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再回到大廳,看到艾琳也站在一邊,仍然是一身利落的騎馬裝,十字劍背在了背後,臉色微微發白,但眼睛清澈無比,看起來多了分憔悴,但更加的果敢。
見到托馬斯下樓,艾琳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拉着同樣換了騎馬裝的亞娜站在自己身邊,兩個少女都沒有說話,但以前在船上積累的默契已經形成,亞娜雖然沒有什麼武功可言,但長期的海盜生涯令她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太多的惶恐和擔心。
反之,那位驕傲的蘿莉雅斯公主下樓的時候就令人心煩氣悶,明明已經到了非常時期,可她的蓬蓬裙起碼用了加厚的裙撐才撐的起那長長的墜地裙襬,這樣無疑使她的行動看起來非常的笨拙。而一個女傭還跟在公主的身後,幫她時不時的提一下裙襬,使得她走路的時候可以更方便,也不會因爲腳步匆忙而失去了原本應有的高貴。
“公主殿下,請隨我來吧,您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維德的態度依然恭敬。對於他這樣的忠心僕人來說,只要仔細的完成主人的吩咐就好,就算這位公主殿下要穿加長晚禮服上路,他也沒有太多的意見。
托馬斯緊抿着雙脣,視線急切的在艾琳的臉上掃過,似乎是有話要說,但卻因爲現在閒雜人太多,一時找不到機會。而艾琳偏偏一直和亞娜在一起,既不看托馬斯一眼,也不給予他任何的暗示。直到迪克也過來,告訴艾琳和亞娜,馬已經備好之後,艾琳纔看了看托馬斯,向他點了點頭,然後拉着亞娜快步的走出門去。
托馬斯也緊跟着出門,站在莊園的門口看着分別載着蘿莉雅斯公主和娜塔莎、以及孩子們的馬車上路,再後面一段距離纔是艾琳和亞娜、迪克、羅卡和克里亞,另外還有十幾條獵狗跟着一起出發,因爲城堡要實行全面警覺,多十幾條獵狗也是不小的一道安全屏障。
“托馬斯大人,我們現在出發嗎?”一個從軍營來報信的士兵問着托馬斯。因爲他們都是馬術和劍術的好手,所以才被安排突圍的,而能夠成功突圍出來的更是好手中的好手,所以現在托馬斯身邊的這十幾個人都是高大威猛、氣勢高漲的,就算不能以一敵百,起碼這十幾個人不輸於百十個普通士兵的一支小隊了。
托馬斯又看了看莊園,這裡已經是人去樓空,點點頭也躍上了馬背。依依不捨的目光又看一眼已經走遠的艾琳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才催動了馬,快速的抄近路向軍營的方向跑去。
距離城堡還有不到兩英里的距離,艾琳突然拉馬停了下來。走在艾琳身邊的亞娜也隨着她停下,但是不知道艾琳究竟是要做什麼,問她:“艾琳,怎麼了?”
“亞娜,你願意再回海上嗎?”艾琳看了迪克一眼,沉聲的問亞娜。
“願意。”亞娜點點頭,她雖然捨不得和迪克分開,但她知道艾琳這樣說一定有她的目的。
“迪克,你願意照顧亞娜嗎?去海上,暫時和亞娜在一起,等到戰爭結束你可以回來再見到維德和娜塔莎的。”艾琳又轉頭問着迪克。畢竟這裡有迪克的父母,自己沒有權利爲他決定什麼,更不應該讓他放棄最珍貴的親情。
迪克低頭想了一下,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隊伍,維德身形魁梧,騎在馬上很有氣勢。迪克點了點頭:“我相信維德可以照顧好娜塔莎和妹妹們的。其實,等到把你們送到城堡之後,我也打算去找托馬斯大人,身爲他的侍衛長,我很想要在戰鬥中爲托馬斯大人效忠。”
“迪克,有更重要的事情,請求你,我把亞娜交給你了。你帶上她、還有克里亞不要回城堡去了,我覺得有那位公主殿下在,我們未必可以真正的安全。我認爲,還是回到海上,我們自己的艦隊上去最爲安全。而且只要我們的船駛出了愛爾蘭海,到達大西洋,那裡是我們真正的家,我們仍舊是還是海上的霸主,沒有人可以傷害我們,戰爭之火也不會波及到我們的。”艾琳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同時做出了她認爲最安全的決定。
“好,我同意。”亞娜馬上表示贊同。現在愛爾蘭國土上的戰爭,其實和海盜沒有任何的關係。何況迪克也可以跟着她一起回去,這樣再好不過了。
“可是托馬斯大人那邊……”迪克當然想要負責亞娜的安全,可是如果從戰爭開始他就帶着自己心愛的女人逃到海上去,那麼作爲男人,對托馬斯大人的忠心又該怎麼辦?
