蹦蹦跳跳跟着紅綢上樓去了。
珍娘因爲得了花柳病的緣故,所以不便接客,但是萬花樓的媽媽見她病情好轉了,又開始逼迫着她接客。珍娘已經想好,她不能一輩子都呆在這種地方,若是有機會,她會給自己贖身出去的。
雖然沒有接客,但是幾乎每個晚上都會隔着一層簾子,坐着彈琴。
她琴技很好,萬花樓裡的客人,一半以上是衝着珍孃的琴聲來的。
姚善寶進去的時候,珍娘正坐在房間裡撫琴,見到紅綢領着姚善寶,立即笑着站了起來。
“姑娘。”珍娘看着姚善寶,就跟看着救命恩人一般。
姚善寶仔細看了看珍孃的臉,見臉上的暗瘡消除得差不多了,又捲起她的袖子,看了看手臂。手臂上的還沒有完全消下去,看來,那副藥還得繼續吃幾個療程才行。
“珍娘姐姐,我看你好像好了不少,這些日子覺得身子可有不舒服?”姚善寶見珍娘病情好得挺快,心情不錯,因此臉上都掛着笑容。
珍孃親熱地拉過姚善寶的手,眼眶裡有淚花,激動地說:“一直在按着姑娘給的方子吃藥,如今已經好得多了,真是謝謝姑娘。”說着便俯下身子,要給姚善寶鞠躬行禮,卻一把被姚善寶拉住。
姚善寶抓了抓腦袋瓜子,有些彆扭地說:“師父常常教導我,醫者仁心,醫治病人是我的職責。所以珍娘,你真不必這樣的。”
旁邊紅綢也很開心,一把將珍娘按坐了下來,笑着道:“珍娘,我都說了你是命中有福之人,你還不信?瞧瞧,瞧瞧,遇到貴人了吧?往後可不許你再說什麼生啊死啊的喪氣話了,你要給我好好活着。”
珍娘說:“是啊,好好活着,活着多好。”
姚善寶說:“珍娘,我這次來,其實除了看看你的病情,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姑娘儘管說。”珍娘眨了下眼睛,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趕緊打開自己的妝奩說,“我差點忘了,該是付診金的。”
“不是這個。”姚善寶一把按住她的手,說道,“我不是來要錢的。”她看着珍娘,有些猶豫地問,“記得上次在公堂上的時候,你好像易容成了柳府大少奶奶的模樣的,我想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珍娘道:“我曾經有過一位客人,他是外地來安平縣做生意的,我跟他好過一段時日,那個易容丹,也是他給我的。”似乎想到了傷心往事,珍娘神情有些恍惚起來,微微轉頭望向窗外,“他喜歡聽我彈曲子,還說我不像風塵女子,倒像是他夢裡夢見過的。我當時什麼都不懂,一心想着他會幫我贖身,不過,後來他走了。走之前來過萬花樓一次,說他做生意失敗了,不能夠替我贖身了,但是畢竟好過一場,就給了我幾顆易容丹,說是稀奇罕見之物。”
紅綢跟珍娘關係一直很好,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她一直覺得是那位商人騙了珍娘。
“什麼做生意失敗了!珍娘,他的鬼話你也信?”紅綢瞥了珍娘一眼,搖着頭說,“這些臭男人,最喜歡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了,指不定是他在家的母老虎知道他外面有相好的了,所以他怕了。哼,珍娘,也就你單純,不但相信了他,還給他湊齊了回鄉的路費。要是我啊,早一個窩心腳將他踹飛了,哪裡還由得他在我跟前花言巧語的啊。”
珍娘低頭靜默着,片刻才緩過神來問姚善寶:“姑娘,你問這個做什麼?”
姚善寶眯眼笑道:“珍娘,如果你還有易容丹的話,可否給我一顆?”
