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所賞賜的可不僅僅是首飾綢緞,另外還有一些筆墨紙硯。安寧選了一些,在聰哥兒和金寶回來後便送給了他們。除此之外,她之前在京城的時候,還曾經買了小木劍和弓箭,這些也一併給了兩個男孩。看聰哥兒的表情,比起紙筆,他對小木劍和弓箭更感興趣的樣子。人各有志,在自己拿到爵位,足夠在開原縣保護周家後,安寧對於希望聰哥兒考取功名的心也歇了一些。
不過聰哥兒雖然愛玩,因爲腦子不錯,加上又有大家監督,在學堂中的成績還是挺不錯的。即使沒辦法排到前三,前十是沒有問題的。
更讓安寧開心的是,這小子現在總算學會了自覺。就連心愛的小木劍也是玩了不到一刻鐘便放下去溫習功課了。
周青梅笑着解釋道:“自從聰哥兒知道你被封爲鄉君後,就努力了很多。他說他作爲男子漢,怎麼能夠一直讓女孩子出頭保護自己呢。”
就算他只是三分鐘熱度,安寧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開心起來,“他願意上進就好。咱們家中也是越來越興旺了。”
以前家裡男丁只有聰哥兒,現在還多了一個周金寶。
周李氏把周金寶也一起送到了學堂上課,金寶的腦子不一定比得過聰哥兒,但勝在夠努力。
他收到安寧送的禮物,雖然很開心,但還是馬上就放下去寫功課了,這份刻苦真是讓安寧刮目相看。
兩個月不見,她這位父母雙亡的侄子成長了不少,似乎也同家裡人融洽了許多,好歹也會說笑,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似乎仍然有點怕安寧的樣子。
至於才五個月大的周貝貝,周李氏特地請了一個奶孃過來幫忙看顧,再加上家裡好幾個婦女在,倒也不至於忙不過來。
安寧剛回來沒多久便開始準備辦酒席招待一下全村人。她同周李氏估算了一下人數,最終決定辦五十桌。以一桌花一兩銀子來看,五十桌也就是五十兩銀子。若是以前,周李氏肯定會心疼死這筆錢,現在嘛,她已經淡定了很多。安寧覺得這是好事。
周家的人手不夠,便只好再去請那些關係交好的街坊鄰居來做幫手。安寧家從來大方,每個幫工的最後都會送兩斤肥肉、一條大魚和一籃雞蛋。這也導致他們家剛傳出風聲,就有不少人主動請纓了。
周李氏覺得女兒的身份不一樣了,得在人前保持儀態,因此根本不讓安寧下廚房。
這導致全家都在忙,就她一個人清閒的要死。
百無聊賴的她只好跑去逗周貝貝,這個年紀的小嬰兒皮膚非常好,輕輕點一下,手感讓人愛不釋手。
周金寶長得像周胡氏,相貌較爲尋常,但是周貝貝就比較像周安平了。周安平雖然人品渣到了極點,但好歹臉不錯,因此周貝貝相貌還是比較清秀討人喜歡的。安寧相信在他們的教導之下,貝貝長大以後一定可以成爲一個可愛的小淑女。
一個不小心,她似乎戳太多下了,原本閉着眼睡覺的周貝貝終於被吵醒,哇哇地哭了起來,安寧怎麼哄都沒法把她哄好,只能手忙腳亂地交給了奶孃。
奶孃一邊輕輕搖晃着她,一邊溫柔安撫。
看得出周李氏爲了給貝貝找一個好的奶孃,還是花了點心思的。奶孃姓張明春,皮膚挺白皙的,身材微豐,性格很溫柔耐心。安寧聽說她在家裡除了一個六歲的女兒,還有一個一歲的兒子。
安寧覺得自己弄哭貝貝,算是間接增加人家的工作量,有點不好意思,直接回房間裁了半匹的布,遞給張春。
“你照顧我侄女真是辛苦了。這布拿回去,也給你女兒做幾身衣服。”
奶孃連忙搖頭,“老夫人前幾天已經給了我們雙倍月錢了。”
前些天安寧的消息傳來,周李氏喜得直接全家人的月錢翻倍。
安寧微微一笑,“我娘給的是她的,我給的是我的,不一樣。你就收着吧,你若是覺得受之有愧,就好好照顧貝貝,貝貝也是個苦命孩子。”
