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神一的聲音,軒轅初也回過神來,從寧華風背後走出來,只是不敢看那人。
“哪邊的”,他們如今可是腹背受敵,寧華風也是知道的,大鄢還沒有完全打下,齊歌又開始躁動不安。戶部早說了國庫空虛,大宇又朝中不穩,不知道還禁不禁得起這般折騰。
“不知,荷夢只說事情緊急,讓主上速回”神一神色不動,單手按在劍柄上,軒轅初知道這是戒備的動作。寧華風也不動聲色的將她後面守護好,不讓人有偷襲的可能,廟會還未散,卻有越來越多的人朝這邊涌來,看着像尋常百姓,中間卻混雜着面色沉穩腳步有力的孔武大漢,哪裡會是出來觀看綵衣廟會的普通人。
“回宮”寧華風悄聲在軒轅初耳邊道,他上次見識過軒轅初的本事,要離開這裡並非難事。這些人本來就是衝着她來的,自己好歹是丞相府公子,背後的勢力多少會讓他們有些忌憚。
軒轅初詫異的看着寧華風,晶亮的眸子第一次在人前出現真實的情緒。這些人來者不善,且人數衆多看着武功更是不弱。怕是孟嫣然等不住,不顧言官之口派來的死士,和這羣人對上,其中兇險比得上那晚從地宮出來遇到的伏擊,他不要命了,還是以爲這些人不敢殺他。自己不走還能有神一幫着,她是皇上,神一自然會拼死護她周全。轉念又想起方纔的話,他莫不是認真的,一向對此遲鈍的軒轅初也開始正視寧華風的感情。
“快走,記着你還欠我一個答案,等兩日後恢復早課,你能不能告訴我?”寧華風偏過頭看着正在發愣的軒轅初,臉上帶着寬和的笑,困惑的表情實在不適合她,只是她因爲自己這樣卻讓他心裡有一種滿滿的感覺。這些人還奈何不了他,上次自己隱在身後沒有出現,卻讓他下定決心以後會站在她身前,什麼兇險陷阱他擋着,陰謀詭計他陪着,他會好好護着她。
這個人怎麼在這個時候還能這麼雲淡風輕若無其事,攸關生死的事情難道在他眼裡就這般兒戲,軒轅初有些生氣。她與他原本不過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還是自己把他拖到這灘渾水裡,論起軒轅氏和寧氏一族的前事,也是軒轅氏對不住他們寧府,唯一的男丁寧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就是看在他父親的面上都不會在意這君臣之誼的。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藉着周圍的花燈甚至都能看見那些人背後隱隱反射的寒光,寧華風有些着急,小初一直不走只會讓這些人越逼越近,軒轅初不動,神一更不會動。他只聽命於軒轅初這個人,不因爲她的身份地位,只是上面的人讓他保護這個人罷了,就像機器只有發出指令纔會動。他不知道寧華風一開始對軒轅初說了什麼,只是看軒轅初百年難得一見的表情也讓他樂得在一旁看戲。在今晚之前軒轅初是個沒有軟肋的人,今晚過了之後或許就說不好了,事情越來越好玩了不是。
再深深看了寧華風一眼,並沒有迴應他的話轉身便走,她十分清楚不走只會讓人越來越難纏,或許回宮的路上還有伏擊,但現在她只想離開這裡。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措手不及,她需要時間整理。寧華風的話如魔障般迴響在她耳邊,往事一幕幕清晰得像從未被時間沖淡,不曾在意的小事也似乎有了不一樣的含義。
看見那抹素白身影飄然遠去,寧華風嘴角完美的微笑像被刀鋒斬斷,剩下的只有滿滿的苦澀。他知道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可是等到最後的答案有真的會如自己所願嗎?
