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寶瑛拉着知硯,一路跑到這條烏煙瘴氣的街道外頭,才終於停下來,站在原地不住的喘氣。
“哎呀,真是髒死了!”一想到昨晚上金四爺是睡了那溢香園裡的小姐,顧寶瑛就一陣膈應,眼中流露出的亦是一點也不作假的厭惡。
雖知道這古代男子,便是宿在勾欄院裡也司空見慣,可她只要一想到前世那個人就是這樣背叛了自己,就覺得噁心不已。
知硯看着她,俊臉上也帶着幾分微紅。
他敏銳的察覺到顧寶瑛對這種行爲是一種厭惡,而非僅僅只是覺得羞臊。
“寶瑛。”知硯忽然就拉住她的手,鄭重的說道,“我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顧寶瑛頓時訝異的看向他。
知硯面上微熱,這話他脫口而出,說完以後,卻有些害羞地一時不看她的眼睛。
兩個人之間,便這樣詭異的沉默下來。
顧寶瑛想了片刻,低下頭來,也不去看他的表情,卻是誠實的道:“知硯大哥,你若是以後成親,自該對妻子忠誠,不應做出這等放、浪行徑傷了她的心,不過,到底要如何是你的自由,我無權置喙,但我也是真的討厭這種行爲,若我的夫君背叛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
“不止是去勾欄院,我以後就算嫁人,絕對不會找一個三心二意的,我絕不許夫君娶妾,若眼瞎看錯了人,對方到時候非要納妾,那就只有和離這一條路,但若是能找到這樣一個對我始終如一的人,且剛好我也喜歡他,那我便心甘情願的嫁了,若是尋不到,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個人生活,也有法子養活自己,不是非要成親的。”
顧寶瑛低低的聲音,將這些從未在人前言明過的話,一口氣全都說了個清楚明白。
雖說她跟知硯只是假定親,可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是想在這時候說道說道這些。
她其實還想說,知硯本家恐怕家大業大,有時候就算他不願意納妾,或許都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不過想到至今知硯未曾向她吐露過太多關於本家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還沒有完全想起來,還是不欲多說,她也就沒說那麼多。
顧寶瑛說的那樣明明白白,說完以後,察覺到知硯還拉着自己的手,不由得就想要掙開。
可知硯卻更收緊了幾分力道,牢牢攥住她的那隻小手。
這讓顧寶瑛不由得微微蹙眉看他。
此時,知硯面上那片緋紅已經不見,甚至是帶着幾分蒼白的看着她,動了動脣,想說些什麼,卻又好似說不出口。
現在能說什麼呢?
什麼承諾,都不如實際行動做出來的。
於是,話到嘴邊,他也只得把那些拼命想證明自己的話都嚥下去,轉而說道:“寶瑛,你放心,我跟你大哥會好好讀書,一路考上去,以後我們就是你的靠山,你的後盾,一定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叫他絕不敢生出半分心思背叛你,不叫你受一丁點的委屈,一定讓你嫁了人是開開心心的過日子,而不是爲這種爛事煩憂。”
“便是我跟你大哥以後各自成了親,只要你不喜歡,我們誰也不會納妾的。”
這些話說出來,顧寶瑛聽着,心裡有點暖,可卻又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她不明白這種矛盾的感覺是什麼,只得按下心頭那股莫名的苦澀,展顏一笑,道:“好,我知道了,回去以後我就先跟大哥說,你不准他納妾!走吧,先回家去!”
知硯見她這樣笑了,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說的要成親的那些話,心中也是萬愁千緒,高興不起來。
他點頭應了一聲,鬆開了手。
顧寶瑛感到那隻溫熱的手掌離開自己,垂下眸去。
兩人各懷心事,就這麼一路無言,彆彆扭扭的一道回了家裡。
而就在兩人身後,一道身影卻是自方纔那條街道,一路悄悄跟到了這裡,見顧寶瑛二人身影不見,他不由摸着下巴,低聲唸叨着:“這不是江鎮的那個繼女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這人想了一會兒,也沒太放在心上,轉而走了。
另一邊,金四爺一覺睡到臨近傍晚,才終於悠悠轉醒。
他屋裡一有動靜,丫鬟趕緊進去伺候。
沒多久,飯端上桌,那樓下兩個小廝聽說他醒了,才磨磨蹭蹭的上了閣樓,一個個欲言又止的站在那裡,淨扯些有的沒的。
然而金四爺何其人精,一見兩人這樣,就冷笑一聲,道:“你們兩個,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哎呀,那當然是有事要說,就是四爺,要不您先吃飯?吃完飯小的們再說?”這小廝常年待在金四爺身邊,也是深知他的脾氣,此時便大着膽子,這麼笑嘻嘻的道。
“少廢話,趕緊說!”金四爺皺眉道。
“咳,其實也沒啥,就是,就是午後那會兒,顧小娘子來了。”小廝期期艾艾的道。
“寶瑛?”金四爺的語氣不由和緩,“她有沒有說什麼事?你怎麼不叫我起來?”
“沒說,這不是想着,四爺您難得當一回新郎,操勞了一夜?那溢香園那麼多小姐都是各有千秋,您從來沒正眼看過一次,昨晚難得給個清倌開了苞,又鬧騰到天亮,想着讓您好好休息一晚上……”小廝一臉諂媚的笑,看起來賤兮兮的。
金四爺聞言,便意味深長的看向他。
若只有這麼簡單,這廝會一副怕死的慫樣站在這裡?
他也不催促,冷笑一聲,一面夾着菜,一面有條不紊的吃飯,就把這兩人晾在這裡不管。
“四爺,其實是這樣的。”
這時候,一旁另外一個叫阿海的小廝,卻是穩不住了。
他不得不站出來“出賣”自己的小夥伴,直接就是道,“阿鬆跟顧小娘子說,您是昨晚上從溢香園裡領了人回來,鬧騰了一夜,那顧小娘子起先沒聽明白什麼意思,後來反應過來,就說找您沒事,又立即改口說有事,叫您十天以後洗乾淨了再去找她,然後就急匆匆的很是嫌棄的跑了……”
他話音剛落,只聽哐噹一聲,竟是金四爺手裡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盤子上。
這突然而來的響動,嚇得兩個小廝渾身一顫,再偷偷拿眼覷着金四爺,就見他一張臉果然黑透了。
而金四爺一想到顧寶瑛來見自己,卻正撞到自己一夜風流快樂之後起不來牀,又說什麼叫他洗乾淨,十天之後才準見她的話,便心知自己這種行徑,是惹了這未出閣的小娘子不高興了。
他感到老臉有些掛不住,卻又不免還有幾分困惑。
男人幹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嗎?她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還有,她親自跑過來找他,難道有什麼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