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2-6 20:01:57 字數:2869
許家玉被救醒過後,更是一言不發,不哭不鬧,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在牀上。
許陳氏醒轉過來後,俯在牀上只是抱着許家玉哭,道:“我的兒,你要是就這麼走了,娘可怎麼辦啊?”
許家寶畢竟是男人,慌亂過後也鎮靜了下來,他拉着許陳氏道:“娘,你先別哭,妹子幸虧救回來了,你再哭可是添亂了。”
說話間,童貞娘端了一碗粥過來,道:“我給小妹重新熬了碗薄粥,讓小妹潤潤喉吧。”
衆人忙閃開,莊善若幫着扶起許家玉,就讓她軟軟地倚在自己的身上。童貞娘小心地用勺子舀了粥水,送到許家玉的脣邊。許家玉灰白着小臉,兩隻眼珠子像是定住了一般,乾燥得起了殼的嘴脣動也不動,任憑粥水從脣邊蜿蜒流下。
“哎呦,這可怎麼好?”童貞娘趕忙放下碗,抽了帕子幫着許家玉擦了擦嘴角,迭聲嘆氣着。
許陳氏一見,又擺開架勢要放聲嚎哭。
莊善若只得將許家玉重新在牀上安置好。雖然只有幾次短短的接觸,但溫柔貼心的許家玉卻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見滿屋子的人,哭的哭,鬧的鬧,沒個清淨,便想了想道:“你們先去歇着吧,由我在這裡陪着就是了。”
許陳氏不放心地看着莊善若,一雙眼泡是哭得又腫又亮,富態的臉陡然間灰敗了幾分。
許掌櫃的背又傴僂了下去,他長嘆一聲道:“走吧走吧,都走吧,就讓大郎媳婦陪着吧。”
衆人陸續離開,童貞娘最後一個端着粥碗退了出去,出去前暗暗地撇了撇嘴,就讓你顯能耐去。
莊善若坐在牀邊,拉住許家玉的一隻手,才九月裡,這隻手竟然冷得冰涼。她的目光愛憐地掠過許家玉的脖子,那裡有一道黑紫的淤青,要是再晚上一些,便是人鬼殊途了,許家剛操辦了喜事就要接着辦白事了。
莊善若也不怕許家玉有沒有在聽,兀自細語道:“你這個樣子,不要說你爹孃哥哥,就是我這個才做了你三天的大嫂看着也痛心。我也不和你說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之類的話了,這些大道理按理你比我更懂些。”
“我別的不說,你就想想你大哥已經是這樣了,萬一你再有個好歹,你爹和你娘又該怎麼活?難道你真的忍心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莊善若看了看許家玉,眼珠子還是定定的動也不動,只是眼角倏地滑下了一滴淚水。
“旁的人再勸你,你自己不想開也終是無用。天長日久的,也不可能日日有人守着你。如果你一心存了這輕生的念頭,我說再多也是無用的。”
莊善若慘然一笑,道:“說句不中聽的,要是真想死,嫂子我倒是早就可以去死個十次八次的了。”
“今日是我回門的日子,說實話,今個在榆樹莊,我真的是不想回來了。如果我也像你這樣不管不顧地房門一關,也不管外面起多大的風浪,自己倒是舒坦了,苦的是你的至親。”
“我知道你們家家境好,有人說我一個鄉下的能夠嫁到你們家也算是福氣了。”莊善若淡淡地道,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可是這個福氣誰要我讓給誰!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就是讓我每日吃香喝辣地守着你的大哥,過着一眼望得到頭的日子,還不如我在鄉下吃糠咽菜地挨那苦日子,倒還是有些盼頭。”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呢?你還不早早地將自己憋屈死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活着總是有希望的。”
許家玉的眼珠子轉了一轉。
“你就是死了,除了我們哭個兩聲,誰還會記得你呢?那個輕薄了你的依舊過他的逍遙日子。”
莊善若感覺到手心裡許家玉的手動了動。
“我們做女人的終究要比做男人的辛苦些,可是路是人走出來的,我們年紀還輕,以後指不定還會有什麼磨難,如果一有磨難便尋死覓活的,倒不如早早解脫了纔好。”
“要知道有多少人是在人前歡笑,背後卻是流不盡的辛酸淚。”
莊善若抹去了眼角那滴欲墜未墜的眼淚,笑道:“我跟你說了這許多,你也聽乏了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罷,便要起身。
許家玉的手突然翻轉過來有力地拖住了她,莊善若一驚,駐足回頭,只見許家玉啞着嗓子喊了聲:“大嫂!”
