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搖頭如撥浪鼓。
景橫波轉眼就把這問題扔到了九霄雲外。
“哎,愛卿們,快去給朕把箱子找回來,哎,丟哪去了呢……”
“愛卿”們抖了抖,小聲委婉提醒,“陛下,愛卿是對大臣們的稱呼。我等地位低微,只不過是玉照宮中三等行走侍衛,當不起您的稱呼……”
“好的好的。箱子箱子。”景橫波大聲招呼,“箱子剛纔好像裂開了,別忘記把掉下來的東西都給我找齊了啊……”
半晌護衛們擡着一隻碩大的箱子來了。還有幾個拎着提着。
“這鞋子好奇怪。鞋底有刺!好大的刺!”
“這玩意是什麼?只有我巴掌大,三角形,怎麼穿?是領巾嗎?還是面罩?”
“這兩個圓的連着幾個布條是啥?裝水的嗎?”
一個小護衛好奇,偷偷扒開箱子裡那些花花綠綠東西,又翻了翻,隨即臉色大變,啪一下將箱子關緊。
“咦,你看到啥了?這麼緊張?”同行的人好奇。
小護衛連連搖頭,臉色煞白,捂住褲子,抖抖索索盯着景橫波。
“怎麼了?你盡瞧她做什麼?”同行人好奇心更甚。
“大哥!”小護衛一把抓住他衣襟,“這女王不能認!變態!大變態!她絕對不會守住咱們那些宮規,她是咱們找回去的,將來鬧出大事,會給咱們帶來死罪的!哥,咱們趕緊逃吧!啊?”
“你瞎說什麼呢!”同行的人甩開他的手,“怎麼逃?保不準國師大人現在都知道了!再說女王陛下看起來正常得很,哪變態了?”
小護衛苦着臉,瞅了瞅那箱子,縮到一邊。
那可怕的東西喲……
景橫波眉開眼笑地接過自己的箱子,“謝謝了啊愛卿……啊不小乖乖!”
“小乖乖們”打個踉蹌……
三下兩下脫了壞了的黑絲扔掉,從箱子裡找出一雙新的換上,景橫波順手挑了挑高跟鞋。
“粗跟的穩當……啊不女人味不足……要麼平跟的?這裡地面不咋平……啊不這樣顯不出我的長腿……還是細跟的吧……萬一有人想害我,我一腳釘死他!”景橫波換上那雙豹紋細帶十寸高跟鞋,巧笑嫣然擡頭,“是不是啊小乖乖?”
“小乖乖們”盯着那銀亮細長如鋼釘的鞋跟,齊齊打了個顫……
“小乖乖,朕渴了,給朕燒水。”
“小乖乖,朕餓了,有什麼吃的?最好是烤雞腿。”
“小乖乖,朕的臉還沒洗,去打點水來。記得放點花瓣。你們皇家有什麼宮廷秘方配製的精油啊花皁啊這個也可以有。”
“小乖乖,給朕整個帳篷睡一睡,要羊毛的。”
景橫波得意洋洋翹着二郎腿,看着一羣大荒侍衛給她使喚得團團轉,表情很滿意。
她其實也不那麼餓,也不那麼渴,研究所準備逃跑之前,她已經把小蛋糕做好的零食偷吃了一半。她只是想既然作了女王,便得趕緊享受上,再說天上的餡餅掉太快,總有點不真實感,好歹得測試下這女王,是不是真金白銀的高大上。
測試結果很OK。
景橫波放心了。
她舒舒服服躺下來,正準備使喚幾個侍衛給她按摩,卻見那幾個傢伙頭碰頭聚在一起,似乎在分什麼東西,人堆裡隱約可見彩光閃爍。
景橫波一骨碌爬起來,踮腳走過去。
那羣人在低聲吵架。
“你輸了!女王是掉下來的!快來揹我的紅寶石,重死了,侍衛長又不給扔,說會惹禍,我纔不要揹回大荒!”
“你才輸了!女王是爬出來的!你沒見她從坑裡往外爬?一筐藍寶石!歸你背了!”
“胡扯!掉下來的!”
“混賬!爬出來的!”
“掉!”