不管如何先解決眼前的事纔是,這些都是阻擋在他們之間的人,死一個算一個。見那些人準備繞過他追上前,寧華風雙臂一展,不知道從哪裡彈出的軟劍生生將衝在前面幾人攔住,後面的人想上前卻被洶涌的人羣擋住進退不得。前面的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平日不顯山露水的丞相公子竟然這般難纏,眼見前面小皇帝越走越遠知道趕不上只好專心應對面前的人。
寧華風心裡火氣,臉上的笑容卻越發俊朗,暗道一聲來的好,他正愁好久沒練手了。雖然身處鬧市,那些人又將寧華風密不透風的圍在一處,竟然也沒有人發現這邊的事,到少了不少善後工作。
但高處看低處總是容易些,綵衣廟不遠處的一處高亭正好將這處發生的事盡收眼底。
“小王爺,寧氏一派怕是已經真正站在小皇帝身邊了”近臣模樣的一人身着深褐色長衫站在一頭戴明珠金冠紫衣少年身後,目露精光兩邊太陽穴有明顯凸起,一看就功夫不弱。
站在亭子邊上的少年漫不經心的轉動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再沒有看下去的*,轉過身目光沉靜,和往日展露在衆人面前的囂張狂妄截然不同,正是皇城裡唯一能被人稱爲小王爺的軒轅明赫。“那又如何,再深厚的根基,在父王得勝回朝後都得拔起來。更何況只是寧華風一人,只要寧橖遠那老匹夫不鬆口,他就永遠只能是他一個人”雙手背在身後,看着面前的人,絲毫沒有把寧華風放在眼裡的意思。
那人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寧華風不過才虛歲十七就這般能耐,日後必然是一大禍患。轉頭看了眼下方的寧華風,面露陰狠之色道,“這些人看來並不得力,不若小人此番趁亂結果了寧華風的性命,反正無人知曉,到時候推給孟太后豈不是一舉兩得”
軒轅明赫聽罷,並不贊成,右手微擡道“不可胡來,此時殺了寧華風反倒是逼着寧橖遠站在小皇帝一邊”
那人一聽軒轅明赫如此說也明白現在不是殺寧華風的時候,想不到自己一個活了半輩子的人竟然還沒有一個少年郎思慮周全,不由得目露讚許之色,心中對軒轅明赫又多了幾分敬佩“是小人魯莽了。”
軒轅明赫擺了擺手示意無礙,“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倒是一個月後的春闈,武狀元一定要是我們自己的人”
那人明白此次春闈的兇險厲害,“是,小王爺放心”
軒轅明赫點了點頭,再沒看下面一眼轉身離開。
既然有人已經做了選擇,他也不能在放任自己這般渾噩下去。他們天生就該是有血緣的敵人,即便強求最後也不過是死局。
順利回到乾坤宮的軒轅初還沒緩過神兒來,神一退下後,荷夢一紙邊關奏報又讓她心頭火起。
大鄢前些日子得一員名爲匡武的小將,傷了大宇幾名虎將不說還奪回幾座城池。擺的陣法詭譎難測,軒轅煜也一時拿他沒有辦法,着實讓人氣惱。大鄢皇帝雖然大覺揚眉吐氣,卻也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就又生出了別的心思。這些年兩國交戰,大鄢元氣大傷,大宇卻在幾日前的年宴上展現出讓人驚歎的財力不得不讓大鄢皇上考慮這場戰爭繼續的必要。
他們想讓兩國聯姻來停止這場戰爭,條件是大宇將奪走三十四座城池中的十座作爲賀禮迎娶大鄢的端慧公主,並以後位待之。其中隱含的意思不言而喻,軒轅初親政之路的阻礙少了不少絆腳石,大宇和大鄢有這一層關係更是永世交好。