珍娘有些吃驚,因爲她覺得,一般想要易容的人,都是長得不好看的。像姚姑娘這般相貌出衆的女子,也需要易容麼?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姚善寶聳了聳肩肩,直言道:“是這樣的,我要出趟遠門,不過,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是誰。所以來請珍娘幫忙,希望珍娘可以幫得到我。”
“原來是這樣。”珍娘笑着道,“若是出遠門,姑娘這副容貌着實不太方便,這樣吧,你等等,我可以幫你。”
半個時辰之後,從萬花樓後門走出來一位其貌不揚的女子,女子十五六歲的年紀,穿着藍底白花的粗布衣裙,臉倒還算白皙,就是五官長得有些對不起人。眼睛太小了,鼻翼上還有幾顆雀斑,鼻子有些塌,嘴巴稍稍大了點,只是那雙眼睛,倒是挺傳神的。
姚善寶易容成功,從腰間摸出那柄銅鏡來,站在大太陽底下照了照。不錯不錯,她對自己現在這副容貌很是滿意。想着,現在別說是隱衛了,就算是張君深本人站在她跟前,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掐指算了算時辰,又擡頭望了望天空,想着如果想今天出城的話,得抓緊時間,說不定還能趁着天黑之前趕到驛站住上一晚上。
三個月之後,祁州城外的大崗村,一羣人正圍在村口大樹下的水井邊。
村民們伸手對着一邊指指點點的,其中一個人嘴裡嘀咕着說:“沒得救了,沒得救了,誰知道是什麼時候掉進井裡去的?你們瞧,手指都發白了。”
一位穿着淡紫色棉布裙子、長相平庸、村姑扮相的少女揹着藥箱,擠到一羣人中間,看了看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的人,立即說:“你們趕緊讓開,要讓空氣流動起來。”
一邊說話的功夫,一邊已經是放下藥箱,彎腰蹲在那落水者跟前了。
伸手探了探,發現並沒有死,雖然鼻息比較微弱,不過是缺氧的緣故。
這樣想着,少女立即站起身子,板着臉嚴肅地說:“都讓開!快讓開!讓到一邊去,我可以救活她。”
村民們一聽說眼前這位姑娘可以救活趙家趙三花,又見她確實是帶着藥箱的,都紛紛讓開。
少女見狀,趕緊施救,她騎在落水女子身上,伸手有節奏地按壓落水女子胸口處,隔斷時間又口對口地往落水女子嘴裡吹氣。
旁邊村民們見了,都紛紛指着該少女,搖頭道:“傷風敗俗啊,真是傷風敗俗!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女子竟然親另一個女子?這像什麼話!”
另外一個說:“哎,誰讓這趙三花長得漂亮呢,不但咱們村裡未婚男子個個都想娶她,連一個女子都這樣,哎!什麼可以救活她啊,我看這位女大夫是個騙子!”
少女一心施救,才懶得去管其它的呢,一直在堅持給落水女子做人工呼吸。
終於,本來一動不動的女子吐了口水出來,這才轉移了村民們的注意點。
“咦,還真救活了?”
“這是什麼厲害的法子?還真是奇了怪了!”
少女見看到了希望,繼續堅持着,直到落水女子大口大口吐出了胸腔中的水後,少女才停了動作。
“呦,你們看,趙三花醒了!”
“是啊,是啊,趙家三閨女醒過來了!”
“神醫啊,可真是神醫啊!”
落水女子見自己又活了,很是激動的樣子,一把扯住少女的手,跪在地上說:“謝謝姑娘,多謝姑娘。”
少女擺了擺手,沒說什麼話,揹着藥箱就要走。
“姑娘請留步!”剛剛被救的女子,哦,也就是趙三花,在少女跟前跪了下來,先是磕了一個頭,然後說,“姑娘醫術這般高明,請姑娘去救救我家四妹,我家四妹生病了,一直在發燒。”
少女是大夫,作爲一個大夫,聽說有病人,自然不會不管。
她擡頭望了望天,見天色已晚,此時就算能趕到祁州,怕也是進步了城的。
“快帶我去看看。”少女一邊說,一邊已經是快步往村子裡走去。
這裡是一處破舊的茅草屋,茅草屋跟前蹲着一個穿着破爛衣裳的小女孩,小女孩見着趙三花,口中喊着“姐姐,姐姐”就跑了過來。
趙三花是趙家老三,前頭兩個姐姐已經嫁人了,後頭還有兩個妹妹。幾位姐妹花娘親肚子裡還懷着一個,只是,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
茅草屋裡,一張大牀上,躺着一位婦人跟一個小女孩子。
婦人的小腹高高隆起,很顯然,是快要生了。小女孩則面色潮紅,側着身子,趴在破草蓆子上,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是活是死。
“四妹!”趙三花見自己妹妹趙四花已經暈了過去,嚇得立即跑了過去,一把抱着妹妹,哭着說,“小四兒別睡,姐姐給你請了位好心的大夫了,姐姐請着大夫給你治病了。”
見姐姐哭了,剛剛蹲在外邊牆角的小女子也跟着哭了,一雙乾枯如柴的小手輕輕搖晃着已經昏厥過去的小女孩:“四姐四姐,你快睜開眼睛看看五兒,四姐四姐,你要是睜開眼了,五兒就將爹爹田埂邊撿的花生讓給你吃。”
少女見小女孩好像病得不輕,走過去說:“讓我先給她把把脈。”
趙三花趕緊拽着趙五花,給少女騰出位子來,見少女正認真地在把脈,她隨手抹了把淚水問道:“大夫,我妹妹她怎麼樣?”