張春是知道周貝貝的身世的,知道她有那樣一雙不堪的父母。不過在她眼中,周貝貝一點都不苦命,有周安寧這樣的姑姑,能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她已經是非常幸福了。
她看周安寧堅決的樣子,最後還是收下了布料。
……
周家整整擺了一整天的酒席,村裡許多戶人都拖家帶口上門。大多數人都會帶上一點的賀禮,雖然價值不高,但禮輕情意重嘛。
最讓安寧吃驚的是,鄭克一家居然也上門了,還帶着鄭克去年娶的媳婦。
人家手上拎着一斤米上門,周家雖然很討厭這家人,也不好在這種喜慶之日直接把他們打出去。最重要的是,周家同鄭家已經是天壤之別了,所以他們也沒心思去針對鄭家了。
大家看着鄭家,只覺得好笑。鄭家以前還因爲瞧不起周家所以同周慧解除婚事,結果現在周慧的身份便是財主富商都配得上,如今兩家身份已經是雲泥之別,鄭家拍馬不及。
大家看着鄭夫人望着周家人時臉上閃過的懊惱,越發覺得好笑可厭。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不過鄭家的臉皮也是挺厚的,不僅吃了中午這頓,晚上這頓也來吃了。而且一家子都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筷子所到之處,宛若蝗蟲過境,讓人歎爲觀止。
對於別人驚訝不屑的眼神,鄭家彷彿沒有
的眼神,鄭家彷彿沒有感受到一樣。
安寧他們家每一桌上的菜多,量也足夠,因此在吃飽後,還會剩餘一些。這些剩下的飯菜周家也不會留下,一般直接給過來的客人帶回去。鄭克他們所坐的那一桌,基本都被他們一家人給一掃而空,速度之快讓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的,像是演習過許多次一樣。
惹得那一桌其他沒來得及搶一兩個菜的大娘們在心中不住地咒罵着。
在他們吃飯的時候,陸陸續續有客人上門。
沈家的、縣令吳家的、皇商楊家的、馮家的……
一戶戶大家眼中的大戶人家,都派了得用的管事送了禮物過來。
大家邊看邊讚歎,這些人在他們心中,可是再富貴不過了,居然都跑來慶賀周家。周家要發達了這個認知隨着開原縣一戶戶士紳的送禮而更加深刻地刻印在他們腦海中。
特別是縣令家的到來,更是讓他們驚歎不已。
羨慕歸羨慕,他們也不至於生出不好的心態,畢竟相差太遠了,想妒忌都沒得妒忌去。
周李氏一整天都是笑臉迎人,到最後,臉都快要笑僵了。
她清點着那些禮物,情緒那叫一個高漲。雖然這禮物不一定是特別貴重的那種,但是架不住有面子啊。
在大家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她更是請了幾個關係好的老朋友,進她家的祠堂——沒錯,周李氏特地在家裡弄出一間祠堂,裡面擺着三清神仙。她倒是想把死鬼的也擺上,但是死鬼的牌位在周家,沒法拿出來。
周李氏把皇帝之前賞賜的玉如意這些東西放在祠堂中,語氣竭力壓下那股炫耀的心情,“這可是皇帝陛下賞賜的,他還賞了好一些首飾衣料,不過我想着那些她們年輕姑娘正好可以用上,就分一分了,這玉如意好歹也是吉祥的意思,就擺在這裡,正好可以用這龍氣保佑我們全家平平安安。”
玉如意通體剔透,玉質細膩潤白,樣式渾然天成,無論是喜歡什麼樣風格的人都可以欣賞這本身的美。
“這皇帝真是個好人啊,還送了這樣貴重的東西。”
“對啊對啊,不過這也是安寧有出息,我們全縣誰有這樣的本事啊。”都說女兒是賠錢貨,但倘若每個女兒都是周安寧這樣的,來一屋子的賠錢貨他們也願意啊。就算比不上週安寧,像周慧、白繡姐那樣也是不錯的。