軒轅初看完心頭的火早就燒起來,手裡的密報也被扔在地上。大鄢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就是仗着現在他們大宇朝中內亂不斷,外戚專權,齊歌又派兵駐紮在觀城罷了。若不是有那些惹人厭的人在,他們又怎敢這般有恃無恐的談條件。
荷夢第一次見軒轅初如此外露的發火,大殿之中也她們二人,撿起地上的密報匆匆看了一遍道:“皇上爲何發這般大的火,奴婢看這也不全是壞事”看了眼軒轅初並沒有不耐煩的表情才展平了手裡的奏報接着道:“大鄢這是求和之意,皇上不妨先應下,等大鄢公主嫁過來,皇上也已經有了實權。自古攘外安內,先把朝堂上的事解決了再發兵攻打大鄢不遲。再者,太后娘娘一直想讓孟茹雪做皇后,大鄢這一來正好也讓孟太后的算盤落空,皇上豈不是一箭雙鵰”
軒轅初耳裡聽着荷夢的話,心裡有些訝異,她沒想到養在深宮的荷夢竟然會有這般見地,就當世女子看來已是不錯。又想起她當年跟着宛妃,從那一手漂亮的小楷就知道宛妃也是教她識文斷字的,明白這些也不稀奇。
只是她到底不是朝堂中人,不懂其中厲害,眼中厭惡一閃而過:“你太低估了大鄢的企圖,他們只說聯姻卻不遞降書,根本就沒有臣服我大宇的打算,不過是一出利用我大宇此番局勢的緩兵之計。齊歌駐兵觀城蠢蠢欲動,讓大鄢看到希望。若這次大宇真的退兵,等大鄢緩過氣來就是大鄢和齊歌一起圍剿大宇了。當年出兵大鄢是天在幫忙讓齊歌出了百年難得一見的雪災,這次的機會錯過就再沒有第二次統一三國了。”
走到新近呈上來的三國地圖,看着這塊大宇一家獨大的地圖,讓她此刻放棄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纖細瘦弱的手指緩緩劃過地圖上的大山大河,墨衣華貴如錦偏生多出三分肅殺,道:“孟茹雪當不當得了皇后不是什麼大事,就算打亂孟嫣然的計劃,可你忘了一旦大鄢和大宇停戰,軒轅煜就該回來。狼未走,虎又來。朕豈能因爲眼前短暫的利益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再者不用那什麼端慧公主,朕親政之期也不會久遠。攻打大鄢只是一個開始,用不了多久齊歌也會盡歸我大宇,三國統一不過是時間問題”
荷夢聽得心中一震,難不成皇上一開始就是打的統一三國的主意。當年文帝未完成的心願,皇上可以麼?
“是奴婢妄言”荷夢恭敬的退在一旁,她們並不畏懼已經是外強中乾的孟氏一派,最大的敵人遠在邊關。
軒轅初嘴角的笑殘忍有志在必得,取得勝利總要有人犧牲不是。就是不知道孟嫣然的手快不快,要是她猜的不錯,再過幾日前線就該傳來消息了。
睡前最後想起好幾日沒有見達溪逝水,不知道她究竟在哪兒去了,看來她許給自己的承諾怕是要成空頭支票了。
兩日一晃匆匆而過,又到早朝,大鄢求和的事真擺上明面也是到幾日早朝。大概是被人刻意壓下來,兩天竟然沒有傳到她的耳朵裡。
“啓奏聖上,前線傳來的消息大鄢求和,派來使臣請求聯姻。”殿中兵部侍郎曹勳站出來道。
其他人都因爲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措手不及,在下方竊竊私語,大鄢求和是不是意味着臣服大宇。
軒轅初端坐在龍椅之上,隨意掃了一眼,這個曹勳倒是很會挑動人心。他這樣一說只會讓人以爲大鄢是稱臣求和,看來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了,是怕遠在邊關朝中有什麼變故來不及麼?
“使臣何在?”軒轅初沒有看一旁孟太后難看的臉色,依舊輕聲細語的問站在下面的曹勳,好像正在考慮此事的可行性。一個迫切想要掌權,又不得不被人處處壓制的皇帝,這樣的反應算是最正常的罷。
