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帝已經病入膏肓了,上朝幾乎是面色如土,一路上坐着轎攆過來,進入大殿也沒有下轎攆,直到了金碧輝煌的大殿階梯,他才被兩個太監攙扶着顫顫巍巍的上了龍椅,看起來虛弱的走一下喘一下的。
就連平身這樣的話都是一旁的太監代勞,明宣帝捂着嘴咳嗽,底下的官員不管真心是否都一副擔憂的直唸叨皇上保重龍體。
“司馬愛卿今日居然在?”明宣帝這話聽不出情緒來,他說話的聲音總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就跟肺部堵着什麼東西似的。
“微臣在。”司馬驍翊出列,仰頭朝着明宣帝恭敬道:“皇上您要保重龍體。”
明宣帝自然知道司馬驍翊家裡出了什麼事情,他家的兩個寶貝疙瘩丟了,着急到處派人尋找,就是他偶然見到司馬驍翊的時刻,都是他不修邊幅,鬍子拉碴的憔悴模樣,明宣帝也稍微能體諒他的心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另一方面他雖然不滿司馬驍翊置政事於不顧的散漫,但也同時也放下對他想猜忌,這麼好的時機,換作一個稍微聰明一點的有野心的人都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時機,可是司馬驍翊在這種時刻,別說是討好他,事事順應他的心,就是一刻都不消停的,朝廷中的官員多得是彈劾司馬驍翊不務正業的,彈劾司馬驍翊置皇帝的臉面不顧,天天上朝也沒有個人影的。
卻不知道司馬驍翊這些舉動完全打消了明宣帝對於託孤於他的警惕性,心裡的人選傾向於司馬驍翊。
而且這麼多年,司馬驍翊立下汗馬功勞,戰功赫赫的,一直忠心耿耿的,這脾氣十年如一日的執拗,雖然看在明宣帝眼裡有點愚蠢,但是比起心思多的文臣,明宣帝明顯更加信任司馬驍翊。
明宣帝眯了眯眼睛,發現司馬驍翊今天十分不一樣,看起來意氣風發的,跟家裡發生什麼好事,喜事臨門,紅光滿面的,俊美的面容忍不住的笑意,看起來精神抖擻的。就連平常冷漠的性子也柔和了許多看起來好相處多了。
明宣帝輕笑道:“司馬愛卿這家裡可是有什麼好事臨門?看起來比平常精神。”
司馬驍翊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咳嗽兩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大概是因爲不經常笑,因此笑起來的時候,牽動的笑肌有些僵硬,只是從他柔和的眉目間還是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司馬驍翊說起這件事就忍不住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大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些傻氣,看的明宣帝忍俊不禁的,一旁的官員更是驚訝,沒想到今天司馬驍翊心情真的很好。
“實不相瞞,皇上,微臣已經找尋到了微臣的兒女,幸好沒有出什麼事情。”司馬驍翊說道自己兒女安全迴歸還十分慶幸,險後餘生一般。能讓素來鎮定自若的,威嚴深重,性情冷漠的定遠威武大將軍露出這樣明顯的喜悅,可見他是愛極了自己那兩個孩兒。到是沒想到脾氣不大好的將軍大人居然也是個慈父。
“難怪你今日喜氣洋洋的,咳咳。”明宣帝也笑了笑,佯裝責怪,實則親暱道:“看來這幾日你有的是勁兒了,這幾日落下的奏章你回去一併處理了。”
司馬驍翊立馬露出一個苦笑,態度不情不願,但是又不能拒絕的憋屈說道:“是,微臣謹記。”不過他大概是今天真的很高興,就算明宣帝刷了他一回,當太監說了退朝。