對比一下這些別人家的孩子,再對比一下自己家的,心酸啊。
大家忍不住嘖嘖稱奇,不要錢的好話更是一個勁地往外冒。
周李氏笑得嘴角都要抽筋了。不過倘若因爲這個原因而抽筋,她也願意啊。
最終周家成功地用這一天的酒席展現了一下他們家的實力,成爲了玉山村超等的人家。爲什麼說是超等呢,因爲玉山村的村民們覺得第一等根本沒法表現出他們家的地位,必須是超等。
由於他們家給幫傭的禮物還是很實惠的,看在兩斤肥肉份上,那些人還幫忙把桌子碗筷都收拾好了。若沒有他們幫忙,周家還得再忙上半天呢。等送走了大大小小的客人,周李氏扶着自己的腰,桂圓立刻很上道地給她揉肩膀了。
周李氏感慨:“果然是過慣好日子了,才稍微勞動一下就腰痠背痛的。”
安寧抿脣一笑,“可見娘您是享受富貴的好命啊。”
這話聽得周李氏眉開眼笑,“一般一般啦。”
愛告狀的桂圓連忙把鄭家白天的事情都給說了一通,語氣很是不屑。
周李氏脣角翹了翹,“鄭家現在的確是越來越上不了檯面了。他們可是娶了個好媳婦,性格比我年輕時還潑辣,把他們家全部的銀子都把持得嚴嚴實實的,還小氣得要命,每一餐都只吃水煮白菜。也難怪他們要拿那些菜回去改善伙食。”
周慧對於鄭家早就放開了,跟着好奇問道:“鄭老夫人和鄭夫人就這麼簡單被拿捏了?”這兩個可不是好惹的主。
周李氏手絹捂嘴笑,“你們可別告訴別人,這是你孫大娘偷偷告訴我的。那兩人啊,在新媳婦剛進來沒多久,就挪用了媳婦的嫁妝。結果那鄭王氏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拿捏着這件事呢。因爲她省錢,最後也是鄭克,所以那兩個老不休的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下來。”
安寧無語:這算不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呢?
“我那鄭王氏一臉精明,說不定挪用嫁妝的事情還是她可以設計的,好拿住那兩人的把柄,真是個聰明人。”一勞永逸啊。
安寧對於鄭王氏感覺還可以,雖然挺精明的,但是也很有自知之明。鄭家本來是送了一斤米過來,結果還是那種陳米。鄭王氏看到後,直接就回去再拎了幾顆雞蛋過來。鄭夫人他們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至於鄭家的那陳米,連靜靜都不吃,直接就煮了餵豬去了。
說起靜靜,安寧兩個月沒同他見面。靜靜的記性好,連剛出生時見過的雲水道人都有記憶,更別說是她。只是他因爲被安寧丟下兩個月的關係,還是鬧了脾氣,死活不肯搭理安寧,就算安寧拿他最愛的羊排給他都沒用。
最後還是安寧忍痛貢獻出好幾盆的花給他啃,他啃完後才勉爲其難地讓她摸了摸他的頭和越發光亮的毛。
這脾氣啊,賊大!
等這事過後,安寧想起了還住在城裡的凌天晴,連忙把她身份透露了一下。他們家辦酒席的
家辦酒席的時候,安寧倒是有問過她一回,只可惜凌天晴對這個不感興趣。她已經直接買好了一百畝的田地,現在正興沖沖地搞稻田養魚的事情。
周李氏聽了後,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公主啊!沒想到她這輩子雖然沒有福分見皇帝,但是卻可以見公主啊!而且這公主還住她家裡,還同她閨女是好朋友。
在周李氏心中,這凌天晴必定是女兒的好朋友,不然怎麼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住閨女那宅子裡呢?
