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你自己一個人回來了，趙晗呢？”顧恆找了半響，也沒看到趙晗的身影，不由開口問顧宇。
然而顧宇只是表情失落地走過他的身旁，像一個遊蕩的幽靈，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難以自拔。
什麼情況？出去一趟回來，就變成這麼個鬼樣子了。這要是讓伯母看到還得了！顧恆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左右觀望了兩眼，沒見到伯母的身影，趕緊上前勾住顧宇的肩膀，把他拖到了自己房間裡。
“說吧，和趙晗談得怎麼樣了？”顧恆伸手在顧宇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沒好氣道：“別發呆了，快點回神，好歹給我句話吧。”
顧宇擡起眼皮瞥了顧恆一眼，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顧恆一頭霧水地看着顧宇，下意識地搖了搖自己的腦袋，這是沒談成？
“趙晗肚子裡的孩子，應該不是我的。”過了許久，顧宇好似終於回過神來，看着顧恆想要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嘴角勾了勾，肌肉卻僵硬得厲害。
顧恆見他笑得和哭一樣，難看得要命，默默嚥下了到嘴的教誨，應該這個詞一出現，他就猜到顧宇肯定沒有向趙晗求證過，只是自己的猜測罷了。
“那趙晗去哪裡了？”顧恆擰着眉頭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會回來。也有可能，不會回來了。”想起趙晗倔強的背影，顧宇的眼神閃了一下，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抓了一下，有些透不過氣來。
不管問什麼，得到的都是模棱兩可的答案，顧恆也沒了耐心，看着顧宇垂頭喪氣的模樣，想要狠狠地罵他一頓，又有些狠不下心，最後乾脆把顧宇扔在房間裡，他自己出去，落個眼不見心不煩了。
早上聽伯母說爺爺的情況好起來了，顧恆想了一會兒，決定上樓和老爺子談談心。輕聲叩了兩下門，顧恆收到手，聽到裡頭傳來輕輕的咳嗽聲，而後是老爺子溫和的聲音：“進來吧。”
推開門，一眼就看着老爺子倚着牀頭半坐着，手裡還拿着一本書，見到他，老人家擡起手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是阿恆啊，過來坐。”
“您覺得身體怎麼樣？好點了嗎？”顧恆在牀邊坐下，伸手抽掉老爺子手裡的書，瞥了一眼封面——自省，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擡起眼去看老爺子的表情。
溫和，慈祥，又帶着一絲絲落寞，他張了張嘴，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怎麼想起來看這麼無聊的書？”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這是大智慧，哪裡無聊了。”顧老故意裝出一幅嚴肅的樣子，從顧恆手裡把書拿回來，放在自己身旁，手指在書面上摸了兩下，語重心長道，“人啊，要常常自省，才能少犯錯。人活一世，要經歷的事情太多，指不定哪一天就迷失了，所以千千萬萬要保持本心。”
顧家的家風嚴謹，顧老爺子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後輩指着鼻子罵道：“你們顧家難道要任由自己的子孫流落在外，不管不顧嗎？”
一聲光明磊落，到頭來卻在仁義一事上受人指摘，顧老爺子是又羞又愧，他本來就是高齡之年了，這幾年身體也越來越差勁了，猛然聽到這麼大的變故，這一下子沒擰過來了，就病倒了。也不知道小宇
現在怎麼樣了？
“阿恆啊，小宇和趙晗之間怎麼樣了？”
顧恆沒有吱聲，對於要不要將現在的狀況如實告訴顧老爺子，他心裡是有些猶豫的，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能不操勞就儘量不要讓他操勞。
顧老爺子一見顧恆的表情，心裡就有數了，他嘆了一口氣，“阿恆，我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大好使了。就是心裡還惦記着你們這些小傢伙，你有事別瞞着我。”
顧恆鼻子一酸，偏過頭去不想讓顧老爺子看見自己的失態，過了一會兒，他故作輕鬆地看着顧老爺子，笑道：“您啊，就是愛操心。顧宇那臭小子自己心裡有數呢，趙晗懷孕這事顧宇是站得住腳的，沒理虧，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那你知道趙晗那孩子發生了什麼變故嗎？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你讓顧宇多關心一些，別讓她一個人擔着事。”聽到顧恆說趙晗懷孕的事情顧宇不理虧，顧老爺子第一反應就是趙晗這孩子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忍不住又操心起來了。
被人指着鼻子罵，這事不管放在哪個人身上，心裡都會有點疙瘩。然而顧老爺子卻真的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爲幾個孩子打算。
要說顧恆最佩服的人是誰，非顧老爺子莫屬。從小到大，他從顧老爺子身上學到最多的就是豁達和良善，趙晗的事情他畢竟不清楚，不過爲了讓顧老爺子放心，他還是保證自己絕對會讓顧宇多顧着趙晗一些的。
醫院裡，何青緩緩睜開了眼睛，似乎是因爲在不熟悉的環境醒來，她皺了皺眉頭，開始認真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白花花的牆壁，白花花的天花板，怎麼是在醫院？
“外婆，您醒了。怎麼樣？身體感覺還好嗎？有哪裡不舒服嗎？”一進門就見到何青眯着眼打量着房間，楚靜寧心裡一喜，捧着手裡的保溫壺疾步走到牀邊，就這樣抱着保溫壺蹲在牀邊關切地看着何青。