往常冷漠的司馬驍翊這一次沒有立馬擡腳離開,反而是拉住好幾個朝廷命官,讓他們過段日子參加自己一雙兒女的三歲生辰宴會。
被拉住的朝廷命官有的受寵若驚,紛紛表示會前去。
明宣帝則好笑的看着司馬驍翊這麼‘虎’的扯住各位朝廷命官,熱情請他們去參加酒宴的模樣。
“將軍大人,這是高興壞了,皇上您可看見他的模樣,高興的就差點找不着南北似的,恨不得把朝廷命官全部拉去他家給自己一雙兒女祈福。”一旁的太監總管看明宣帝朝着司馬驍翊的方向露出一個笑容,這可是這些日子愁雲慘淡的第一個笑容,太監總管立刻抓住機會順勢逗明宣帝高興。
明宣帝呵呵一笑,搖了搖頭,無奈道:“這麼多年,朕的這個堂弟本性還是沒有變,永遠都是這樣。”太監總管明明聽着明宣帝是埋汰司馬驍翊,但是話語裡的羨慕的語氣和親暱信任可令他微微一驚,不過他想起這些日子司馬驍翊回京都的所作所爲,比起諸侯國各位封地王爺的請求上京的蠢蠢欲動,還有底下朝臣的拉幫結派的,司馬驍翊這位大將軍要無所事事的多了,爲了找自己一雙兒女把京都就差點翻個底朝天,三五四時的不見人蹤影,這心大的,就連太監總管都不得不佩服。
“往日朕還有些忌憚,如今到是認爲他是個託孤合適的人選。”明宣帝嘆息一聲。
太監總管心裡更是驚詫了,看了明宣帝一眼,急忙安慰明宣帝說道:“皇上洪福齊天,與天同壽,只是一時半刻生病罷了,待命明兒找來醫術高明的大夫,您一定會好的,您可是真龍天子。”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話,朕還能不知道自己也就是凡夫俗子罷了。不必再說了,回去吧。”明宣帝擺了擺手,顯然感覺氣力不繼,聲息斷斷續續的,胸腔發悶。
話說司馬驍翊拉着以往針對他的官員,弄得黃大人,江大人十分不自在還以爲司馬驍翊吃錯了藥,還有些品階低的官員則受寵若驚的,司馬驍翊在官員中游走了一遍,等所有的人都走了,臉上燦爛耀眼的喜悅頓時收斂起來。
“如何?看出什麼來了?”司馬驍翊看向迎過來的關仲信,聶凌雲,還有秦風。
關仲信幾個人紛紛搖頭。司馬驍翊有些失望,不過他也只是抱着一試的心態,期望並且有太大。
“屬下已經安排了人特意去追蹤嫌疑最大的官員,到時候一定能找到那掠走小主子的混賬。”秦風對司馬驍翊鄭重說道。司馬驍翊點了點頭。
只可惜那些派去盯着那些嫌疑大的官員的暗衛最後回來,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
司馬驍翊這一回是徹底失望了,按照柳清菡的想法,她本來是要司馬驍翊大張旗鼓的表現自己一雙兒女都找回來的欣喜之色,偷藏冬至湯圓的人估計要以東至湯圓來威脅司馬驍翊和柳清菡,這麼一來他肯定會着急去確認一遍,司馬驍翊再派人去跟着那些形跡可疑,還有嫌疑大的官員。
司馬驍翊聽到柳清菡這想法到是覺得還不錯,可以一試,然而沒想到還是失敗了,這人藏得還真是深,司馬驍翊一陣咬牙,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人,非得把對方碎屍萬段。
司馬驍翊因爲冬至湯圓的事情沒有搬到新建的將軍府邸,反而是在齊親王府,他在齊親王府躊躇不前。他一想到滿面期待的等待他帶着冬至湯圓回去的柳清菡一臉失望的模樣,就心疼的不得了,可是現在……
……
柳清菡坐在院子裡的是石凳上,對面做這個一個俊俏的少年,華如蔭蓋的一棵茂盛的大樹遮住了大半的刺眼燦爛的陽光,落在兩人身上,就跟繡了深深淺淺的刺繡。戳的深一塊淺一塊。
俊俏的少年捧着一杯熱茶,臉孔有些稚嫩白皙,就跟能掐出水似的,紅色如寶石的眼瞳看起來增添了幾分妖異,他一笑,露出一個小虎牙:“清菡姐姐,這茶真好喝,聞起來還有一股花香味,這是什麼花?”