“還有我。”艾琳一笑,看了一眼身後的羅卡,說道:“羅卡,給你半天的時間把羅莉送到亨利醫生家裡吧,然後帶上你的隊伍跟我來,我們要經歷真正的磨練,纔可以成長起來。”
“是的,我明白。”羅卡點點頭,然後讓羅莉和艾琳告別,就帶着羅莉飛快的向亨利醫生家的方向跑去。
艾琳這才轉頭繼續對迪克說道:“你在海上負責接應,我想真正的戰爭並不僅僅限於陸地之上的,所以我們要做一支潛伏在愛爾蘭海上的先鋒隊,如果有需要的話,不管是作爲進攻還是撤離,你們都是一個最有利的保障,這樣關乎退路的事情我無法交給別人,所以只能由你和亞娜來完成了。”
艾琳的話很明確了,不管是托馬斯或是自己,都不一定有把握說可以徹底贏得戰爭的勝利,而海上的這三艘船就是他們最後的退路,同時也是他們手裡最有力的一張王牌。如果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和上次艾琳離開的時候一樣,消失在海上。
“好的,我明白了。”迪克也是聰明的小夥子,立刻就明白了艾琳的意思。而且他不是愚忠的人,他知道艾琳這樣的安排實際上是對於自己最大的信任。
試想一下,還有什麼比把握生命的退路更爲重要的呢?而自己現在就擔當了這樣的任務,雖然迪克不希望看到他們的軍隊潰敗的那一天,但他不得不承認,艾琳的想法是絕對正確的。
“艾琳,你要保重。”亞娜有些不捨,因爲她已經明白,艾琳是想要和托馬斯並肩作戰,那麼前面的危險就是不可預知的。加上戰爭本身所預示的血腥和慘烈,艾琳這樣一個少女要承擔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放心吧,亞娜,你應該相信我的實力和能力。”艾琳和亞娜在馬上擁抱了一下,然後指了指前面的隊伍,對迪克說:“你去向維德說明吧,我和亞娜在後面的營帳裡等你。”
“好,等我。”迪克點點頭,向護送着公主和娜塔莎的維德跑過去。艾琳則是帶着亞娜和克里亞,向着她專屬的那隊人馬駐紮的營帳奔去。
營地裡的士兵看到艾琳回來都分外的高興,而他們此時還並不知道在遠方已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等待着他們的是多麼艱苦的磨練。
“大家收拾好個人物品,把帳篷都收拾起來,把裝備打包,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艾琳從馬上跳下來,向大家宣佈着。
“出發?去哪裡?”
“去打仗。”艾琳揹着手站在衆人的面前,肩膀端的很平,腰背也挺的筆直,大聲的說道:“我們是一支代表着正義與和平的軍隊,我們將要帶給這裡的人們光明和自由。愛爾蘭國王已經向托馬斯的軍隊發動了攻擊,這不僅僅是愛爾蘭和英格蘭的戰爭,這其實關乎到這裡的人民將要陷入到水深火熱之中,試想一下,你們的親人、愛人、兒女都將面臨着戰火的荼毒,所以我們將要在這樣的時候,把勝利與和平維護下去。”
“艾琳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們是中立的?”其中一個比較聰明的似乎聽懂了艾琳的意思,大聲的問着。
“沒錯,我們現在無法偏袒任何一方,但我們可以憑着自己的力量使戰爭的危害減弱。”艾琳點點頭,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艾琳不是不想要幫助托馬斯,只是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托馬斯的幾萬人都被圍困了,何況這裡是愛爾蘭本土,這裡的士兵有着天時、地利、人和的先決條件。而艾琳的這一小支隊伍就顯得太尉不足道了,所以即使她和托馬斯並肩走在一路,這百十來號人也無異於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太大的問題。
但不同的是,這裡還有很多被壓迫和被欺凌的人民,可以和艾琳組成第三方勢力,即使不能和愛爾蘭國王的軍隊相抗衡,起碼可以牽制住一部分的力量,讓托馬斯的壓力大大減輕,從而從被包圍的困境中掙脫出來,這一招說起來,應該算是三十六計中的“圍魏救趙”了,艾琳希望可以有切實的效果。