她看着越來越好看的閨女,喜滋滋的,“我家女兒就是厲害,連公主都認識。”
只是她又有些不安,公主可是皇帝的女兒,女兒這個鄉君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看,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那可怎麼辦?
看出她的想法,安寧安慰道:“娘,放心吧,天晴的性格很好的。你們也別把她的身份往外說,咱們家自己人知道就好,對外就說天晴是蔚邵卿的表妹好了。”
周李氏點點頭,又對着家裡人吩咐了一通,她瞅了瞅安寧,又想起那蔚邵卿。
閨女的身份雖然高了,不過怎麼感覺這婚事越來越難辦啊!
一轉頭,看到了慧姐兒。她再次重新涌起信心,這不還有慧姐兒嗎?慧姐兒年紀也差不多了,現在也該給她想看婚事了。
原本正小聲同三嬸周青梅說話的慧姐兒突然打了個顫抖,看看周圍,又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
在酒席過後,安寧也將面見村長討論醬油的事情給提上了日程。
李富貴這個村長做得着實不賴。她這次回來,兩個月時間,從縣城到玉山村這條路便已經修整好了,不再像是以前一樣東一個洞,西一個坑,下雨天的時候也不再是滿地的泥濘。
這可謂是大功德一件。安寧回來的時候坐在馬車上就感覺到了差別,不再像以前一樣,馬跑的快點就一顛一顛的。
村長李富貴還打算這些天也把村裡的路給修一修。
安寧雖然不知道這醬油廠都賺了多少錢,但是從她現在每個月二十兩的分紅就猜到肯定不少,要知道最初的分紅不過是二兩銀子。才過了一年多,便翻了十倍。不過也這是因爲醬油的生意已經在許多縣城展開的緣故。不過生意展開得越大,這其中的利潤就越發讓人眼紅,前些天蔚邵卿讓人提醒了她一下,有鹽商正打算下手。
安寧先前將這方子送給村裡人,便是因爲自己護不住,想說一整個玉山村的話,應該就沒有問題,但是財帛動人心,人家就算不能明着下手,也可以暗着來。
安寧並不希望毀了玉山村的平靜,纔會想找村長說一下這件事。
周李氏知道後,怔了怔,“是不是有人盯上了?”
安寧想了想,道:“現在還沒出手,也算是防範於未然吧。”
周李氏又問:“你也護不住嗎?”
安寧見她這模樣,反而笑了,“娘,那些鹽商背後,哪個沒點勢力啊。沒有官員支持的話,他們的鹽引可是護不住的。”她頓了頓,接着說道:“倘若是我們家出事,天晴和蔚邵卿大概會幫上一把,但如果是村裡的,他們估計根本不會放心上。”
周李氏明白了她的說法,有些不愉,“這些人怎麼就只會整天盯着別人的東西?有本事就自己做出來啊。都來搶我閨女的東西。”
在她心中,這醬油雖然送出去了,但也屬於閨女的東西。
她抱怨了幾句後,便去村長家了。她是可以直接讓桂圓他們去,但肯定比不上自己過去有誠意。
不過這兩天辛苦一下,周李氏也開始尋摸着再次找買兩個人回來,一個專門做家務,一個專門做飯。這樣她和媳婦就可以騰出手全職幫閨女種花草了。
周李氏上門的時候一臉的嚴肅,全然沒有前幾天滿臉喜氣的樣子,這把李富貴一家給唬了一跳,以爲出了什麼大事。
周李氏見他們反應,連忙揉了揉臉,對李富貴說道:“安寧說有事要同你商量。”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是村裡醬油廠的事情。”
李富貴以爲安寧現在有了地位,想把這方子收回去,想說點什麼,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心中一片酸澀。他心態算不錯,很快就轉了過來了,自己家因爲這醬油廠一年至少有幾千兩的收益,這些銀子全部拿去置地,也夠他們家生活富裕了。
