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李氏下意識地看向蔚邵卿。
蔚邵卿卻微微一笑,說道:“應該是好事。”
周李氏自然不能怪讓宮裡的人久等,得到蔚邵卿的保證以後,便急匆匆地過去了。
蔚邵卿看着她的背影,轉過頭,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聲音聽不出太多額外的情緒,“要變天了。”
風輕輕吹起,寬大的袖子翩飛,他面如冠玉,轉過身,視線遠遠地望向皇城所在的方向,彷彿可以透過這阻擋住視線的城牆看到些什麼。
……
就如同蔚邵卿所說的一樣,這次果然是一件大好事。繼前兩天安寧升官以後,周李氏也跟着升官了,從原來的四品誥命,變成了三品誥命,按照這聖旨的意思,是誇她賢惠慈愛,教養出安寧這樣出色的女兒。
周李氏無憑無故地升了誥命品級,在激動的同時也有些不安。
送走了頒旨的內侍,安寧笑道:“恭喜娘了,我們家裡還要再擺一次的筵席嗎?”
周李氏沒好氣道:“擺什麼擺,連續擺兩次,那也太高調了。”她們周家短短一個月就收到兩份的恩典,簡直就像是在給他們架到火上燒一樣。
安寧輕聲道:“娘,別擔心,這是好事呢。”
底下的下人不懂這些,自然一個個喜笑顏開地上前賀喜。主家有出息,他們也跟着有臉。甚至周李氏升誥命比安寧的縣主封賞更讓他們開心。畢竟在這時代的人眼中,女兒再出色,遲早都是要嫁出去的。但是周李氏就不一樣了,除非她死,不然肯定一直都是周家人。
周家之前因爲安寧的緣故,這個月月錢加倍。如今又出了這麼一樁的好事,周李氏也不想掃興,吩咐下個月的月錢也加倍,還讓繡房的人給每人多做一套衣裳。自然是人人稱頌。
然後周李氏便拉着安寧到房間中,又支開了所有人,才問道:“今天這封賞是怎麼回事?你同我分說一下。”
安寧見她娘已經主動處理這些事,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娘,其實這準確來說,是給我的獎勵。”
周李氏驚奇道:“你又做了什麼?”
安寧道:“萬壽節的時候,我又寫了一份對作物產量有所幫助的報告,陛下恐怕就是因爲那份報告才施恩於我們。我之前跨級封賞已經夠惹眼了,就算是爲了我好,他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又封賞我。這份好處自然便落在娘身上了。”
她脣角翹了翹,說道:“恰好昨天又出了吳家這一齣戲,京城裡那些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爲陛下這是在補償我們呢。有這一手,恐怕日後大家也不敢小瞧於我們。”
周李氏眼中總算浮現出喜悅的情緒。聽女兒這麼一說,這的確是好事。她原本之所以擔心,也是覺得這獎勵來的太過突然了。
安寧沒說的是,凌青恆這一手,可不僅僅是爲了獎勵她們,同時也是爲了警告一下剛當上太子就昏了頭的凌文澤吧。她現在越發覺得凌青恆封凌文澤爲太子是別有目的。
真正想讓他地位穩固的話,纔不會如此打凌文澤的臉。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一傳出,恐怕在大家心中,凌文澤這個太子的威懾力就要打了個折扣。
不過這些複雜的勾心鬥角,她娘就不必知道了。
周李氏被安寧這麼一分析,終於能夠放下心來慶祝一番。不過這回的慶祝也只是請家裡和周慧、沈以行等人過來吃頓飯罷了。
在飯桌上,沈以行也說了,這兩天在國子監中,不少同窗對他熱情了不少。
周李氏連忙道:“那種別有用心的人,可不能太過親近了。”
沈以行在京城呆了快一年,所接觸到的天地比以往要廣闊許多,所以身上原本的傲氣也收斂了不少。他對周李氏一直都很有禮貌,說道:“不過是保持面上的友好罷了。”
周李氏慈愛地往他碗裡夾了幾筷子的菜,視線在慧姐兒身上轉了幾圈。現在只要慧姐兒早點有身子,她最後一樁心事也就沒了。她被安寧之前說過,所以現在也知道不能在慧姐兒面前表現出來,不能給人家小夫妻心理壓力。
等吃過飯後,沈以行和周慧便告辭回去。
馬車內,沈以行牽着周慧的手,說道:“再過幾年,一定會讓你穿上鳳冠霞帔。”
周慧已經出嫁,肯定沒法穿嫁衣。除了嫁衣,她穿戴鳳冠霞帔的機會就是成爲有品級的誥命夫人。沈以行這話無疑是在向她表決心。
周慧脣角忍不住揚了起來,將身子靠在她懷裡,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樣甜,“那也應該先給娘纔是。”