少女皺着眉心說:“營養不良,再加上惹上風寒,所以發燒了。好在還算及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樣吧,我給你開個方子,你趕緊抓着方子去抓藥。”
趙三花伸手接過少女開的方子,垂眸看了眼,不過她看不懂,只問少女道:“大夫,治好我妹妹的病,得多少錢?”
少女擡眸望了趙三花一眼,淡然道:“要想完全醫治好你妹妹的病,只這些藥是不夠的。如果條件允許,最好殺只老母雞給你妹妹補補身子。”轉頭又望了眼牀上的孕婦跟小女孩,她站起身子說,“這樣吧,剛好我晚上想借你們家住一宿,這粒碎銀子算是付了住宿的房錢,拿去抓藥吧。”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趙三花一邊彎腰道着謝,一邊囑咐趙五花道,“五兒,你去大伯家裡借點米來,姐姐去抓藥。在家等姐姐,姐姐回來了你跟姐姐去山上挖野菜去。”
趙五花看着趙三花手上的碎銀子,眼睛亮亮的,但一想到這是給四姐買藥的,眼中那點星光又滅了,只點了點頭。
趙三花走了之後,大牀上的婦人有氣無力地望着少女:“姑娘,真是好人啊,姑娘救了四兒,我們一家子以後做牛做馬報答姑娘。”她艱難地動了動身子,望着少女,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叫秦榕。”
秦榕是她本來的名字,既然換了張臉,就得換個名字。這三個月以來,她都是用的秦榕這個名字,四處行醫治病。
大崗村裡住着三四十戶人家,家家戶戶,大多靠着幾畝薄田種些水稻跟時興的蔬菜過活。
村子裡還有一個池塘,如今還沒有到農忙時節,承包了池塘的村民們就會打些魚拿去集市上賣。
整個大崗村,只有趙姓一戶人家。
太陽漸漸下山,打田裡幹了一天活的村民們,也都扛着鋤頭往家走了。
趙二柱扛着鋤頭走在田埂上,手上還拎着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心裡想着,今天晚上婆娘跟孩子們有得吃了。
迎面撞上同村的村民,那村民見這趙二柱還一副喜滋滋的模樣,想必是不知道自家三閨女落水的事情。
“二柱,才幹完農活啊?”那村民笑着跟趙二柱打招呼。
趙二柱是個老實人,不怎麼會說話,只悶頭憨憨笑着,算是打過招呼了。
那村民跟趙二柱擦肩而過,走遠了一小段距離,又回頭說:“二柱,回家看看你家三花吧,也不知道爲啥,你家三花掉到村口那井裡去了。”
“你說什麼?”趙二柱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你必是胡謅的,我家三花怎麼會做那種傻事呢,不行,我得回家看看去。”
姚善寶正坐在茅草屋子外面煎藥,旁邊趙五花蹲在一邊,眼巴巴看着藥。
“我四姐喝了這個藥真的就能好了嗎?”趙家姑娘長得都好看,趙三花嬌豔明麗,這個趙五花也是長得水靈靈,就連屋子裡躺着的趙四花,都是眉清目秀的。
姚善寶一邊用扇子扇着火,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對啊,你四姐喝了這藥,病就會好了。”
趙五花望着姚善寶,很是羨慕的樣子,她雙手託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說:“你好厲害,等我長大了,也要像你一樣當大夫。”
“好啊。”姚善寶無所謂地說道,“等你長大了,如果我們還有緣見面的話,我就教你醫術。”
“爹!”趙五花見自己爹爹回來了,立即站起身子來,指着姚善寶說,“爹,四姐有救了,三姐給找了大夫來,就是這位女大夫。”
趙二柱急着問道:“你三姐人呢?”
“在廚房裡做飯呢。”趙五花見自己爹爹神色不對勁,有些被嚇到了,結結巴巴地說,“爹,怎麼了?”