周李氏一看他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又氣又笑,“你想哪裡去了?我家安寧能幹得很,纔看不上醬油廠的收益呢。”這說的是實話,安寧每年單單釀造葡萄酒能拿到的錢就不少,根本就不需要這筆錢。
李富貴才鬆了口氣,只是想起安寧的性格,又有些不安起來。安寧也算是他看大的,並非聽風就是雨的人。恐怕這回是真的有事了。
他急忙換了套齊整的衣服,跟着周李氏去周家。
安寧見到她後,還給他斟上一盞茶,“這茶葉是京城裡買的,村長爺爺也嘗一嘗。”她在京城裡也買了不少的東西回來,其中一部分作爲人情往來來使用。
李富貴聽到那聲村長爺爺,知道安寧並非那種富貴了就瞧不起人的人,神色一鬆。他嚐了一口,連連說好喝。其實他喝不出茶的差別,但既然是京城裡買的,那必須是好的。
安寧忍不住笑了笑,說道:“喜歡的話,就多喝一點。”
李
李富貴喝了好幾杯後,才問道:“安寧啊,你讓你娘找我,有什麼事?”
周李氏早就把人都遣走了,屋裡只剩下安寧、李富貴和周李氏。
安寧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說道:“我聽說州府的郝有錢打算花錢買咱們村的醬油方子。”
周李氏呸了一口,“真不要臉,給自己取這個名字。”
安寧笑了笑,“娘,人家的確是有錢啊。比咱們家有錢多了。”宣州有五家擁有鹽引的鹽商,郝家便是其中一家。家產就算沒有上百萬兩,五六十萬兩也是有的。聽說郝有錢大女兒出嫁的時候,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十里紅妝。
李富貴心中生起一點期待,“如果對方買,願意出多少錢呢?”如果有幾萬兩銀子的話,賣出去也無妨。不過這方子當初是安寧丫頭送的,賣出去,也是得經過她同意。
安寧直接打斷他的美好想象,“我覺得最多就是出兩三千兩吧。”
現在這醬油廠一個月都可以掙五六百兩銀子,李富貴怎麼可能兩三千兩就交出去。
“還說是有錢人呢,居然只出這點價錢!”無論是李富貴還是周李氏都很生氣。
誰都知道醬油這東西大有所爲,出兩萬兩買下來都不虧。
“就出這點價錢,別指望我賣!”
安寧說道:“村長爺爺,據我所知,那郝有錢並不算什麼善茬,若是拒絕了,還不知道誰出什麼手段,萬一他直接收買人偷了這方子呢?”若玉山村背後有大人物撐腰,郝有錢未必敢,但玉山村能依靠的只有她這個沒有實權的鄉君,對方還真不會有什麼顧忌。
李富貴的臉色白了白,像是瞬間蒼老了好幾歲,他懇求的眼神望向安寧,“安寧啊,你向來聰明,你幫咱們村子想個辦法吧!”
安寧在京城的時候便已經想過這件事,所以主意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李富貴的意思。
她緩緩道:“遇到這種事,若想打消別人的覬覦,最好的方法就是有對方不敢下手的後臺。”
李富貴眼睛亮了亮,“難道是投靠那位蔚侯爺?”
蔚邵卿的身份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大家都知道安寧是因爲他的緣故纔有資格以農女身份去同京城閨秀一較高下,第一反應便是想到他頭上。
以前見過蔚邵卿的人更是馬後炮地對他的人品長相稱讚不已。
安寧笑道:“再大的後臺,大得過皇家嗎?我的建議是,直接把這方子獻給皇上。當今天子素來仁慈,必定不會虧待咱們。”
李富貴嘴脣動了動,“陛下真的看得上咱們這個嗎?”