一般來說,都是先封賞母親,再來纔是妻子。
沈以行捏着她的手,嘴角翹了翹。
馬車內一片的情意融融。
……
這幾日皇宮裡發生的那些事簡直讓人眼花繚亂。無論是凌文澤被冊封太子,還是德妃被禁足並且剝奪宮權,每一件事都成爲了京城老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安寧這個同新任太子母家對上,還贏了一把的人也免不了成爲了焦點人物。
周家則是十分低調地閉門不出,讓不少等着看太子對上週家的人失望不已。
安寧若是知道,只會啐了他們一口:凌文澤雖然心胸狹窄,但不是腦殘好嗎?他哪裡會傻到在皇帝擺明了袒護她的情況下,還在這時候同安寧作對。安寧若是他,肯定是要多做點事好讓自己地位穩固。
事實證明,她想得還挺正確的。在十月底的時候,吳家上門送上了好些賠禮,其中不乏一些珍貴的古玩。
這件事本來就是吳家理虧在先,安寧也不會因爲收下禮物就真的成爲吳家的人,自然將賠禮給笑納了,好歹可以填充一下家裡的庫房。
吳家似乎還想趁這次事件給周家伸出橄欖枝,委婉表示吳家的五小姐年歲同聰哥兒相當,兩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安寧在心中冷笑:聰哥兒還沒下場考試,連個童聲功名都沒有,才個頭啊。
她面上只是溫柔淺笑:“我們周家的家規是不干涉小輩的姻緣選擇,所以聰哥兒的婚事,得自己拿主意。”
周李氏也十分配合地擺出了開明家長的姿態,“我們也不興身份多麼高貴,只要品貌好,聰哥兒喜歡就可以。”
吳家來送禮的管事面上帶笑,心中卻暗罵:果真是沒規矩的人家。婚姻之事,媒妁之言,哪裡有交給孩子自己看的道理。
偏偏面對着兩個“開明家長”,心中飄過再多的呵呵,表面上也不能露出半點的端倪,最後發現這家人實在油鹽難進,只能鎩羽而歸。
吳家的五姑娘,可是吳家家主的嫡幼女,吳家願意拿出這位來聯姻,的確挺有誠意的。但倘若這婚事成了,吳家的收穫更大。一個縣主、一個侯爺、還有一個戶部尚書……說不定三個都能一起拉攏過來。
只是安寧並不喜歡凌文澤,對於他未來成就也不看好,自然沒有要踏上這艘船的意思。
不過吳家未必也非要強求這樁婚事,他們上門更多的是對外擺出這麼一個認錯的姿態。
在京城中所有人的拭目以待之中,兩家人似乎十分平和地做出了結果,至於梨落園,這個已經消失在京城的戲班子根本不在大家關注的範圍之內。
在十一月初,大家的目光不那麼集中在周家的時候,李豔上門了。
現在的她已經正式成爲了葉老夫人的義孫女,而且葉老夫人還明確表示李豔只是她的義孫女,卻不是葉和風的義女。換句話說,即使葉老夫人去世了,李豔同葉和風之間也沒有關係,葉和風別想以義父的身份壓着她。葉老夫人對於李豔的確是考慮周到了極點。
以李豔現在的名聲,她一幅繡兩個月的屏風往外賣,也能賣上千兩銀子,所以養活葉老夫人是綽綽有餘。
安寧看着她神情安寧,氣色良好,就知道她這段時間過的很是不賴。
她笑道:“之前我家擺筵席,請你過來,你偏偏不願意來。”
李豔脣角勾了勾,說道:“我這身份還是低調點好。”特別是她現在又成爲了百花樓背後的主子。安寧已經將手中一部分人手分到她手下,專門負責百花樓的情報收集。
李豔今日上門來,主要便是爲了百花樓的經營。想要讓百花樓成爲收集情報的好去處,那麼百花樓在京城裡就得做到排名前五。以前的百花樓,最多也就是排名第十。
加上週安寧和李豔的性子,又做不出爲了自己的利益強迫別人做出違心之舉,更不可能刻意去買下,甚至偷偷設計拐了一些顏色好的姑娘到樓裡。
安寧之前給李豔出的主意是,只有三分顏色,也可以利用化妝水平畫出十分的美貌。百花樓的姑娘這些天也都是努力訓練化妝技術,安寧和李豔同她們已經簽訂了新的合同。如果說以前的樓裡的姑娘,嫖費得上繳九成出來,現在她們只需上繳一半就可以。
只是除此之外,李豔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她也同安寧說了,百花樓裡又送來了二十多個姑娘,其中有幾位相貌頗爲出衆。雖然李豔沒有主動去買人,但是這年頭,卻也有不少人將這些女孩子賣進樓裡。即使李豔不收下她們,她們也會被送到其他的青樓,下場反而更慘。至少在李豔這裡,若是姑娘只想賣藝不賣身,她也不會強求。
安寧之前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給李豔出了主意,“不如來舉辦百花賽如何?”