“使臣已在路上”曹勳並不多言,只是軒轅初問什麼便答什麼。
“只是聯姻麼?大鄢再沒有其他要求”端坐在一旁的孟嫣然忍不住開口,就他們兩人這般不溫不火的問答下去,和大鄢聯姻怕會成板上釘釘的事。她心中清楚一旦聯姻成功,小皇帝大權在握,她這個太后就再無翻身之日了。
哼,軒轅初心中冷笑,大鄢的條件孟嫣然怕是早就知道,現下還要裝模作樣的問,不過是做戲而已。
曹勳見孟嫣然發問,又側了下身子正對着孟嫣然,道:“大鄢想讓大宇歸還十座城池作爲聯姻的賀禮,並許嫁過來的端慧公主皇后之位”
“放肆,戰敗之國何足言勇,更不論許以皇后之位。我大宇皇室血統何等高貴,豈容外族之人玷污”孟太后似是極爲生氣,憤怒的拍着手下的鳳座扶手,大聲道。爲了表現憤怒之情竟然連聲音都有些變了,本來有些不堪戰爭所擾想要言和的文官一時都吶吶不敢言。
“太后所言極是”軒轅初順勢接過,點點頭看似極爲贊同太后的話,讓孟嫣然本來早有打算也有些不確定,心裡一突,軒轅初又打的什麼主意。
轉而憤而起身,黑色蟒袍袖服一揮,讓殿中百官只覺得高高在上,已有君臨天下之勢。看向百官的眼神也早已不如方纔溫和,反而像刀鋒般凌厲,讓人不敢直視。
“不過,朕並不是因爲不許皇后之位。若能讓我大宇百姓安寧,不再經受流離之苦,區區一個皇后的位子又算得了什麼,只是當年大鄢公然派人行刺朕,更沒給出個交代竟然就開戰,他們可曾顧忌過我大宇子民,如今我大宇數萬將士在沙場浴血奮戰七個寒暑,辛苦奪下三十四座城池,爲何只因爲他大鄢想言和便要白白送出十座。那十座城池也有我大宇將士的鮮血,我大宇的傲氣與尊嚴又豈是能讓人這般折辱的。他要戰便戰,他說和就和,堂堂大宇什麼時候能這般讓人拿捏。”
“皇上,容臣斗膽,大鄢開戰卻有所失,只是大宇大鄢開戰多年百姓所苦,如今大鄢求和,已是退讓。皇上何不也爲百姓着想何必爲了一時意氣,皇上,黎民何辜?”卻是跪下來的太傅孟明躍,孟氏卻是太猖獗,竟然敢公然影射軒轅初衝動不顧大局。
軒轅初見是他,不怒反笑。往右邊文官所在方向走了幾步,自己主戰,大宇武將自然不會有異議,難纏的是這羣文官,自以爲心懷百姓實則皆心懷鬼胎,今日若不讓他們心服口服,日後怕後患不斷。“太傅所言差矣,求和,何爲求和?不過是暫時緩兵之計,大鄢求和,降書何在?既無降書又送了個什麼端慧公主說要皇后之位,豈不可笑?我大宇自開國以來可曾有答應過這樣的求和,你們一個個覺得朕的決策不妥的,大可以翻翻我大宇史書,只要找出一個的例子,朕就接受這樣的求和。”
大宇自古對外就不是以和爲主,更不會這樣的先例。軒轅初的話已有些言重了,衆臣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彎腰道:“皇上息怒,微臣不敢?”
孟明躍低着頭打量周圍,心知自己孤掌難鳴,但也不退讓,仍站在中間甚爲突兀。
“不敢?你們有什麼不敢的,不過是齊歌駐兵觀城就讓你們慌了。”一句話讓有這樣的心思都吞了下去,面色燥紅。
“戰爭雖然勞民傷財,但大鄢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爲懼,大將軍程安也駐兵北方一時無礙,等肅親王滅了大鄢再前往北方助程安一臂之力,就算不滅了齊歌,我大宇也足以稱雄,爾等又在畏懼什麼?”稱雄天下一直都是大宇人世世代代的念想,不論文臣武將老弱婦孺,軒轅初這話算是說到他們心坎兒上去了。
“你們口口聲聲說爲百姓,卻不知道要想再無外敵來犯最好的方法就是再無外敵,以戰止戰纔是上策,爲官數載竟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明白麼?”