趙二柱也不回答女兒的話,只將鋤頭放在牆角邊,然後悶着頭往廚房裡去。
廚房裡,趙三花正在做飯,她讓五花去大伯家借了米,自己又去山上挖了草藥。一粒碎銀子給四妹抓了藥後,還剩了點,她想着家裡的幾隻母雞已經不下蛋了,便去買了幾個雞蛋。
見自己爹爹回家了,趙三花一邊炒菜一邊回頭說:“爹,晚飯馬上就好了,您先去洗洗手吧。”
趙二柱揹着手,沉着臉走到趙三花跟前,悶聲道:“剛剛聽村裡的金牛說了,他說你跳井了是咋回事?”
“爹,我不願意嫁給那個傻子。”說到這事,趙三花明顯很生氣,手上動作也快了些,“家裡現在的日子雖然苦了些,可有我在,不會叫四花五花吃苦的。我知道爹的想法,那傻子家有錢,你想過好日子,便拿女兒去賣錢!”
趙二柱沉沉嘆息一聲道:“三花,家裡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爹爹這麼做,也是沒辦法的。再說了,那張家的傻子雖然人傻了一點,但是模樣卻是俊得很,況且他也喜歡你,你有什麼不願意的?”
“爹你別說了,總之旁的怎樣都行,就是這事沒得商量。”趙三花道,“爹你明明知道我跟阿河哥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就願意嫁給阿河哥!再說了,阿河哥已經去城裡趕考去了,若是中了舉人,他就會娶我了。”
趙二柱跺了跺腳道:“那楊家爲了給楊河攢銀子唸書,早將家底都翻了,再說了,就算這楊河真是走了運氣中了舉人,他還不得再進京趕考去?你以爲進京趕考那麼容易,哪來的銀子?到時候,他們家哪裡會有彩禮錢給你?”
“爹你別說了。”趙三花麻溜地炒完一盤子野菜,盛了起來,手上端着野菜,望着她爹說,“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後果無論是甜是苦,我自己都認了。爹,你要是再逼着我嫁給張家那傻子,我就死給你看。”
“你這孩子……”
姚善寶蹲在外面,將廚房裡父女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只覺得這樣的場面是那麼的熟悉。
也不知道君深現在怎樣了,宮廷裡四處都是勾心鬥角的,不知道他能否周旋得過來。
吃完晚飯後,又下起了大雨,剛剛還晴好的天,說起風就起風。
趙家的破茅草屋子裡四處漏雨,姚善寶只縮在一角,想要看會書的,可是茅草屋裡的光線太暗,她根本看不清書上的字。
沒有事情幹,時間又太早,睡不着覺。姚善寶便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望着外面如注般的傾盆大雨,想着事情。
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到了半夜,雨就停了。
雨剛剛一停,四周蛙蟬立即呱啦呱啦叫個不停。
第二天一早,姚善寶道別趙家人,背起藥箱,進城去了。
祁州省城要比安平縣熱鬧繁華得多,姚善寶一進城,便被城內繁華的景象所吸引。
今天的天氣特別好,天空瓦藍瓦藍的,天色一朵雲彩都沒有。
姚善寶想了想,得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將肚子填飽了,下午再去找事情做。
就近找了家麪館吃了一碗三鮮肉絲麪,覺得味道還不錯,再加上昨天晚上她根本沒吃飯,餓得不行,一口氣連吃了三碗。
吃完三碗麪,她幾乎腰都直不起來了……
店小二望着姚善寶,笑着道:“這位姑娘,可還要再來一碗?”
“呃!”姚善寶沒忍住就打了個嗝,搖搖頭說,“不用了,本姑娘已經吃飽。”又問,“總共多少銀子?”
店小二點頭哈腰道:“一碗麪條三文錢,姑娘一共吃了三碗,那就是九文。”
姚善寶吃得實在太飽了,沒忍住又打了個嗝,從腰間掛着的布包裡掏出九文錢來遞給店小二。
“姑娘好走。”店小二依舊笑着,點頭哈腰的。
姚善寶抓住他問道:“這裡哪邊有醫館?”
“怎麼,姑娘生病了?”店小二說,“姑娘若是生病,那可就不巧了,今日城裡的大夫都被請去知州府去了。”
姚善寶微微驚訝,問道:“怎麼,知州府是得病多少人?需要請一個城的大夫去治病?”