她這主意還是仿照現代所看過的各種選拔大賽。
“我們選出二十個最出衆的姑娘,然後再舉辦一次大賽,投票的選擇權,便是那些青樓的客人。”安寧細細同李豔分析,順便給她普及了一下所謂的形象塑造。她也沒指望這些姑娘各個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至少得做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安寧在這方面瞭解不少,一一給李豔講解。
李豔認真聽着,說道:“等回去後,我便好好看一下他們各自適合走的路線。”
安寧本以爲李豔打算這兩個月就重新開業,結果聽她的意思,卻是打算來年再開始。她一揣摩,多少明白了她的心思——這是打算要做到最好,然後一鳴驚人啊。
李豔用紙將這些記錄好了以後,便回去搗鼓這些事了。因爲我不能出面的緣故,整個百花樓的事情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雖然我也派遣了好幾個人過去幫她,但她得做的事情還是挺多的。
……
安寧在京城的生活已經慢慢步上了正軌。在許多的事業上,她更多的是擔當甩手掌櫃。
比如莊子上的事情基本都已經交給了陸鳳瑤和陸鳳萱。陸鳳萱還在京城中開了一家的布店,位置距離她那桃花源還挺近的。因爲花紋別緻新穎的緣故,這布店的聲音很是不錯。
安寧也曾經到店裡看了看,負責售賣的是兩個當初兩個被安寧她們給救了的外地姑娘。因爲並非本地人的緣故,加上家鄉又是窮鄉僻壤,即使她們以自己的面貌出現,也不用擔心會有熟人認出她們來。
看着她們的眼中充滿着自信的光彩,不再像是一開始瑟縮驚恐,身上滿是對這個世界的懼怕。
看着她們,她便覺得生活越來越有意義。
這京城裡的天氣一直都挺極端的,熱的時候,可以熱死人,冷的時候那寒意直接侵入骨髓之中。
等到了十一月的時候,安寧便不愛出門了。只因爲太冷了,這天氣凍得她恨不得每天都縮在屋裡永遠不出門。
屋內更是每天燃燒着銀絲碳。這銀絲碳是一種十分昂貴的碳,小小一塊可以燃燒很久不說,還不會冒煙,因此十分受到貴族階級的喜好。安寧作爲縣主,自然每年有兩百斤的分量。兩百斤她還得分給周李氏、衛先生、聰哥兒、金寶、貝貝,以及出嫁的慧姐兒也送了一些。所以最後她自己也就留了四十斤左右。
這四十斤最多隻能支撐兩個月。安寧也不在乎,因爲他們在過年之前肯定得回到開原縣的,開原縣的冬天就沒有京城那麼冷了。
安寧坐在自己的房間內,點燃着銀絲碳,手上還帶着自己做的那種半截的指套。帶上指套後練字的時候暖和了不少,但與此相對的,寫出來的字自然是不如沒戴手套的好看。
不過周李氏他們都對這項發明很喜歡,讓底下人多做了幾雙。
就在這時候,桂圓驚喜的聲音響起,“姑娘,下雪啦!”