安寧想了想,“我記得以前也有人上貢東西,最後陛下賞賜了皇商的名頭。”
無論什麼,沾上一個皇字就顯然高貴了起來。
李富貴被安寧這麼一分析,已經心動了,又好奇問道:“我聽說蔚侯爺在京城裡呢,我們若是要獻上這醬油,是不是得通過她?”
安寧想起了還住在她宅子裡的凌天晴,微微一笑,“你若是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必定會好好獻上去,而且不必擔心中間有人因爲貪這功勞而昧了下來。”
她直接交給凌天晴就可以了。自己閨女的信,而且還是挺受寵的女兒,她就不信天子不會看。
這件事若是運轉好了,無論是對玉山村還是對凌天晴都有好處。
李富貴現在已經徹底鬆了口氣,甚至心中還有些激動:他居然也有讓皇帝吃他做的東西的一天啊!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他看着安寧的眼神就越發慈愛了——這可都是託了她的福啊。安寧真是厲害,居然能夠把東西越過那些官員送到皇帝面前。
安寧繼續給他出主意,“村長爺爺,你這幾天便選出味道最好的那些醬油,到時候一起送過去。”
李富貴連連點頭,“這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做得漂漂亮亮的!”
他感到全身都充滿了幹勁,若不是他釀造水平不怎麼樣,現在恐怕就飛奔回醬油廠親自釀造去了。
安寧問道:“村長爺爺,你現在醬油廠還是打算以高價賣黃豆給他們的方式來讓他們分紅嗎?”
李富貴點點頭,說道:“這法子不好嗎?”基本大家都很滿意啊。
安寧款款而談:“但是這樣的話,那些黃豆質量多少會出現良莠不齊的情況吧。”
李富貴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啊,我也專門讓他們把黃豆給分成好的和不好的,這樣釀出來的醬油也就分了等級。”
“既然我們打算把這做好,那品質最好都是好的,才容易打出我們的名氣。這樣即使日後有人學會了醬油,我們也不怕。我有個法子,不如按照股份制度如何?”
“股份制度?”
安寧將股份給解釋了一下,“這樣等於大家分到的錢都同醬油廠的收益掛鉤,由不得大家不上心。”
倘若股份制度的話,那麼醬油廠日後的賬本就得對外公開了,也就是說李家不能像以前一樣,從中撈一筆。
憑良心來說,安寧覺得李富貴這村長做得還是挺不錯的,雖然也有從廠裡中飽私囊,但這貪的程度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不算過分,而且他還捨得拿出一筆錢,爲村裡做事,這點就勝過許多人了。只是財帛動人心,他現在可以做到這點,以後他的後代呢?能保住初心嗎?恐怕以後說不定
以後說不定這醬油廠就會淪爲李家的家產了。這也就同安寧最初的想法想違背,所以她纔會建議使用股份制。與其日後因爲這事鬧得不可開交徹底傷了情面,還不如一開始就清清白白的好。
她微微一笑,“倘若真要行這法的話,村長爺爺你們一家勤勤懇懇,至少得拿上一成的分紅。再拿一成作爲村裡修建的錢財,剩餘的可以分給大家。”
李富貴估算了一下,一成收益,他們家一年也可以拿到幾百兩銀子,也夠多了。
他咬咬牙,聲音堅定,“就按你說的法子做。安寧你可是咱們村裡最聰明的人,你說的肯定沒錯。”
這點是大家公認的。
只是李富貴雖然同意了,也得問一下大家的意見。
等他回去後,周李氏說道:“安寧啊,你是不是打算漸漸拋開手了。”
閨女把一切的事情都考慮得這麼周全,顯然是打算等這件事了後,就慢慢對玉山村放手。她忍了忍,沒忍住說道:“雖然周家對不起咱們,但是村裡人對我們還是挺照顧的。”
安寧笑道:“娘,我知道。只是我總不能一直照看着他們,給他們擦屁股吧。鬥米養恩,擔米養仇。這道理你是知道的。”她有她的事情要做,總不能一天到晚都想着扶持他們吧。真這樣了,他們心中估計也過不去。