店小二左右瞄了幾眼說:“是許知州的公子,也不知道得了什麼怪病,別說是城裡的大夫了,就連各地進城來參加醫術大賽的大夫,也都是束手無策,沒有一個能夠救得好許公子的。”
姚善寶手指摩挲着下巴,大腦飛快轉了轉,她倒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病,能叫一個城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打定主意後,姚善寶打了個響指,笑意盈盈問道:“請問知州府往哪裡走。”
知州府大門口,姚善寶揹着藥箱剛準備要往裡走,兩個守門的侍衛便將她攔住了:“大膽民女!這裡是府衙,豈是你一個刁民說進就能進的?”
姚善寶指了指自己的藥箱說:“兩位小哥,我是大夫,貴府公子不是生病了嘛?我是來給貴公子治病的。”
“就你?”兩個守門侍衛互相望了一眼,隨即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伸手推着姚善寶,“走吧走吧,姑娘,要是別人來騙銀子還像些,你一個黃毛小丫頭懂什麼醫術?我可告訴你,你這些把戲我可見多了,別以爲你背個藥箱我就相信你是大夫了。”
姚善寶說:“別人治不好的病,不一定我也治不好啊?總得給個機會吧?你們兩個不給我機會,是不是不想你家公子病好啊?”見兩個守門侍衛還是不聽,她一邊抓起一隻手,給兩人把起脈來,然後揚脣一笑,指着其中一個說,“哈哈,你腎虛,回頭晚上摟着老婆睡覺的時候可得注意一點。”
又指着另外一個,眯眼笑道:“至於你,身上的毛病可就不少了,你有口臭狐臭腳臭。還有,你肯定沒娶媳婦,哼哼哼,也難怪了,這麼不講個人衛生的人,哪裡能討得到媳婦。”
兩個守門侍衛一聽,立即就鬆了手,兩人互相望了望,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姚善寶道:“你真是大夫?”
姚善寶理了理被推搡亂掉的衣裳,昂着頭說:“自然!本姑娘看過的醫書,可比你們吃過的鹽還要多!”挺直了小腰桿,一手揹負在身後,一手往前伸了伸,說道,“請前方帶路吧。”
知州府裡,環境清幽雅緻,姚善寶進去的時候,又見一位花白鬍子老大夫灰頭土臉出來了。
許府一位家丁將姚善寶引進一所院落,才走至院子門口,裡面走出來一位中年婦人。
那家丁說:“容嬤嬤,這位是今天最後一位大夫了,麻煩嬤嬤帶着進去。”
聽到家丁叫眼前婦人容嬤嬤的時候,姚善寶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那容嬤嬤板着臉,嚴肅道:“有什麼好笑的?”她人雖然站着沒動,但一雙眼睛卻是已經在姚善寶身上瞟來瞟去了,見她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不禁皺起眉來,“這哪裡來的小丫頭?竟然敢騙到知州府來了,來人啊,給我帶出去。”
姚善寶將手往前面一伸,趕緊說:“慢着!”
“大膽!”容嬤嬤大聲呵斥一聲,身子雖然還是站得紋絲不動的,但是頭上插着的一支金釵晃來晃去,在陽光照射下,顯得特別耀眼。
果然叫容嬤嬤的就是不一樣!
姚善寶立即陪着笑臉說:“容嬤嬤,您老真的誤會了,我不是騙子,我是聽說貴府公子生病了,我是來給貴公子治病的。”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伸出手來,輕輕搖着容嬤嬤袖子說,“既然我都已經進來了,還請嬤嬤行個方便,呆會兒我要是醫治不好,您再派人將我叉出去也不遲啊。可是,萬一我要是能夠醫得好呢?我要是能夠醫得好,你卻沒給我這個機會,貴公子豈不是錯失良機了?”
容嬤嬤雖然抿着脣沒說話,但是她眼珠子轉了轉,表示她動搖了。
姚善寶立即又湊了上去,微微勸着說:“嬤嬤,救貴府公子要緊,可不能再耽誤功夫了。”
“跟我進來吧。”容嬤嬤轉了身,領着姚善寶往院子裡走去。
姚善寶還沒走進房間,只才進了二門,就聽到房間裡傳來殺豬一般的乾嚎聲。她側耳聽了聽,心中只覺奇怪,這人的聲音好生熟悉啊。待走到屋內,看到那癱軟坐在地上乾嚎的年輕公子時,她微微一愣,隨即抿脣露出一絲笑意來。
------題外話------
猜猜這位公子是誰?之前出現過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