軒轅初的話鏗鏘有力,一字一句皆扣着大宇國威將士熱血,責問百官更是毫不留情,話一說完殿中百官都安靜下來,他們或許有想言和的,不過是因爲多年戰爭讓大宇百姓亦不堪其苦,齊歌又有駐兵在觀城對大宇虎視眈眈,此時若與大鄢交好得一番助力又何樂而不爲呢?這些年的安逸生活都快讓他們忘了體內原本彪悍的血液,說他們狂妄自大也好,野蠻不訓遜也好,從來就不會向人低下的頭顱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
一時間的沉默讓大殿有種詭異的安靜,孟嫣然動了動嘴巴,終究沒有說話,軒轅初說這番話已經越權,她尚未親政是沒有資格說這番話的。可是現在不會有人指出來,她不傻,比起不想讓軒轅初親政,她更不想讓軒轅煜回朝。軒轅初一旦親政,要打壓孟氏也需要些時間,如果是軒轅煜則又不同,小狐狸怎麼也沒有一隻手握重兵的老狐狸威脅大。此番局勢也已經對她大大不利,自古人心向背定成敗,軒轅初已經隱隱露出帝王之勢,些許觀望的朝中大員怕會有所動搖。
軒轅初無聲的笑了,狂妄霸道的話從那張脣形漂亮的嘴裡緩緩流出。“我大宇的將士在外爲揚大宇國威,拋頭顱灑熱血,而朕作爲一國之主就勢必要護好他們奪來的疆土。我軒轅初今日在此立誓,有我軒轅初在位的一天,大宇就只戰不和”
只戰不和,聽起來像個小孩子的意氣話,但看着那雙凌厲的眼,沒有一個臣子敢站出來反駁。大宇先祖對外的歷來手段皆是如此,一旦開戰就要到對方降爲止,更是從來就沒有和這一說。事關國家,就不再是朝中內鬥那麼簡單,不論站在哪一邊此時都只能放一放同仇敵愾。
“臣有一事上奏”正當衆人都沉浸在這片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熱血裡,一向在朝堂鮮少說話的寧丞相站了出來,蘇落川就站在他旁邊,也被弄得一愣。
寧橖遠把自己當擺設多年,只爲把自己從這潭渾水裡指摘出來,今日又會有什麼事,軒轅初微微皺眉,一時拿不準寧橖遠的心思。“準”
“臣妄言”說罷,竟然一撩官服直直跪了下來道:“皇上過了年宴就十四了,離親政不過區區一年,但此番大宇外患不斷,大宇江山在豺狼環伺之下岌岌可危。臣斗膽,請皇上提前親政,以固我大宇江山”
衆臣都被寧橖遠這一跪給嚇着了,大宇朝臣除了上朝下朝外,其餘時間都是鮮少下跪,對後宮之人更是可以不跪。不過這請求皇上早日親政卻是有違大宇皇室祖制的,理當下跪。
接着就如多米諾骨牌一般,稍有些品級的保皇派或寧氏一派皆跪下,只有零星幾個還站着,道:“請皇上提前親政,以固我大宇江山。”
“請皇上提前親政,以固我大宇江山…。”聲如洪鐘,響徹大殿直指人心。
而依然沉默不語,秀然而立的蘇國公就顯得有些鶴立雞羣了。蘇落川不動聲色看了周圍一眼,站着的竟然還有戶部侍郎伍承儉。本來還想着等些時日再讓欽天監尋個由頭讓軒轅初親政,沒想到寧橖遠竟然就提出來了。
“啓奏皇上,臣以爲寧丞相此言甚是有理,如今大宇君主無權,在與別國交戰難免會軍心不穩。且事當從權,皇上又何必拘泥於祖制。再者皇上本就是天降帝星,天命所歸,何不順從天意,一統三國揚我國威。”蘇落川並未下跪,一身仙鶴官服,站在下方簡陳利弊不卑不亢道。
孟嫣然坐在鳳座上,心裡恨得牙癢癢,蘇落川還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明明是不合理的事,從他嘴裡出來就似再理所應當不過。
“這…。”軒轅初遲疑,似是極爲難的看向一旁的孟太后。“母后,兒臣並不到年紀,如此大的擔子,兒臣……”話語間的推脫之意明顯,更讓孟嫣然盛怒,這小子越來越會裝,此時自己不允豈不是會落個頑固不化拿國事當兒戲的罪名。
“哀家也以爲丞相所言有理,如今國事在前,更不必拘泥,想來先祖也不會怪罪。只是也不急於這一兩日時間,親政大典何等大事需細細籌劃纔是……”
孟太后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匆匆打斷,“太后娘娘,臣以爲親政大典雖需籌劃,但不必大費周章。如今兩國交戰,軍中開銷極大,實在不宜勞民傷財”戶部侍郎伍承儉最清楚國庫賬目,這般犯上怒的話竟然也敢說,實在不失當初軒轅初說他掉在錢眼裡了。
孟嫣然心中惱火這個伍承儉,當初年宴也是他起的頭,否則事情哪會鬧到這般田地。“大膽,皇上的親政大典豈能馬虎,伍承儉你有幾個腦袋敢說這樣的話”
“太后娘娘…。臣”伍承儉還要再言,哪知被身前的人打斷。“太后娘娘,臣也以爲伍大人此言並非沒有道理。只是皇上此時親政不合祖制,倒不如將此事從簡,臣斗膽諫言,不如將大典改在太廟。”軒轅初知道伍承儉的直性子,只是沒想到這人會幫他說話,戶部尚書孟遠東可一直都是孟氏一派的中流砥柱,漂亮的鳳眼微微眯起,閃過嗜血的光。
孟嫣然看了他一眼,似乎也不能理解,但還是點點頭道:“說下去”
“皇上年方十四就親政,實在是有違祖制,但國公大人也說事急從權,皇上不若去太廟告祭祖宗先靈,也是有個交代”孟遠東不疾不徐道,用蘇落川的話堵住保皇一派的嘴,說完又似是惶恐的看了孟太后一眼。
“哀家以爲,孟愛卿說得有理,皇上以爲呢?”孟嫣然一邊點頭一邊看着軒轅初。
“但憑母后做主”先前還要細細籌劃,現在就孟遠東說了幾句就答應在太廟舉行登基大典,說沒有鬼她是傻子都不信。不過那又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太廟離晉城不過兩日路程,她就不行孟嫣然還能翻出什麼風浪。
“欽天監監正何在?”孟嫣然看了眼下面,實在找不見向來沒有存在感的欽天監。
“微臣在”宋立早有準備,在下跪的百官裡伏跪而出。
“最近可有什麼好日子?”