周李氏吃過的鹽比安寧吃過的米還多,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拍了拍安寧的手,“是我想岔了,你做的是對的。”她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完全從以前的身份迴轉過來。
……
李富貴第二天便召集了全村人,說了這件事。連周氏一族、之前因爲同安寧家結仇被而排除在外的幾家也一起喊了過來。李富貴也有問過安寧的意見,是否要繼續排除他們。
安寧覺得以她現在的身份,還同他們計較,真的挺掉價的。而且這過去一兩年,這幾戶人家過的也挺慘的,在安寧他們面前更是一句大聲話都不敢說。
安寧索性放他們一把,還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都誇她寬宏大量。
在這種情況下,這幾個人家若是敢說她一句不好,大家恐怕會一人一口水淹死他們,順便拿回他們的股份。
李富貴把股份這事說了後,大家都一致通過。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好事,意味着以後大家能夠拿到的錢變多了。
李富貴也是個聰明的,知道他們玉山村最大的依靠是安寧,拿了一成的分紅給安寧。村長家也有一成,還有一成專門作爲村裡的建設,剩餘的七成分紅則是全村每戶分一些。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家,也分得稍微多一點。
李富貴直接讓家裡的賬房把每一家的股份給寫下來,備了兩份。
就在這時,多了兩個不速之客。
那個之前同城裡的暗娼私奔,還捲了家中所有財產的何樂聽聞股份這件事後,回來了。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而是帶着他那大肚子的情人姚秀娘。
這何樂的老婆何王氏正是春蘭的姑姑,安寧以前還給她出過主意,讓她賣拖把畚斗養家餬口,加上每個月的醬油收益,一家子日子纔算撐起來了。
何王氏見到這一對賤人居然敢出現在他們面前,眼睛直接紅了,伸手就要去抓姚秀娘那張狐狸精臉。
姚秀娘可是何樂的心頭寶,如今肚子裡還懷揣着他兒子,連忙擋在前面。
何王氏心中恨意更深了,直接照着何樂的臉就這樣抓了過去,直接抓出一道的血痕。
何樂直接發出慘叫,“你這個賤人!”
何王氏啐了一口,“再賤也賤不過你們這對姦夫淫婦。”
其他人等何王氏出過氣後,纔上來拉偏架——可見大家眼底都是看不上這何樂的做派。更有好事的還往姚秀娘鼓鼓的胸部望了望,心道:難怪將何樂迷得神魂顛倒的,這身段就是好。
何氏的族長更是站起來,一臉氣憤,“你還來做什麼?”
何樂抹了抹他的臉,狠狠地瞪了何王氏一眼後,才說道:“我也是這村子的一份子,當然是來領取我的股份了。”他偷出去的錢財有限,又坐吃山空的,很快就沒了銀子,聽到這事後,才帶着心肝寶貝急急忙忙趕來。
何氏族長冷笑道:“你已經被逐出我們何家了,甚至不屬於何家的一份子,你還想領錢嗎?”
何樂怔了怔,氣道:“那都是她不賢惠!若不是她不肯接受秀娘,我何必離開家裡?”
何王氏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他,“是啊,我爲你生兒育女,侍奉公婆,爲他們守孝,就是不賢惠。她出賣身體,同許多男人睡覺,就是賢惠。那這種賢惠人我還真不打算做!”
安寧直接笑道:“說的好。”
那姚秀娘直接嚶嚶哭了起來,“樂郎。”聲音千迴百轉,聽得何樂心都要碎了。
他正想說點什麼,桂圓直接道:“你若是敢對鄉君無力,以下犯上,我們就算直接打殺了你也是無罪的。”
何樂這纔想起安寧的身份,不敢說什麼,就要把氣出在何王氏身上。
何王氏性格爽朗,直接怒罵道:“你今天來的正好,把我的嫁妝還給我!那溫泉地可是我的。”
何樂想起這事,頓時沒有了底氣,無論在哪裡都沒有拿媳婦的嫁妝養女人的道理,“等我拿了錢再還你。”那些錢早就揮霍光了,不然他怎麼可能會回來?