“爬!”
……
一分鐘之後,打起來了。紅藍寶石滾了一地,連同先前撿到的祖母綠,在塵埃裡被踩來踩去,人們忙着撕頭髮打嘴巴,沒人理。
景橫波立在人羣后,塗了金色指甲油的手指蓋住嘴巴,眼珠子瞪如祖母綠。高跟鞋被踩幾次都沒察覺。
這這這這……這都是寶石?
這些傢伙成筐的拿寶石打賭?還說什麼背不背?腦子進水了?
穿越世界果然玄幻!
景橫波肩膀繃緊,呼吸急促,手指神經質抖動,連頭髮絲都在震顫。
三個舍友若在,大抵要哼一聲“母龍病發”。
四個人都是孤兒,其中景橫波更連自己確切年齡都搞不清楚,但其餘三人都公認這貨一定屬龍。
龍天性風騷,且熱愛一切亮閃閃的東西。
羣架還在打着,已經由打耳光升級爲招呼下三路,對彼此的要求也從獲得寶石變成誰輸誰就負責背所有寶石回大荒。
忽然一聲暴喝,雷霆般在天際滾滾傳開。
“別——打——了——”
侍衛們停手,掛兩管鼻血,傻傻回頭。
三尺外站着渾身顫抖,兩眼灼灼,高舉雙臂,青面獠牙的女王陛下。
“擋——我——者——死——”
景橫波一手撥開一個,大步向前。
“你,別動!”
“你,站穩!”
“你,把腳擡起來。”
“你,向左三公分……對!小心!STOP!別踩着我的寶石!”
三分鐘之後,所有混戰人羣都離開了對寶石的威脅範圍。
人羣中一隻豔紅的臀撅着,景橫波跪在泥巴上,塗了金色指甲油,保養得精緻的手指,將那些亮閃閃的東西,一顆顆地挖出來。
一羣侍衛摸着下巴圍觀。
咦,女王在幹嘛?
咦,她全部收起來了。
咦,她不嫌重嗎?
咦,她不知道馬上要回大荒,而大荒這玩意遍地撿不值錢嗎?
呀,終於有人替咱背死沉死沉的寶石了!天曉得咱們背了寶石出來準備換東西,結果沒見過市面的大燕貧民說找不開,根本不給換!
哦!女王陛下真是仁愛萬方!
……
仁愛萬方的女王陛下,將那些沾了泥巴的寶石一一擦乾淨,收進一個布袋子裡,吃力地抓起來,往背上一甩。
靠!好重!
發了!
景橫波眉開眼笑地揹着寶石,用兇狠的目光警告所有人不得覬覦之後,再用繩子將寶石捆緊在腰間,才邁着歪歪扭扭的吃力步伐,走開了。
她覺得很幸福。
侍衛們看着她彎腰弓背扛寶石的背影,也覺得很幸福。
……
景橫波走了幾步,發覺吃不消,這寶石太重了,勒得她腰痛,想要藏在哪裡吧,又各種不放心,最後只好將大部分放進箱子裡,只選了幾顆祖母綠隨身帶着。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對一切時尚感興趣的她,當然知道什麼寶石纔是最珍貴的。
收拾箱子時她看看身上滿是泥巴的衣服,決定將衣服換了。順手從箱子裡抓出一件超短裙,也不打招呼,哧一聲拉下身上那件緊身裹裙的後背拉鍊。拉鍊沾了土,拉到一半卡住,她頭也不擡,“小乖乖,來幫個忙。”
沒有動靜。景橫波頭一擡——咦,人呢?
再一看,最近的都在三丈外,齊齊屁股對着她。
景橫波聳聳肩,“神經。”把拉鍊再往上拉拉,唰地一下拉到底。
裙子從肩膀滑落,景橫波自戀地撫摸手臂,“冰肌雪膚啊……”
後背一陣涼風吹過,她抖了抖,這才注意到遍地死人。
“怎麼死了這麼多人?”後知後覺的某人唰一下跳開,驚恐地捂住肩膀,“來人!來人!給朕把這些屍體都拖開!來人!來人!給朕擋着風!”
