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強一家從翠珠出去後,心裡就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趙柏銘在京城還住在胡家的宅子裡,受胡家人的照顧,他們就拿梅玲脅迫她把藕塘的管理權交給他們,要是翠珠回去一告狀,胡家人給趙柏銘小鞋穿咋辦呢。
可是,藕塘的收益不是小數目呀,要是給胡長林管理,那他們可是一文錢都撈不到了。
趙文強也知道,自家的做法有些欠妥,可又捨不得放棄近在眼前的利益,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黃氏折騰。
所以,當翠珠帶着黃延成、胡長林和族老趙三爺爺氣勢洶洶過來的時候,趙文強心中猛地一跳。
扯出笑臉把人迎進了屋子,客套幾句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翠珠身上。
翠珠也不多話,直接把契約遞給趙文強。
趙文強仔細一看,眼皮跳了跳,不論虧損還是盈利,每年年底必須要上交一百五十二兩的銀子給翠珠。
一百五十二兩銀子!全家一年的收入加起來都沒有這麼多!趙文強嚥了口唾沫。
“村長,二妹的藕塘去年一年的收益是一百九十兩多一些,如果你們要藕塘的管理權,每年就按照這個數目八成的利潤,也就是一百五十二兩銀子,交給翠珠,剩下的二成算是給你們的管理費用,每年不論掙多還是掙少,就都是你們的事情了,如果同意,您就簽押,白紙黑字,一式三份,由族老作證。”
黃延成拿着幾張契約,一本正經的把珍珠的說辭說了一遍。
趙文強身後的黃氏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她蹭的一下跳了出來,“不行,這收益還沒到手,誰知道一年能有多少利潤,哪能你們說多少銀子就多少銀子的道理。”
胡長林上前一步,臉色不怎麼好看,“村長,這藕塘去年收益多少,翠珠是記好賬本的,你們可以看看,而且,藕塘就在你們眼皮底下,能掙多少銀子,你們心裡也大概有數,翠珠只拿八成收益,留兩成收益歸你們家,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要知道,請一個幫工管理,一年也不過四五兩銀子,你們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嫌麻煩,藕塘我多請兩個人手管理,一樣弄得來。”
他口氣有些生硬,王氏和平順要跟着珍珠去京城,他自己家裡都忙得要死,這邊還在磨磨唧唧,想辦法佔女兒嫁妝的便宜,胡長林的態度能好纔怪。
趙文強臉色微變,他當然知道藕塘大致的收益,每年藕塘賣花、賣藕、賣魚的價錢和數量,他都心裡有數,藕塘的利潤多少,他私下偷偷算過不少次,數額確實差不多。
上交八成的話,自家每年能有三十多兩銀子的收益,說起來是不少了,當然如果效益好一些,能掙的可能更多。
可是,相比那一百五十二兩,這三十多兩就是大巫見小巫了。
而且還要在契約上籤押,趙文強猶豫了,萬一虧了呢?
“那不成,萬一藕塘沒養好,收成不好,那我們上哪找那麼多錢給翠珠。”黃氏想到這點。
“奶,二叔養了三四年的藕,這幾年都養得好好的,沒道理後面會養不好的。”翠珠勸說了一聲。
“這誰能保證,種田養魚都是靠老天賞臉纔有好收成,要是遇上洪澇災害病蟲瘟疫什麼的,哪裡會有收成?”黃氏瞪了她一眼,“還有,你是我們趙家的媳婦,我們幫着管理藕塘,你居然還要我們簽押契約,實在太不像話了。”
“親兄弟明算賬,藕塘是翠珠的嫁妝,她有自己管理嫁妝的權利,你們家要是不願意,那就當我們沒說,村長,你們到底籤還是不籤,快些做決定,珍珠明天一早回京城,平順和他奶也跟着去看平安和柏銘,家裡還有一大堆事情呢,可沒時間在這上面墨跡。”
胡長林這些年在望林村順風順水慣了,脾氣也漸長了,臉上就帶上了不耐煩。
趙文強一愣,“平順和他奶也去京城?”
“對,去看平安他們,平安考過了會試,以後就得留在京城,珍珠說了,平安成績不錯,以後還要考啥子庶吉士,短時間是回不了村裡了。”
提起自家侄子,胡長林一臉驕傲。
“……那,那我們柏銘呢?”黃氏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們只知道,兩人都考過了,只是,平安考得比趙柏銘好很多,後續的具體是什麼,他們根本不知道。
“柏銘啊,呃,珍珠說,可能會留在京城六部學習,也可能分配到外省任職試用,不論是學習還是試用,都得滿三年纔有可能成爲正式的官員,哦,要表現良好,審覈合格才能正式任職。”
胡長林跟着凌老先生學習了好幾年,理解能力已經比從前好很多了。
“……啊,那意思是,柏銘得過三年才能當官是麼?”黃氏有些懵懂,她還以爲考上了進士就是官了呢。
“對,是這樣的,奶,如果相公想要留在京城六部學習,還得額外打點,或者有關係提攜,不然,多數要被派到外省縣衙任職試用三年,呃,三年後,還不一定能留任,也得打點當地的官員。”
翠珠瞟了眼一臉凝重的趙文強,腦子轉了一圈,說出了重點。
試用?打點?關係?趙文強也聽出了重點。
這些都需要銀子和人脈,而他們家算起來一樣也沒有。
趙文強一向精明,他看了眼翠珠和胡長林,心裡有了計較。
“……那,試用的時間柏銘有俸祿領麼?”黃氏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有,但是不多。”翠珠也是聽珍珠說的,具體數額不清楚,但是想要考俸祿來打點關係,肯定是不夠的。
黃氏轉頭看向趙文強,一時也沒了主意。
黃延成回到胡家的時候,珍珠捧着春餅過來了。
“大姐夫,吃春餅,藕塘的事情咋樣啦?”
“簽好了,村長家商量了半響,總算簽押了。”黃延成也沒客氣,伸手拿了春餅吃,“知道二妹夫以後還要靠二妹,他們不敢再拿梅玲說事了,二妹正忙着收拾行李呢。”
珍珠滿意地點點頭,“這樣最好,大姐夫,以後兩邊有啥事,你多顧着點,有不好做主的事情,就給讓大黑或者大花給我們送信。”
“哎,好,我知道了,三妹放心,我會看着的。”黃延成忙保證。
“芳芳也到上學的年齡了,你記得五月份給她報名啊。”
芳芳比秀珠小一歲多點,今年可以上女學了。
“哎,我記得的,肯定記得。”黃延成咧嘴一笑,如今附近的十里八村,誰不羨慕能在望林村上學的孩子。
“還有春哥兒,你也得多管管,別讓他給大姐慣壞了,養了一身壞毛病,以後可難改得掉了。”珍珠覺得自己操的心有點多,不過,她還是照着心意說了。
“好,好,我一定好好管教。”黃延成的笑臉就變得有些咬牙切齒,好好的兒子被玉珠慣了一堆壞毛病。
想起已經是進士的小舅子和二妹夫,黃延成狠下決心,以後讓他娘多帶孩子,讓玉珠下地多幹活,以後老黃家能不能出一個讀書人,還得看春哥兒了,不能讓他長歪了。
閒躺在家裡的玉珠突然打了個冷顫,她不知道,自己悠哉悠哉的日子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