衆人對艾琳的話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不過他們都是曾經跟着艾琳出生入死的熱血青年,現在既然有這樣的機會當然個個都是氣血奔騰,立刻就開始收拾東西、整理裝備,只等艾琳一聲令下就馬上出發了。
“亞娜,你留在這裡,我想起應該去找點重要的東西,我去去就回。”艾琳說着,又交代克里亞好好的照顧亞娜,然後騎上馬快速的向城堡奔去。
艾琳來到城堡的時候,特里克已經開始命人在外圍佈防,而迪克則是幫着娜塔莎帶妹妹進去,安排房間、放下行李。見到艾琳過來還以爲艾琳是來找他上路的,忙過來對艾琳說道:“維德也同意我在海上做接應,但現在維德和特里克忙着在城堡外圍佈防,我想要幫娜塔莎安頓好了再走。”
艾琳點點頭,拍拍迪克的肩膀,告訴他:“嗯,我們要等羅卡回來才上路,你先幫幫娜塔莎吧。我要去托馬斯的書房找點東西,很快就出來。”
“托馬斯大人的書房……”迪克的眉頭皺了一下,看又不能說什麼,因爲艾琳之前已經得到允許可以進入托馬斯的書房了,但現在她要去拿東西,顯然這有點不太合適吧。
看到迪克爲難的樣子,艾琳馬上解釋道:“我只是去找張地圖,對於整個愛爾蘭的地形我還不熟悉,並且很多的地方我都沒有去過,所以必須要有一張正確而詳細的地圖才行。我想托馬斯的書房裡應該會有吧。”
“哦,有的,你去吧。”迪克剛說完,艾琳已經跑進了城堡,向着樓上的托馬斯書房跑去。
“嘿,你個死女人,來幹嘛?你的房間在一樓,你只配住在一樓的傭人房。”蘿莉雅斯公主正提着裙襬準備上樓,結果就看到艾琳跑了上來,氣的她已經不顧形象的大叫了起來。
艾琳回頭看了那位高傲的公主一眼,輕蔑的一笑,說道:“樓梯轉左第一間是我的房間,第二間是托馬斯的,再隔壁是托馬斯的書房,轉右最裡面是特里克管家的房間。除了這幾間之外,您可以隨便挑,公主殿下。”
“你……,你怎麼會……”蘿莉雅斯公主氣的瞪圓了眼睛,臉色煞白的哆嗦着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會住在這裡?呵呵,美貌、年輕、身材、氣質我都有,而且我還擁有托馬斯對我真心的愛,我憑什麼不能住在這裡?而且你所引以爲傲的身份和地位,在這場戰爭開始的時候就變的岌岌可危了。別忘了,這裡是愛爾蘭,而你只是英格蘭的公主。你在這裡就得躲在這個城堡裡,好像是見不得光的小老鼠一樣。而我不同,我會用自己的雙手打一片天下出來,我將會成爲最有實力和托馬斯站在一起的人,成爲唯一可以與他最相配的女人。”
艾琳說完,快步的來到托馬斯的書房,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而留給那位公主的則是“砰”的一下關門聲,和一扇厚重的橡木門。
托馬斯的書房艾琳可不是第一次來了,但要找東西可還是第一次。而且艾琳沒有隨便翻人家東西的習慣,看着托馬斯那寬大的書桌和高背的羊皮軟椅子,艾琳的臉抽了一下,猛然間就想起了離開這裡去莊園的前一天下午,兩人在這裡幸福纏綿的時光。
“該死的,艾琳呀艾琳,這個時候你還想這個。”艾琳狠狠的敲敲自己的腦袋,壓下了臉上的紅暈和心裡的羞澀,快步的來到牆一側的書櫃前面,拉開一層層的找了起來。
書櫃裡的書很多,因爲羊皮紙非常的貴,所以就算能夠擁有幾十本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從一層層的書架翻過來,艾琳就覺得單憑着些書就知道托馬斯是個有錢人了。
只是可惜,從上到下的找了一遍,最多的是聖經、詩集和手記,並沒有艾琳要找的地圖。因爲好奇而隨手翻開了幾本羊皮紙的手記,艾琳發現是托馬斯記錄的一些關於狩獵和軍事演習的東西。
托馬斯喜歡打獵艾琳知道,但在那些關於軍隊和戰術的手記也讓艾琳心裡暗暗佩服。雖然才籠統的翻了幾本,艾琳就可以看出托馬斯對於戰術的運用相當獨到;而對於手下士兵的要求和素質訓練也是極爲看重的。
而且特別有一整本的記錄是關於如何系統的提高戰士的體能的,其專業性非常高,並且還記錄了一些和亨利醫生討論的、關於人身力量和速度發揮到極限的實驗。
“這個有用,我借來看看。”艾琳把那本關於士兵體能訓練的羊皮書放在了一邊,又轉到書桌上開始翻找起來。書桌上大部分是往來的信件和需要審閱的往來報告,還有幾份報表艾琳也看到過,就是之前向領地的其他莊園主收取土地使用費的。