背對着她的侍衛們一動不動——女王陛下你那件裙子只有一聲拉下的聲音還沒有拉上的聲音呢這說明你目前一定還是衣衫不整狀態咱們這會兒轉身會死人的你就自求多福吧啊。
“救命啊!”景橫波尖叫,她跳來蹦去,踩到一具屍首,粘膩的腳感如踏軟蛇,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一個定力不足的小侍衛聽她聲音驚恐,忍不住轉身。一眼看見黑暗裡一片耀眼的白,女子的美妙輪廓,起伏在混沌的黑暗裡,似一尊玉琢的寶瓶。
“救……”景橫波剛想對他伸手求救,這小子唰一下又轉過身去,尖叫一聲狂奔幾步,撲通一聲跳進河水裡。
景橫波伸出的手臂,硬硬地停在半空。
咋了這是?
她張着嘴,等那半夜發瘋跳河的孩子從水裡浮上來,然而只看見一道水線咻地穿過河面,消失在河的另一岸。
這這這這是啥米意思?
跑了?水遁了?
就因爲轉身看了她一眼?
至於嗎?
“喂……”她呆滯了半天,走到一個背對着她的侍衛面前,戳了戳他的背,“剛纔那人……他那是幹什麼啊?”
侍衛抱頭縮肩,死死把臉對着泥土,甕聲甕氣地道:“回陛下,自我放逐。”
“啊?爲什麼啊?”
“他犯了重罪。”侍衛悲傷地道,“按說應該自裁的,他逃了。我們看在同僚一場,也不想追。其實我們也犯了包庇罪……唉,就這樣吧。”
“啊?”景橫波眸子都大了一圈,“啥重罪?看了我?至於嗎?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
忽然一個聲音飄來,似一聲呢喃,響在她耳側。
“誰?”景橫波一驚,低頭看侍衛,侍衛一動不動,根本沒說話。
她擡頭,尋向聲音來處,這纔看見,河對岸忽然多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頎長,黑色的袍角在夜風中似一縷黑雲招展,仔細看袍子也並不是黑的,泛着細碎的銀光,那光芒和朦朧月色河水粼光交織在一起,蔓延開一片爛漫的淡銀色,令人摸不清他的輪廓,卻忽然覺得耀目。
景橫波明明沒有看見這個人的臉,卻覺得他在對她笑。
一種奇異的、難以說清喜悅與否的笑容。像隔了時光歲月,在宇宙盡頭,看見另一生,因瞭然而寂寥,卻又含了淡淡譏誚。
幾分邪,幾分悵。
景橫波口水立即唰一下滴了下來。
美人!
絕對是美人!
憑她閱遍各式高V級猛片積累的對美色的非凡鑑別經驗推斷,百分之百美人!還是氣質極其特殊的那種!
太好了!
穿越定律果然沒在她這裡打破——除了金手指,還有遍地美人!
一分鐘之前她還因爲跳水侍衛,萌發的那麼一絲絲“有點不對勁,要麼別當這女王”的念頭,轉眼就被遠遠河岸上一個人影給掐滅了。
“啊哈!”景橫波怕嚇跑美人,再跳一次水自己豔福就沒了,唰一下趕緊拉上拉鍊,直奔河邊,“帥哥你好,我是景橫波,英文名Jennifer,你可以叫我大波或者詹妮。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屬相是啥?什麼星座?家住哪裡?咱們認識一下……”
那神秘而邪魅的男子,忽然對她伸出手,月色下手指細長。
景橫波立即眉開眼笑伸出手,“啊,你好你好,不過這麼遠咱們怎麼握手……”
那男子手指一擡,嘩啦一聲河水暴漲,水底一條人影直挺挺被拎了出來,男子用一根手指勾住那人衣領,隨手一拋。
“砰。”
水淋淋的屍體,砸到了景橫波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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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下巴,大波是不同於我以往女主的新嘗試。因爲她性格設定的原因,所以前期文風相應也特別跳脫輕鬆些。這位還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所以也得直白些。想寫個和太史截然不同的女主,也不知道大家習慣不習慣……
在這裡統一謝謝大家的支持,每次走開半年,回來你們還在,這真是寫作生涯中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