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理元老太妃的葬禮並沒有花掉景立天多少時間。
元老太妃原本就隱居多年,除了皇家和朝裡的一些老人,幾乎沒有人記得這個曾經影響和改變了晴國曆史的女人,現在更沒有必要讓已經逝去的老太妃曝光在世人面前,讓世人再次去議論她的傳奇與功過。
老太妃臨終之前也已經立下遺願,她薨了以後不辦葬禮,不公開消息,直接將她葬進皇陵,陪伴在丈夫的身邊即可。
她死的時候更是已經穿戴整齊,連沐浴更衣都免了,景立天遂了她的願,率領現場的老人家上香、叩拜之後,就挑了吉時,讓人將她置入棺槨,準備于吉時運去皇陵下葬。
忙完這些事情之後,他開始去調查在他冊封景歡爲太子之後、在老太妃薨之前,有哪些人去拜訪過老太妃。
他知道,一定就是這些人對老太妃面前亂嚼舌頭,煽動老太妃給他施加壓力。
那些人竟敢對他的旨意不滿,還想改變他、操縱他,簡直不可饒恕。
但是,他失敗了。
因爲,老太妃的幾個貼身宮女在送老太妃進入棺槨後就集體自盡,以身殉葬,他根本沒辦法從老太妃的身邊人那裡問出什麼來。
此外,老太妃足不出門,與世隔絕,即使內務府定期給老太妃送來各種物資,送物資的人也是送完就走,連祠堂的門都沒有踏進過一步,更不曾見過老太妃,因此,內務府對老太妃的人際交往完全不清楚。
繼續查下去,後宮的嬪妃、公主、宮人們也紛紛表示與老太妃沒有任何往來,很多人甚至表示不認識老太妃。
老太妃住的地方如此僻靜,平素又沒有人關注,就算有什麼人悄悄去看望她,現在也沒法查了。
至於老太妃薨時在場的老人們,全都表示他們是在當日才收到的消息,事前根本沒有與老太妃有過接觸,平素也與老太妃沒有來往。不管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景立天都沒法對他們進行逼問或拷問。
所以,景立天想從老太妃這邊找出幕後的策劃者,算是沒門了。
目送老太妃的棺槨離開皇宮後,景立天坐着步輦回到景華宮,心裡多多少少有了那麼一點“物是人非”的傷感。
短暫的傷感還沒過去呢,楚妃就匆匆趕來求見。
他當然要見的。
他一看到楚妃那年輕窈窕的身影就禁不住伸出手來,想感受年輕的滋味與氣息,哪料楚妃一見他就無力的跪下來,悲切又哽咽的道:“皇上,臣妾再次請求您廢了歡兒的太子之位……”
“愛妃這是何意?”景立天收回手,皺眉,“關於這事,朕已經說過無需再提了。”
“可是,您看這個。”楚妃哆嗦着手,遞上一封染血的信。
景立天一看就膩了,沒接,好在信是打開的,上面又是他很熟悉的那句話和那把飆血的尖刀:汝兒不配爲太子,若爲太子,必早夭。
“皇上,”楚妃哭起來,“這是在臣妾的房間裡、歡兒的小牀上發現的,臣妾如今也不敢去想這信是怎麼來的,只想歡兒不用再承受這等危險。”
她第一次哭得這麼厲害,滿臉是淚:“臣妾雖然貴爲皇上的妃子,但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能有如今的富貴,臣妾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奢求貴上加貴。臣妾現在想要的,只是夫君與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不用再承受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危險……”
“愛妃,”景立天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沒有野心和心機的妃子,只覺得楚妃真是個好女子,反而不忍廢嫡了,“這樣的事情在宮裡多的是,朕這一生更是不知遇到了多少,如今也不是過得好好的?所以,朕會加強對你和歡兒的保護,歡兒不會有事的,你切莫被奸人給嚇怕了。”
“皇上,臣妾……”
“這樣,朕答應你,如果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朕就先不立太子,如何?”
楚妃猶豫了一下後,才收了淚水:“嗯,臣妾聽皇上的。”
接下來,景立天親自派神機營的高手全天保護楚妃和太子,當然,這些高手都是太監,不會有損楚妃的名譽。
應該是他的措施有了效果,楚妃再也沒有收到那樣的警告信。
然而元老太妃薨的消息以及她對皇上的遺言卻已經散播開來,皇室、朝野和坊間都在流傳着元老太妃主張廢黜太子、從各位皇子或公主的孩子之中選擇優秀者繼位的說法,一時間,全城都在私底下議論元老太妃主張的可能性。
“依照規矩,皇位本就應該傳給太子,如果太子無能,就要從其他皇子挑選優秀者繼位。但不管是哪位皇子繼位,皇位都將傳給其子,如此說來,從皇子的兒子中挑選一人爲太子,也是說得通的。”
“這樣的話,景輝之子豈不是有資格繼位?”
“這個,景輝已經被驅逐出城,其子應該也不能回京,當然不能立爲皇儲。不過,景輝並沒有像景虹那般被驅逐出皇室和被奪去皇族姓氏,這麼說的話,好像他的兒子也應該有繼承權……”
“說到皇子之子,二皇子景恩的獨子聽說教養得不錯,文武兼備,知情達理,對父母長輩極爲孝順,今年也有六七歲了,坊間評價頗高啊,不知比楚妃之子強上多少倍。”
“二殿下因爲體弱多病的緣故,常年待在府裡,倒是有時間教導兒子,而二皇子妃也出身詩禮大家,是京城貴婦的典範,他們教出來的孩子,豈是楚妃這種鄉人出身的能比……”
“三殿下的兒子不怎麼露面,不知究竟性子如何,但怎麼樣也不會比楚妃之子差吧?”
“哈,說到皇上的孫輩,最優秀的還是公主所生的子嗣吧?皇上的女兒衆多,其中不乏比各位皇子都優秀者,她們養的兒子啊,也比幾位皇子所生的強多了,真從大局考慮的話,不如從皇上的外孫中挑……”
“你這張嘴又胡說了!公主的兒子若是也能繼承皇位,那景嬛公主的兒子,也就是烏蒙國的那個烏望皇子,豈不是也有繼承權……嗚!”
“噓——”衆人都臉色大變的捂住此人的嘴,左右張望,低聲罵道,“這種話你也敢說?想死不成?趕緊閉嘴,以後不得再提。”
那人也是白了臉,使勁點頭。
衆人這才放開他,擦着汗在心裡道,好險好險,幸好這裡是包間,沒有旁人在,要不然這話傳到皇家或官府的耳朵裡,只怕要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了。
但,這京城裡會這麼想的,何止這幾人?
關於新的皇儲人選問題,早就在私底下被全城熱烈的議論者,皇親、臣子、權貴們都下意識的將視線從幾位皇子的身上移開,在皇子之子、公主之子間尋找起合適的人選來,並在心裡判斷着擁立太子或新君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