趴在她腳邊的靜靜似乎也聽到這聲音,耳朵動了動,重新爬了起來,然後撒開四肢,跑了出去。
他跑的時候將門給直接撞開。靜靜又不會關門,外頭呼嘯的風裹雜着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鑽進屋內。
安寧放下手中的筆,隨手拿起擱在榻上的一件白狐大氅,走了出去。
剛走出屋子,那冰冷的風像刀子一樣往臉上刮。安寧抖了抖身子,下意識地將身上的大氅給裹緊。
院子中,那些丫鬟已經笑鬧開了,一個個伸着手捧着這飄落的雪花。
安寧擡起頭,潔白無瑕的雪花緩緩飄落,落在她的臉頰上,寒氣逼人。
她多少可以理解這些丫鬟激動的心情,畢竟她們當中有不少人之前都是在宣州等一帶靠南的地方,未必真正見過雪。她上一回見雪還是跑到那山上才見到的。
她聽着這些青春十足的少女們歡快的聲音,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了微微的笑意。
就在這時,忽的有急切的腳步聲傳來,玲瓏的聲音透着一股的焦急,“安寧,在嗎?”
安寧轉過頭,看見一向愛笑愛鬧的玲瓏眼睛紅腫,顯然哭過一場,她來的時候跑的太快,加上現在又下起雪,路溼漉漉的,冷不防直接摔了一跤,身上白色的大衣頓時染上了黑泥一片。
平時不小心沾上一點灰塵都要皺鼻子的玲瓏卻彷彿沒有看到,爬了起來,向安寧跑了過來。
安寧迎了上去,擔憂的眼神落在玲瓏手上,“沒摔疼吧?”
玲瓏似乎根本看不到自己摔破皮滲出血的手掌,說道:“我有事找衛先生!衛先生在嗎?”
安寧問道:“怎麼了?衛先生今天外出訪友了。”
衛先生在京城裡也是有幾個朋友的。偶爾也會外出走動一下。
玲瓏的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我哥回來了。他受了好嚴重的傷。”
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慌,“那傷口有毒,我爹請了好幾個大夫過來,他們都沒法處理。我哥昏迷前說可以找衛先生。”她斷斷續續地將整件事件闡述了一遍。
安寧瞬間明白了玲瓏的意思,衛先生在解毒下毒上是行家。安逸成同蔚邵卿是鐵哥們,肯定知道這件事,所以在昏迷之前還會特地讓自己的妹妹過來。
她神情嚴肅了幾分,對桂圓說道:“快去蘇家找衛先生回來。”
安逸成在兩個多月前才同季延一一起去邊疆的,誰知道卻中了毒。
玲瓏恨道:“蠻荒小國,只會使出這種下作的手段。我哥抓到那藍紹的攝政王,誰知道那攝政王的身上竟藏有毒藥,我哥之前就已經受了傷,又中了毒,現在生命垂危。”
想到躺在牀上人事不省的哥哥,玲瓏又開始掉起了金豆豆。
安寧連忙安慰她,“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更何況衛先生的本事你是清楚的,肯定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哥哥,到時候你讓他翻跟斗,他就翻跟斗。”
玲瓏破涕而笑,“我哥纔不是猴子呢,還翻跟頭。”
安寧一邊安慰她,一邊帶着她去洗手,再把手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玉容還端了兩碗的薑湯過來,讓她們兩人喝下去,一碗熱熱的薑茶入肚,安寧全身連胃都熱乎了起來。
等喝完薑茶以後,衛先生終於回來了,看她額頭上的汗就知道她在知道這消息以後,就馬上趕了回來。衛先生將自己常用的一些解毒的藥劑一起帶上,安寧也跟着她一起過去。
一方面也擔心安逸成,她同玲瓏關係交好,安逸成平時對待她也是將她看做是自己的妹妹一般,安寧自然希望他能夠平安無事。另一方面是順便看看衛先生解毒的手法,這也算得上是一種鍛鍊的本事。
幾個人坐上馬車,匆匆忙忙趕到安家。
安家此時因爲安逸成的昏迷不醒,可謂是一片的兵荒馬亂,安夫人的臉色沒比玲瓏好多少,一家人只瞞着年紀最大的安老夫人。
安寧同衛先生一起到安逸成的屋子,只見安逸成臉色蒼白,嘴脣發黑,身上的傷口處所流的血中透着一股詭異的黑色。
衛先生拿出自己那套鍼灸的工具,給安逸成把脈之後,又拆開繃帶,仔細看傷口的地方。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以後,她的眉頭緊緊皺起,“我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複雜的毒。這毒竟是由十八種的毒藥混合而成。”
玲瓏焦急問道:“能一種一種地解嗎?”