“靜寧啊，我這是……”何青凝着眉想了半響，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她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還是想不起來自己怎麼就到醫院來了。
楚靜寧看着她茫然的表情，愣了一下，把保溫壺往牀頭櫃上一放，伸手拉住何青的手握在手裡，試探着問道：“外婆，您還記得昨天在家裡，您暈倒的事情嗎？”
何青聞言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下，然後開始認真回想着昨天的事情。
楚靜寧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過了一會兒，何青忽然搖着頭笑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楚靜寧，“我想起來了，臣南還煲了老鴨湯呢，可惜我這身體不爭氣。竟然進醫院來了。是不是把你嚇着了？”
楚靜寧聞言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她握着何青的手搖了搖頭，“您別這樣說，我喊醫生過來給您看看。臣南在外頭打電話呢，一會兒……”
“外婆！”楚靜寧話還沒說完，門就被人推開了，鍾臣南手裡握着手機，眼神專注地看着牀上的人，三兩步就走了過來在楚靜寧身邊蹲下。
何青從被子裡伸出另一隻手，依次拍了拍蹲在自己跟前的兩個孩子的腦袋，笑道：“我啊，現在覺得自己身體輕鬆得不得了，就跟睡了一場好覺似的。你們兩個就別擔心了。”
“這話您說了不算，得醫生來看過我們才放心。”楚靜
寧鬆開手，看了鍾臣南一眼，“我去喊醫生，你陪外婆聊聊，保溫壺裡有粥，你和外婆都吃一些。”
鍾臣南眼神溫柔地看着楚靜寧，點了點頭。等她走後，打開保溫壺倒了小半碗粥出來，何青笑眯眯地看着他，順着他手臂的力道坐起身來倚在牀頭。
“吃一點，回家後我給您弄好吃的。”鍾臣南舀了一勺子遞到何青嘴邊，何青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低下頭張開嘴把粥含進嘴裡。
一個人喂，一個人吃。等到醫生來的時候，一小碗粥也吃得差不多見底了。何青緩緩地搖了搖頭，“夠了，不吃了。”
鍾臣南沒有勉強，站起身來把位置讓出來給醫生，自己走到楚靜寧身邊站着。
“您感覺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使不上力的感覺。”何醫生開口問道。
何青擡了擡手臂，“挺輕鬆的，沒有乏力的感覺。”
何醫生點點頭，拿筆在本子上記錄下來，又問了何青幾個問題，確認何青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切良好後，他露出一個笑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您還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嗎？”
“記得啊，又不是得了老年癡呆症。”何青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說着還做出一個哀怨的表情，“我啊，腦子還清明得很呢。”
原本有些嚴肅的氛圍被她這麼一句話調活起來，何醫生爽朗地笑了兩聲，拿起筆在本子上打了個勾，轉過身對着鍾臣南笑道：“恭喜你，病人的身體狀況很健康。下午等報告出來，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麻煩您了。”送了何醫生出門，鍾臣南轉頭看了一眼病房的門，臉上的表情突然沉重了起來，他希望自己是想多了，然而在何醫生問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外婆的回答幾乎像是一開始在心底背好似的，根本沒有經過思考的時間。
“老大，你站門外幹嗎？外婆醒了沒？”
宋祁一臉疑惑地看着沉思的鐘臣南，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
“進去吧。”鍾臣南淡淡地瞥了宋祁一眼，轉身走進了病房，裡頭楚靜寧不知道在和何青說些什麼，何青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見到宋祁，她擡起手揮了兩下，打趣道：“哎喲，這是我們宋祁啊，有一段日子沒見到你了，來來，過來讓我看看。”
宋祁得意地朝鐘臣南使了一個眼色，乖巧地坐到牀邊，笑容燦爛地湊到何青跟前，“外婆您看看，我是不是又長帥了？”
何青聞言，認真地打量了宋祁的臉兩眼，一臉贊同地點點頭，“好像是又帥了。”
“果然，還是外婆有眼光，太有眼光了。”
鍾臣南眼神深沉地看着耍寶的兩人，努力壓下心底那股不舒服的感覺。似乎是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楚靜寧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劃了兩下，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鍾臣南緩緩地搖了搖頭，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走到牀邊，敲了宋祁的腦袋一下，看向何青，“外婆，你說我今天煲什麼湯好？要和昨天的一樣嗎？”
何青想了想，有些難以決定，猶豫着問道：“昨天的老鴨湯是挺香的，要不，還煲老鴨湯？”
“行，那就還煲老鴨湯吧。”鍾臣南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長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他多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