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自劍身刺出的位置,滲出一條鮮紅的血線,沿着承玉白皙精緻的五官緩緩流下來,與他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的顏色對比,顯得觸目驚心。
承玉睜着雙眼,滿眼都是不敢置信,直勾勾盯着少翡。嘴張了張卻沒說出話來, 人慢慢地向旁邊倒下去。
等到承玉整個人徹底倒地,少翡纔看清楚。
原來不是承玉不想逃跑,而是他根本就逃不了了。
在承玉徹底倒地之後,少翡纔看見承玉的下半截身體,那原本已經變成了大觸角的妖身,之前爲攻擊她而沒入地裡。
居然已經被整整齊齊自露出地面的位置截斷。
切割手法十分精準,就像用墨線精確量過,斷茬幾乎跟地皮緊密連接, 從外面一點都看不出來。
原來剛纔不是承玉沒對她下手, 而是他已經對她下不了手了。
原來在炎顏出現的那一刻,她就廢掉了承玉。
承玉的身體側翻在地,仍舊睜着眼,臉上的表情是最後面對少翡時候的表情,眉心也依舊插着少翡親手刺入的玉劍。
炎顏感覺手臂上架住的身體,隨着倒地的承玉也跟着猛地一沉,趕緊收緊手臂,支撐住少翡的腰身。
在接觸少翡的同時,炎顏順帶調運木之力查看了一下她的身體。
少翡身上並沒受明顯的大傷,丹田炁海也完好無恙。
炎顏猜少翡此刻的虛弱,大概是因爲身心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和感傷。
她知道少翡跟承玉從前的關係很好,雖然沒有明確道侶關係,但是少翡對承玉是確實有情感的。
少翡現在的狀態,需要找個地方安靜休息。
就在炎顏這邊正準備安置少翡的時候,剛纔渾身殺氣銳利的虞昕竹突然仰天大叫。
炎顏扭頭看去過,就見從虞昕竹嘴裡“噗”地高高噴射出一大口濃黑血漿。
吐出這一口黑血, 虞昕竹身體一鬆, 人也跟着失去了意識,
猛地向後仰倒。
與此同時,籠罩住整個青石院的凌銳劍氣也跟着頃刻消散。
阿桂把虞昕竹接住的時候,他自己也給嚇地臉色慘白,全沒了頭緒,只剩滿嘴裡大呼炎顏的名字:
“阿顏阿顏呀,你快來看看小閣主她這是怎麼了!”
炎顏攙扶着虛弱的少翡,只能分出一縷攜帶木之力的神識籠罩住虞昕竹。
把少翡安置在院子旁邊的樹下,炎顏折回來,安撫阿桂:“昕竹無礙,她此刻只是心脈有些虛浮,你先幫她穩住心脈,看看如果丹田炁海無恙,就只用等她靜養一會兒就好了。”
阿桂立刻點頭,就像個跟家長走散的小孩子又終於找到家長了一樣,乖順地按照炎顏的說法一步一步照着做。
炎顏笑了笑,輕輕拍了拍阿桂的肩膀。
桂叔這個人特別有意思,在外人眼裡堂堂化神境大修士, 劍閣的大護法, 遇上事兒立馬無助的像小孩子。
這其實不是阿桂能力不行,主要跟他性格和平日的分工有關。
他跟月雅同樣是負責陪伴和守護虞昕竹的大護法,兩人的修爲都一樣厲害,甚至阿桂還在月雅之上。
可是阿桂的性格卻跟月雅完全不一樣。
月雅溫柔冷靜,又因爲是女修的緣故,許多時候近身照顧虞昕竹都是由月雅完成。
虞昕竹外出辦事,如果不需要特別保護,多半時候也是由月雅陪伴。
阿桂則更多時候負責守護虞昕竹的安全,還包括平日裡陪伴虞昕竹修行。
出去陪練,其餘不論何處,阿桂基本唯虞昕竹命是從。
所以剛纔遇到虞昕竹突然暈厥,阿桂就立馬抓瞎。
要是月雅在這裡,月雅的反應就要比阿桂鎮定的多。
從阿桂和月雅兩人互補的性格也能看得出,虞頌在給虞昕竹選擇陪伴護法的細緻用心。
但其實身爲化神境的劍修大護法,炎顏吩咐的這些阿桂完全沒問題。
阿桂照炎顏說的,分出一縷神識進入虞昕竹體內,仔細檢查過虞昕竹的經脈,靈根等,發現虞昕竹身體基本無恙,只是剛纔靈力消耗過大炁海有些枯竭,阿桂總算徹底鬆口氣。
吩咐弟子很快傳來月雅,由月雅將虞昕竹送回涵煙閣。
阿桂仍舊留在青石院幫炎顏料理這邊的事。
整個青石院已經狼狽不堪,滿院就像下了一場血肉雨。
這地方眼見是沒法再住人了,炎顏借了阿桂的葉舟,讓兩個劍閣弟子把少翡和她所有的女弟子一併送去琉瓔水榭。
虞昕竹專門爲炎顏安排的琉瓔水榭,是劍閣最大的知客院。
本是打算安置炎顏的大商隊和她白霧殿衆弟子的,地方十分寬敞,安置少翡和她的女弟子完全沒負擔。
送走少翡,炎顏跟阿桂纔開始仔仔細細排查整個青石小院。
兩個人沒商量過,但是檢查的卻都異常認真。
剛纔那些妖修又讓炎顏和阿桂不自覺聯想到了虞昕竹的遭遇。
等到兩人開始認真檢查時才發現,整個院子裡裡外外,除去剛纔那些少翡女弟子們站過的地方,其餘全都被一層黏膩膩的肉泥覆蓋,腳踩在上面都打滑。
炎顏跟阿桂只能踩着劍貼着地面搜尋。
可是剛纔虞昕竹那一通揮劍砍殺,整個院子連塊巴掌大的肉皮都沒剩下,比絞肉機加工都細緻,這都不是肉沫了,簡直就是肉糜。
阿桂都沒見過這樣用劍的,硬生生把劍用成了磨盤,看得大劍修心驚肉跳。
炎顏嘆息:“可見這次被妖物殘害,對昕竹內心造成多大的創傷。”
眼前這駭人場景就是虞昕竹內心憤恨的現實寫照。
阿桂點頭:“剛纔我替她查看經脈,察覺她的百匯通明澄澈,大概跟她剛纔釋放出胸中淤堵之氣有關,幸虧你沒叫攔着,若這股悶氣一直堵在體內,日後形成氣候必定阻礙小閣主修行。”
阿桂剛纔也注意到了,虞昕竹吐出的那口血是黑褐色的。
他知道那是體內淤積不散的氣血, 吐出來是好事。
可是虞昕竹是解氣了,卻苦了炎顏和阿桂。
剁地太碎了,啥線索也找不着了。
阿桂有些無語。
炎顏笑道:“還有一隻沒剁碎的。”
說完,領着阿桂來到承玉的屍體跟前。
剛纔少翡走的時候沒開口要承玉的屍體,炎顏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承玉的屍體炎顏打算留着好好研究一下。
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炎顏對當初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單狐山,對孟華宗,對第一個遇上的妖修張季志,總有種特別感覺。
炎顏覺得,或許從自己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她遇上的這一切就都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