衛先生神情嚴肅,“這個恐怕不能。這毒的難纏便是在其中,除非一口氣將所有的毒一起解了,若是隻解出其中的一種,其餘十七種會因爲失去平衡,所以口氣發作,反而會加快毒發的過程。”
玲瓏和安夫人已經面色慘白一片,幾乎要暈厥過去,
安寧道:“不解毒的話,他還能撐多久?”
衛先生道:“不解毒的話,還能撐十天,若是隻解其中的一種,恐怕兩天就要毒發了。”
安寧道:“先生有何辦法?”
衛先生直接拿出一個白底紫紋的罐子,從裡面倒出一顆散發着淡淡馨香的丹藥,安寧一眼就認出這是衛先生之前模仿解毒藥所研製出來的藥物。只是效果沒有陸神醫的好,最多隻能解三十多種的毒藥。
衛先生說道:“這丹藥大概可以解他身上八種的毒藥,其餘十種,我只能儘快在兩天以內全部解出配方。”
安寧問道:“先生可否有把握?”
衛先生難得露出苦笑一類的神情,“其餘的十種,只有十種我清楚是什麼毒藥,剩餘六種還得研究一下。”
她沒說的是,她根本沒有把握在兩天之內就弄出那六種的解藥。如果給衛汀然再半個月的話,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安逸成的身體顯然支撐不了那麼久。他被從邊疆送過來,已經是快馬加鞭的結果了。加上來之前,還服用過一種讓他身上氣息變得虛弱的藥物,才能支撐這麼酒。那藥物在使得他身體氣息減弱的同時,也讓他體內的毒性發作速度減慢了不少。
安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堅毅,“衛先生,你放手去做吧。之前請來的御醫,都說即使是大羅神仙過來也沒有辦法,除非是路神醫來。當逸成的身體,哪裡能夠支撐到路神醫的到來。你來治療的話,至少還有一成的希望。”
不像是其他御醫,連一成的可能性都沒有。
想到這裡,她心如刀割,身子都要站不穩。安夫人身邊的丫鬟連忙將她扶住。
路神醫……
安寧的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對身旁的桂圓說道:“快!快去把我書架上第三排倒數第二個格子裡一個黑色的小瓶子給拿過來。”
以南之前送了她三顆路神醫的解毒丹,她一顆給衛先生研製,一顆給了顧依依,另一顆還留着。衛先生曾經說過那解毒丹可解百毒,想必安逸成身上這毒應該也是可以的。
衛先生顯然也知道安寧打算將那解毒丹拿出來,嘆了口氣,“我卻差點忘了還有這東西。如果是那解毒丹的話,那麼至少可以解安逸成身上十六種毒藥。”
剩餘的兩種,基本就難不倒她了。
她頓了頓,看向自己的弟子,說道:“你還真是捨得。那解毒丹即使是路神醫,想要配置出來也十分不易,你現在拿出那最後一顆的話,若是有遭一日你中毒了,那該如何?”