莊善若心裡也是一酸,兩人抱住俱是好好哭了一場。
莊善若用帕子擦着許家玉哭得狼藉的臉,這張清秀的小臉的主人看來是初次品嚐到人間的苦果。
“鄭小瑞!”許家玉突然咬着牙道,原先呆滯的眼珠閃動着憤怒的火光。
莊善若握着帕子的手不禁停住了。
“大哥的事也是他授意人做下的。”
“什麼人,竟然這麼囂張?既然知道,爲什麼不報官?”
“報官?不要說是沒證據,就是有證據,他是縣太爺的小舅子,誰敢惹他?”
莊善若默然,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件事:“是不是這個鄭小瑞和許家有什麼過節?”
許家玉卻沉默了。
莊善若知道自己觸及了許家的雷區,她見許家玉爲難,剛剛纔恢復過來,也不好逼她,道:“你吃點東西吧,家裡人都擔心着呢。”
許家玉點點頭。
莊善若出了房門喚了一聲,許家大小涌進了許家玉的房間。
許家玉一骨碌從牀上翻身,跪到地上,道:“爹孃,女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
許陳氏肝兒肉兒地喊着,趕緊將許家玉拉到自己的懷裡安慰着。
許掌櫃見女兒雖然憔悴但是神色清明,倒也暫時放了心,大郎媳婦不知道是怎麼樣將小妹勸轉過來,果然是個有主意的。
童貞娘不屑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她這個妯娌可真是個有手段的,這下不單單是老頭子,連小姑子也被拉攏了,要是她再生個兒子出來,這下許家哪裡還有她童貞孃的立足之地?
正想着,莊善若捧了一碗熱過的粥過來,童貞娘趕忙笑着從她手裡奪過了碗,道:“大嫂,這些活,就我來吧。”
莊善若知道童貞娘慣會討巧,懶得和她計較,見許家玉神色平常,眼神堅定,倒也放下心來,回頭去找許家安,只見他抱着元寶不知道嘰裡咕嚕地在說些什麼。
天色已經不早,早就過了掌燈的時間,今天本來是童貞娘當值做飯,此時舉家混亂,卻也不好太較真,莊善若只得和許陳氏說了一聲,自去廚房麻利地準備了些簡單的飯菜了。
待莊善若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早已疲累不堪,自從嫁入到了許家,她覺得自己每天都在疲於奔命,也沒有多少時間去好好想想自己今後的路該怎麼走。腦袋中的那根弦一直繃得緊緊的,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不堪重負的。
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許家安卻依然跟個沒事人一樣,該玩就玩,該吃就吃。莊善若竟然有些羨慕起大郎來了,作爲個傻子,處在凡俗雜事之外,能夠自得其樂,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莊善若也不再避着許家安,在房內自如地換了件半新不舊的寢衣,正待拾掇拾掇上牀休息了,沒想到一直捧着書看的許家安放下書湊了過來。
“媳婦?”
“嗯。”
“我今天有沒有說錯話。”
“沒有,今天大郎表現得很好,除了不該喝那兩盅酒。”
“嘿嘿,那你給我看看唄。”
“什麼?”
“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你藏的饅頭啊?”
莊善若回過神來,臉刷的紅了。
“媳婦,晚上又沒喝酒,你臉紅什麼?”
莊善若見許家安作勢往自己胸前湊過來,窘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突然她想起了什麼,抓住許家安的雙手,道:“大郎,你知道鄭小瑞嗎?”
本來沒心沒肺嬉笑着的許家安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露出了莊善若從來沒有見過的冷峻的神情,向來柔和的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了,他冷笑數聲:“鄭小瑞?鄭小瑞!”
莊善若的心一陣狂跳,她想起許家玉欲言又止的爲難表情,這個鄭小瑞定是與許家安有着天大的仇恨,怪不得半癡不傻的大郎一聽到這個名字便換了個人似的。
今天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莊善若看着許家安冷冷的神情,心裡是一陣後怕,還是傻點好,真相就等着讓她自己來慢慢揭曉吧。
她趕忙抓住許家安不知道是因爲憤怒還是激動而顫抖不已的雙手,眼一閉,心一橫,將它們按到了自己高聳的酥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