“這是玫瑰花茶,我自己往常閒着的時候做的,你要是喜歡,我讓人打包一盒給你。就是這茶晚上不要多喝,白日可以多喝點。”柳清菡笑着說道:“璟程,你跟你母親過的還好麼?”
司馬璟程點了點頭,笑道:“好,還要多虧了清菡姐姐的藥。那司馬庭楓出去尋歡作樂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舉,您是沒見着他那狼狽的模樣,鬼哭狼嚎的,嚷的全妓院都聽見了,再就是全京都都知道了。”
“你這孩子比你娘有出息多了。”柳清菡跟司馬璟程擠眉弄眼的說道:“不愧是我教導出來的。”
“他現在正到處尋訪名醫治病。”司馬璟程冷哼一聲道:“可惜像他這種人還是適合斷子絕孫。”
柳清菡輕笑道:“你到是把你自己罵進去了,你不就是他兒子。”
“不瞞清菡姐姐,我打算等我繼承了司馬庭楓府邸,很快就改成跟我孃的姓氏,這司馬侯爺府改成蔣府如何?”司馬璟程一本正經說道。
柳清菡哈哈大笑道:“做的不錯,對付渣男就是不用手下留情。”
“清菡姐姐,我看你這幾日憔悴很多,可是爲了冬至湯圓的事情?”司馬璟程關心詢問道。
柳清菡一聽他提到冬至湯圓,臉上的笑容也淡了許多,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司馬璟程卻說道:“清菡姐姐,我覺得一個人很可疑。我今天來也是爲了這件事。”
柳清菡聽他這麼說,頓時擡眼看了他一眼忙說道:“可疑的人?”
司馬璟程點了點頭,站起身,湊到柳清菡的耳朵邊把自己懷疑嘉禾公主的事情說了。
“我看着嘉禾公主雖然跋扈囂張,但是看上去也算是單純。”柳清菡有懷疑過嘉禾公主,但是那一次那位公主不是正面對上她,一點招數心計都沒有,柳清菡看人還挺準的。
司馬璟程搖了搖頭說道:“要是往日的那位嘉禾公主也許不會這麼做,只是現在的嘉禾公主形跡可疑,狀態瘋癲,就跟招了什麼髒東西一般變了一個人,我上回看她在御花園逗弄一隻小狐狸,明明前面還在笑,後面突然臉色一變,兩手狠狠掐住那隻小狐狸,活生生掐死了。”
他看柳清菡沉思,又特意帶她去看了個人。是一個面容普通粗笨的婦人。
“她是嘉禾公主外頭掃地的僕婦。”司馬璟程解釋道。
那婦人把自己呆在嘉禾公主宮殿,聽見的有些怪異的事情一股腦全跟柳清菡說了。說聽見嬰兒啼哭就跟鬼魅似的。可是嘉禾公主尚未嫁人,如何宮殿裡深夜居然傳出嬰孩啼哭的聲音。
柳清菡聽得十分動容,司馬璟程自然是不會騙她,她一聯繫前前後後的事情,頓時恍然大悟。只恨自己原先是懷疑過嘉禾公主,卻又判斷失誤,才差點錯過了找到掠奪自己兒女的歹人。
其實柳清菡確實沒有猜錯,原先的嘉禾公主大概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是現在嘉禾公主深陷在仇恨裡,喪心病狂的遷怒旁人。
柳清菡感激了司馬璟程一番,也不跟他多說了,一想到自己的可愛的一雙兒女落在跟發了瘋似的那女人手裡,她如何能放心,但是就算她再心急,也只能先佈置好,免得出現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