她故意在安家人面前點出那解毒的價值,就是想讓安家承她弟子的情,總不能白白做好事不留名吧。
安寧笑嘻嘻道:“我又不是安家哥哥那般的人物,誰會讓這麼厲害的毒藥來對付我?即使不小心中毒了,還有先生你在呢。”
話尾透着一股的撒嬌。
衛先生的脣角微微勾起,一旁的桂圓早就回家去拿那毒藥了。
安夫人淚盈滿眶,緊緊握着安寧的手,“今天過後,你便是我安家最大的恩人。”
她只有逸成這麼一個兒子,若是逸成去了,那無疑是挖去她半顆心。
玲瓏也是一臉的激動。安寧笑了笑,說道:“若是真的感謝我的話,那就等他痊癒後,你們再請我吃一頓聊表謝意吧。”
安夫人笑中帶淚,“這是一定的,你想吃什麼,直接說,伯母讓底下人好好做。”
因爲有了希望,安夫人和玲瓏的神色都好了很多,不時殷切地看着門外。
大約半個半個時臣後,桂圓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個黑色的小瓶子回來了。
衛先生連忙將裡面的解毒丹倒了出來,嗅了嗅,然後給安逸成服下。安逸成剛服下沒多久,就吐出了好幾口黑色的鮮血。安寧分明看見他嘴脣稍微回覆了一些血色。
衛先生手疾眼快地給他施了好幾針,然後再次給安逸成把脈,之後寫下了一個長長的單子,讓安家去準備。
安寧今天倒是跟着她學習了一種新的下針手法,見安逸成一時半會兒不會好,她又不能一直呆在安家,只好先回去了。至於衛汀然,恐怕在安逸成的毒完全解了之前,是不會回來的。
安逸成這毒衛先生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清除了他體內所有的毒素。之後還給安逸成開了好些藥,畢竟他被這毒藥傷了身體,恐怕得在牀上躺上半個月。
不過他將這藍紹的攝政王給抓了的功勞大家都是看在眼中,凌青恆爲此賞賜了不少東西下來。安家更是有兩個太醫輪流守着。
不過安家也沒忘記安寧,特地讓人送了一堆的禮物過來,讓她再次發了一筆小小的橫財。
在知道安逸成身體沒多大問題後,她也鬆了口氣。
……
十一月底的這些天幾乎每天都在下雪,地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血。京城的街道也每日都有人在剷雪,省的一不小心便要滑倒。
安寧院子裡的丫鬟更是常常開心地打起了雪仗,安寧偶爾也會加入其中。她甚至還跟貝貝一起堆起了雪人。貝貝現在年紀尚小,抵抗力比較弱。所以每天最多隻能在外面玩上一刻鐘,而且時間到了進屋後還得喝上熱熱的湯。
安寧堆了一個雪人,十分奢侈地拿紅寶石當眼睛,拿胡蘿蔔當嘴巴。只可惜靜靜似乎不喜歡這雪人的樣子,直接將雪人給撞掉了,安寧一個小時的成功就沒了,氣得她想將靜靜抓來揍幾下。闖了禍的靜靜身上都是學,還不時地用無辜的眼神看着她。
安寧纔不會就這樣被輕易收買,每次她堆好雪人,就被靜靜撞到。她這回決定要好好收拾他一回。
靜靜向來聰明,看安寧這回要動真格了,直接扒開蹄子,開始跑了起來。
安寧哪裡跑得過他,一人一狼,兩人繞着院子做長跑運動。靜靜在前面,即使他刻意放水了,安寧仍然跑不過,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的。
她難得生起較勁的念頭,直接彎下腰,開始揉雪團。揉一個不夠,她揉了好幾個。然後抓起其中一個,朝着靜靜砸了過去。
靜靜被砸了個正着,身上落滿了雪。
安寧繼續砸,她所做的雪團,個頭都不大,砸中了也不會疼。靜靜除了第一下被她砸到,後面幾個都落空了,安寧反而砸到了玉容和桂圓。兩個丫鬟瞬間加入了混戰之中。
到後面,便成了整個院子的人都在打雪仗。敵我不分,哪個近就砸哪個。
一開始別的丫鬟還不太敢,等後面玩瘋了,也就不顧及身份了。
安寧被霜兒這丫頭一個大雪球砸過來,脖子處都落入了冰涼的雪,讓人打了個顫抖。她不甘示弱,團了一個更大的雪球,使出最大的力氣,朝桂圓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
下一秒,蔚邵卿卻出現在他院子前,安寧的雪球好死不死地正好向着他的方向丟過去。
以蔚邵卿的身手,自然是可以躲開這雪球的。只是他身後的護衛條件反射地拔劍,將雪球給砍了。
他不砍還好,一砍雪球便炸開來,一部分的雪噴濺到蔚邵卿身上。他頭上落滿了白色的雪花,神情平靜。
安寧看着他頭上肩上的雪,這個樣子的蔚邵卿有種反差的萌點。安寧的肩膀忍不住抖啊抖,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來,只好做低頭狀。
因爲他們的到來,其他丫鬟頓時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放下了雪團,一個個都垂着頭,低眉順眼的樣子。
蔚邵卿淡淡道:“你玩得挺高興的。”
安寧擡起頭,咳嗽了一聲,笑道:“表哥也要加入嗎?”
蔚邵卿直接走了過來。
安寧猜他這估計是有事纔過來,便將他給領到自己的書房裡。她沒忘記吩咐其他人:“你們接着玩。”
只是其他人哪裡敢真的繼續玩下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蔚邵卿坐了下來,說道:“小心感冒。”
安寧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剛剛在外頭玩雪玩那麼久,很容易生病。她哼了一聲,說道:“纔不會呢,我身體好得很。”
下一秒,她的鼻子開始癢了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安寧:“……”
連這該死的身體也給她拆臺!