“看來還是一團糟啊,那些人不夠聽話。”艾琳略微看了幾份,就知道托馬斯的收稅仍然艱難,特里克管家肯定對那些不肯乖乖繳稅的人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再往下翻,艾琳找到了一張航海圖。對於這個艾琳再熟悉不過了,一看之下就覺得十分的親切。但是再仔細的看一下上面紅色的標註,艾琳的心裡就是一暖。因爲那上面的座標清晰的顯示的正是自己曾經在海上航行的路線,已經最經常出沒的地點。
從標註的時間上來看,托馬斯對於自己在海上的行蹤堪稱是“關心備至”了,幾乎每一次行動的痕跡都可以從這張航海圖上找到,而且其準確程度非常的高。
“傻瓜,原來你一直在這裡默默的守護着我。”艾琳伸手在那些標註了紅色的“A”字上輕輕的撫摸着,就好像觸摸到的是托馬斯的一片真心。
“該死的,我這是怎麼了,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啊。”抹了一下微微溼潤的眼角,艾琳把那張航海圖也折了起來,放在那本羊皮書的上面,準備等下一起帶走。
又拉開書桌的抽屜,上面的兩個都是些瑣碎的東西,包括一枚圖章和專門用來印火漆的印,另外還有墨水和好幾支羽毛筆。再向下的最後一個抽屜打開,裡面是兩個羊皮紙卷,都用紅色的絲帶綁住的,而火漆上的日期已經是一個月前了,但不知道爲什麼托馬斯竟然沒有打開來看?
另外還有一張羊皮紙,上面的火漆已經脫落了,紅色的絲帶也隨意的散開着,艾琳看着這張羊皮紙挺面熟,似乎之前在那裡見過?一邊想着一邊隨手拿了起來,這纔想起是之前他們在桌上纏綿、激情的時候,這個被自己壓在屁股下面了。
“哼,是很重要的嗎?”艾琳忍不住好奇,而且看到上面的火漆已經脫落了,忍不住就展開看了一眼。然而,這一次看過去,艾琳的心猛的一跳,才明白托馬斯究竟爲自己承擔了多少的壓力。
那是一張由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一世親自簽署的新籤,意思是讓托馬斯回去接受公爵的爵位,並且和蘿莉雅斯公主殿下完婚。如果托馬斯再違抗命令不肯回去的話,將會以叛國罪論處。
而從這封信上嚴厲的措辭和時間上來看,這應該已經是第三次催他回去的信件了。難怪那位公主殿下會親自跑來,還帶着所謂的任命書和大批的軍隊,那根本就是逼托馬斯就範的。
“你真是傻瓜,爲了我究竟要獨自承擔多久?又要犧牲多少呢?”艾琳感覺鼻子發酸,但伸手使勁兒的揉了揉已經開始發紅的鼻子頭,把那封新籤再重新卷好,綁上了絲帶放回到原處。
深呼吸之後,艾琳又向抽屜裡面翻了翻,才找出一大章摺疊好的羊皮紙來。展開一看正是一張愛爾蘭的地圖,只是不同的是,這張地圖上已經做了很多的標註,看那些特別顏色的小字,艾琳的心就是一沉,原來托馬斯早就已經做出了準備,也早就知道會有戰爭的一天啊。
整理好紊亂的心情,艾琳開始把這些她認爲用的着的東西收在一個牛皮袋子裡,準備離開。
從歷史上來看,愛爾蘭就在十三世紀遭到了英格蘭的攻擊,從而臣服成爲了英國的一個殖民地,而偉大的愛德華一世在之後的幾十年裡,同樣的侵略戰爭還不知道打響了多少。
艾琳很清楚,這次戰爭是個必然,也是一個開端,如果可以的話,自己將會在這中間獲得一些什麼,雖然看起來不太現實,但總比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人身不由己的獨自頂着壓力好好的多。
艾琳拿着航海圖和地圖,以及一本手記的羊皮書離開了這間書房,才一下樓就看到了迪克已經在等着自己,同時手裡提着一個包袱,見到艾琳就忙着遞給了她。
“是什麼?”艾琳好奇的接過來,在手裡掂了一下重量,又隔着包袱摸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就僵硬起來。飛快的打開那個包袱,艾琳果然看到了她的牛皮鎧甲。
那是之前亞里斯隊長和十字劍一起給自己打造的,卻在那次襲擊鐵礦的時候脫下來隨意的扔在了一邊,沒有想到竟然被找到了,還保管的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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