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鋒在外頭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等得幾乎要破門而入了,屋裡頭,才終於聽得顧寶瑛慢慢悠悠,有幾分脫力的道了一聲:“可以進來了。”
他趕緊起身,卻又手腳動靜極輕的推開了門。
一進去,便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說是藥味,卻又不是,總之是過去從未聞到過的。
不過這卻不是他此時該關心的問題。
“郎君怎麼樣了?”他輕聲詢問道,走上前去,見到牀榻上安靜躺着,眼眸緊閉,面色蒼白虛弱的郎君。
“沒什麼事兒了,只需修養一段。”顧寶瑛淡淡答道,同時衝着一旁擡了擡下巴,“你看看吧,他胸口裡的,就是這些東西。”
江鋒聞言,便循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桌上放着的一隻托盤,托盤裡有許多帶着酒味的棉花團,像是在血泊中浸泡過一樣,又有染了血的針線,想來是用給郎君縫傷口用的。
他又仔細一看,才發現托盤裡竟還放着兩隻染着血鏽的六棱暗器。
江鋒拿起兩隻暗器,厚實而沉甸甸的兩塊精鐵打造而成,他眸光瞬間暗了暗,深處則是一團漩渦一般,聚集着狂風驟雨。
“我不太懂這個,不過,這似乎是暗器?以前知硯大哥身邊跟着的人,誰是善用這種暗器的?不過這個人也可能平時隱藏自己,不用這東西,但是他畢竟背叛了知硯大哥,這暗器既然是這人的東西,早晚會顯露出來的。”顧寶瑛幾乎一看他黑沉沉的臉色,就知道他已經猜到了那人是誰。
“你猜的不錯,這人的確是郎君身邊的人,深受郎君的器重,他從不用暗器,但平時就喜歡那這兩枚暗器在手裡把玩,這東西絲毫沒有鋒銳,不過兩個小玩意兒,是以,從不引人矚目,只是沒想到,他竟會將這兩樣東西給封入郎君的胸口。”江鋒咬着後牙,恨恨的語氣說道。
顧寶瑛見他這樣,不由蹙了蹙眉頭。
管他語氣神色,怕是這個人有些麻煩。
不過若是如此,倒是一個合適的說服他將知硯大哥留下的機會。
她站起身來:“知硯大哥現在需要靜養,我們出去說。”
“嗯。”江鋒點頭應着,看了知硯一眼,隨着她一道去了外頭。
徐氏還在擔憂知硯的情況,顧寶瑛安慰她兩句,將她扶進了裡屋,給她拿了針線,讓她繡花。
隨後,兩人就走到院子裡說話。
顧羨見着他們,也問了幾句情況,寶瑛一一答了,想了想,還是領着江鋒去了醫館。
醫館這會兒沒人,倒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知硯大哥需要休養很長一段時間,受不得路上的顛簸,是萬萬不能跟你們回去的,另外,你說的這個人,恐怕已經離開了吧?”顧寶瑛觀察着江鋒的神色,半是猜測的說着,語氣也軟化了一些。
“嗯。”江鋒點了點頭,“不僅離開了,還立功領了封賞,如今,我們是輕易動不得他了。”
“可見此人心機深沉,若知硯大哥就這麼跟着你們回去,再被算計了,又當如何?”顧寶瑛柳眉一皺,語氣堅決的道。
這一回,江鋒竟是難得的沒有立即反駁什麼。
憑心而論,如今這複雜的情勢,郎君又失憶受傷,的確不太適合回到那個風雲詭譎之地。
可將他一人留在這裡,又始終難以放心。
不過,這顧小娘子得了定國公主的醫術真傳,對郎君又着實照顧的很是細心,若是把郎君託付給她,似乎又是一件極其妥帖的事。
“你放心,日後等知硯大哥恢復記憶,我也絕不會挾恩圖報的要求什麼。”顧寶瑛又道。
“郎君他……日後就有勞小娘子照應了。”江鋒凝眉,百般斟酌之後,終於鬆了口。
“自然會的,知硯大哥待我如親妹,我亦是視他爲兄長。”顧寶瑛一聽這話,總算是鬆了口氣,極爲開心的彎眸一笑。
“還有……”江鋒正待再說些什麼,外頭卻是先前離去的江舟急匆匆的趕來。
“三爺,家裡來信了,急事。”江舟看了顧寶瑛一眼,隨後忙的將一封書信拿給江鋒。
江鋒皺了皺眉,接過來一看,臉色大變!
他甚至來不及將信件塞回信封中,就那麼捏在手中,便是對顧寶瑛道:“郎君就暫且託付給你了,多謝,京中有要事,我必須即刻趕回。顧小娘子,先前多有得罪,再次抱歉,望你萬要照顧好我家郎君,日後必有重謝!告辭,再會!”
說完,不待顧寶瑛迴應,他便帶着江舟,匆匆忙忙的走了。
江舟一聽這話的意思是要把郎君留下,急了,可路上詢問了兩句,卻只得到幾句斥責。
他有幾分委屈擔心,但也知道,這種情況下,只能是服從命令了。
他回家和家人道了別,就跟着江鋒一行人急匆匆的離開了村子。
“舟哥兒到底在京城是要幹啥?爲啥這一次突然回來,又突然要走?”老江家每一個人都這麼疑問着,卻得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對於顧家來說,顧寶瑛總算得以鬆一口氣。
這幫人走了,就不用擔心他們再對知硯和江鎮再做什麼。
這位江三爺的行事手段,着實不敢讓人恭維。
別看他今日連聲道謝的,指不定下回再見,仍要站在她對立面跟她搶人,可是討厭得很。
江峰一行人就如突來的一陣風,在村子裡出現的意外,走得時候,也是無聲無息的。
待傍晚時江鎮趕回來,卻發現他們已經離開,不免有幾分意外。
江興沒能再見兒子一面,內心很失落,但更爲失落的,還是今日去縣城和江鎮交接完里正的身份之後,江鎮就徹底跟他家沒什麼關係了。
里正的位置暫時交給了江興,等江潮年滿十六,就會移交給他。
說起來,里正的職務在別的地方,一向都是由官府認命。
但清河村因爲江家人世代傳承的關係,一向都有江家人的家主擔任,就算是官府,一向也不會干涉什麼。
江鎮如今和江家人已經沒什麼話可說,只交待清楚事情,便要回顧家去。
“等一下。”然而,田氏卻喊住了江鎮,有幾分爲難,“二、二弟,你和徐氏的親事早先定下了,就在下個月月中十五那日,這婚事是江家早先就在操辦的,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仍是交給我們來辦吧……”
“不必……”江鎮眉頭一皺,就想拒絕。
“二叔,早先準備婚事,有些東西都是已經採買好了的,雖說你如今不再是家主,也不是里正,但始終仍是我們二叔,這婚事,理應還讓家裡來辦,你就不要推辭了,總歸徐氏是一個女人,這婚事,還是得熱熱鬧鬧的操辦一場,對她來說,臉上也好看。”一聽他要拒絕,孫氏也趕緊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