她臉瞬間紅了起來,趕緊轉移話題:“表哥今日過來是?”
蔚邵卿輕輕一笑,“只是恰好想過來看看你而已。”
安寧差點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覺,不然怎麼會聽到蔚邵卿說這種類似的情話。她連忙後退幾步,警惕地看着蔚邵卿,“你真的沒有被人替換了?還是感冒了?”
蔚邵卿本以爲自己也算表了一把心跡,這丫頭多少會害羞一下,誰知道她卻是這種相當令人沮喪的反應。
他嘆了口氣,“我以爲我的心意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安寧感到自己的臉頰燙的驚人,她視線飄啊飄,有點不敢看蔚邵卿。她也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欣喜肯定是有的,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莫名的未知的惶恐。
半響,才吶吶道:“我……”偏偏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下一刻,她的手覆蓋上了一雙手,那手的主人,還用溫和的聲音道:“安寧你也並非對我無意,不是嗎?”
安寧知道自己應該掙脫開來的,卻又貪戀起這雙手的溫度,最後只能給自己尋一個理由,她則是因爲剛剛玩雪,手太冰了,所以才捨不得放開蔚邵卿這個暖手的工具。
她擡起頭,視線直直地對上他,“你若是願意提早告訴我那些事情,我對你會更有意一些。”距離及笄,還有一年多,蔚邵卿再不告訴她的話,她覺得自己實在很難保證在這段時間裡能夠控制住自己心的淪陷。
如何能控制……面前的少年容貌宛如嫡仙,對待外人清冷淡漠,但是卻只在她面前表現出截然不同的一面,對待她從來都是小心呵護,細心教導。還會因爲她而放下一次次的原則。
她的聲音不由多了幾分鄭重其事,“你能提前告訴我嗎?”
在她的注視下,蔚邵卿卻搖了搖頭,“這是約定。”
就連和誰的約定都不肯透露一下。
安寧氣結,直接抽出自己的手。
在安寧將手抽回去後,蔚邵卿還真有點惋惜,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的手很冰,真的不需要我幫你暖手嗎?”
看着他用這種“我很正直”的表情說着這種類似調戲的話語,安寧真想讓外頭那些愛慕他的姑娘知道他們的心上人就是這麼一個無賴。
她哼了哼,說道:“不需要。我就喜歡自己的手冰一點。”
她頓了頓,繼續扯回正題,“你今日過來是?”她覺得蔚邵卿就算是因爲想見她而過來的,那也肯定會給自己找一個十分正當的理由。
蔚邵卿脣角揚了揚,拿出一份地契,說道:“這是郊外的一個溫泉地契。”
安寧疑惑地看他。
蔚邵卿解釋:“是安家的謝禮,謝謝你救了逸成一命。”雖然給安逸成解毒的是衛先生,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若不是安寧拿出那解毒丹的緣故,恐怕安逸成這條命就交代到這裡了。
想到這裡,蔚邵卿也跟着後怕起來,說道:“我也替逸成謝謝你。”安逸成同他是同門師兄弟,加上安家與蔚家又是世交,兩人可謂是相交莫逆。
卻沒想到,安寧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你們兩個的感情果然很好。”
好到她救了安逸成,蔚邵卿都會替安逸成來謝她,她甚至產生了一種丈夫爲了妻子來向救命恩人道謝的幻覺。
蔚邵卿卻沒想那麼多,而是點頭。
安寧的臉色更古怪了,片刻之中,纔打趣道:“難怪京城有流言表示表哥同安逸成纔是一對,不然兩人怎麼會都看不上那麼多傾慕於你們的閨閣少女。還有人說表哥是斷袖呢。”
蔚邵卿的臉黑了黑,直直地看着安寧。
安寧也不示弱,視線與他相觸,沒有移開。
下一個瞬間,蔚邵卿卻忽的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彷彿百花盛開,其縈繞的光華讓人炫目。
安寧呆了呆,只感覺蔚邵卿的臉忽的離自己很近,近得她可以看見他眼睫毛。
她感到自己的嘴脣被輕輕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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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昨天出去看電影了,寫到剛剛纔搞定,淚奔,對不起大家,讓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