來?
何王氏直接道:“你若是不還給我,我等下就上衙門去,告你們通姦。到時候板子一打,你這心肝肚子的那團東西也別想要了。”
她語氣兇狠,卻沒有人會因此同情何樂。將心比心一下,在場的婦人更是恨不得幫她捶幾下。至於男的,也瞧不上他爲了一個暗娼弄的家庭破碎。
“姐姐,我同樂郎是真心相愛的。我願意爲了他做小的。”姚秀娘哭哭啼啼道,不再像是一開始那樣執意要做正房。她想得倒是清楚,她就算是小的,又如何?反正何樂一顆心都在她身上,根本不會委屈了她。她名分上雖然受委屈,但是裡子不吃虧就好。
何樂聽了,更是對她憐惜不已。
何王氏直接罵道:“什麼姐姐,我清清白白的,可沒有做妓女的妹妹。不對,妓女那是身不由己,你這是自甘墮落!別自己低賤就以爲每個人都同你一樣低賤,你再敢喊我一句姐姐,我就撕了你的嘴巴。”
她面目氣得扭曲了起來,姚秀娘連忙躲到了何樂身後。
何王氏直接在族長面前跪了下來,說道:“族長啊,你也看到他是什麼德行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有這樣的沒有臉皮的父親。”
何家的族長何成也有些頭疼,他想起這何王氏的兩個兒子都是好的,也有些同情,更不想讓他們何氏一族因爲何樂而蒙羞,他直接冷着聲音道:“王氏你是個好的,大家都看在眼裡。這何樂既然已經被逐出了咱們一族,自然就不是何飛他們的父親了。”
這年頭族長的權利還是相當大的。
何樂一聽就懵了,“族長,你不能這樣的!飛兒他們可是我兒子。”沒有這一層身份,他怎麼能拿到醬油的股份呢?
安寧笑意盈盈道:“你有兩個選擇,要麼選擇姚秀娘肚子的當你兒子,要麼選擇何飛。當然或者你想要公堂上見也是可以的。”
何王氏想起了她那嫁妝,忍着恨意道:“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倘若你同意斷絕關係,那幾十兩銀子我就不同你計較。你若是執意要繼續拉扯,先把帶走的五十兩銀子還來。”
倘若他能夠男人一回,把那五十兩還回來,她還會高看她一眼。
何樂頓時啞口無言了。他是真的拿不出五十兩,又看村長根本沒有打算把股份給他,只能咬着牙籤了這斷絕關係的文書,最後一分錢都撈不到。
姚秀娘頓時就想哭了,沒有錢的話,她跟這個男的做什麼。
何王氏諷刺道:“還是說你連你們兩個人都養不起?非要賴着我們?”
何樂沒想到這個被他給拋棄了的女人居然還看不起他,氣得眼睛紅了,直接丟下狠話,“斷絕就斷絕,以後你們可別求着我。”
正好此時村裡大多數人都在,有大家的見證,何王氏直接讓兒子女兒簽好了斷絕關係的文書,心中的鬱氣這才消散開來。
李富貴也把何飛的名字寫在股份書上,日後就算何樂嚷着自己是何飛的父親,也無法領取半分銀子。
還有人說何王氏應該把之前的五十兩銀子也要回來,不該這樣白白便宜那對賤人。
何王氏只是說到底夫妻一場,他以前好歹也是兒子女兒的父親。
安寧倒覺得這何王氏挺聰明的,一看這何樂就是不可能拿錢出來的人。與其糾結着不可能到手的五十兩銀子,還不如利用這個機會,乾脆利落地徹底斷絕關係。這樣她還能站在道德高處點。
不錯不錯,倒是有她前年的幾分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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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了,又得去沒有網絡的地方拜年,初三才回來。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