宋立想了想纔回到“回太后娘娘,十日後正是大吉”
“哦,這麼快,倒是來不及準備,可還有其他日子”摸了摸手上的金指套,看向宋立的眼神已經帶有威脅之意,這麼趕,她豈不是連佈置的時間都沒有。
軒轅初坐在龍座上眼觀鼻鼻觀心,其實早已將孟嫣然的小動作收歸眼底,孟嫣然難不成是傻了,宋立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欽天監監正,可出了名的直性子,否則當年又怎麼會在她出生之時不過和蘇落川的交情直言自己是天降帝星,將自己留在那虎狼之地。
“其他日子怕就要等到下個月月末了,微臣以爲現下齊歌在觀城虎視眈眈,皇上親政大典怕是不能拖那麼長的時間”宋立還是沒有絲毫要改口的意思,連看都沒看上面的沒有越皺越緊的孟嫣然道。
“罷了,那就十日後吧。皇上今日就開始準備齋戒,早課也免了,五日後啓程去太廟”話已至此,孟嫣然也不能再找什麼藉口,否則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早知道有今日就該早早把這食古不化的宋立給除去,心中想着臉上卻是慈愛的笑容“皇上以爲如何?”
“一切聽從母后安排”軒轅初側身對着孟太后道,與往日的恭順有禮無異,只是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笑容讓孟嫣然不寒而慄,若真等到軒轅初登基,孟氏的好日子怕就到頭了,決不能讓她親政。
沒想到本來只是商討不想和大鄢言和的早朝,最後竟然會演變成這般,下朝之後怕又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嘍。
反倒是回到乾坤宮的軒轅初鬆了口氣,今日不上早課倒是有了不見寧華風的理由,她琢磨兩日還是沒想到該怎麼回覆他。直接拒接非她所想,說自己和他是同樣心思更不可能,她連喜歡是什麼都不知道,又不可能說出身份,倒不如就這般拖着好。
在一旁閒來無事和她下棋的澹臺明月似乎也看出她心不在焉,雖然還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但澹臺明月向來心思敏銳,早就覺出她的心思不在棋盤上。
偷偷伸出手,稱她不注意偷偷換掉對方一枚黑子,果不其然,軒轅初竟然沒有發現。這尊殺神也會有心事,澹臺明月朝外看了看外面依然陽光普照啊。看看天再看看對面的人,不管了,輸了好幾局,這次就是作弊也要贏一回。又偷偷放了幾粒白子,隱隱將黑子圍住,以軒轅初的狀態,還不是馬上就要輸了。
心中正暗自高興,就見蓮香端着茶水進來,澹臺明月馬上正襟危坐,殺神身邊的幾個侍女看着是冰心玉質的可人兒,私下裡可都是厲害的主兒,不敢露出馬腳。
“皇上,天氣寒,喝口茶暖暖身子”蓮香說話永遠學不會蓮嫵的溫柔細膩,不過清清脆脆的聽着也讓人舒服。
看着面前盈盈帶笑的侍女,軒轅初若有所思。端起手邊的茶水,輕抿一口,果然香氣宜人,茶水握在手裡渾身都暖和起來。“今日…。”想了又想,還是沒有說下去。
蓮香心中奇怪,皇上何時有這樣遲疑的時候。
見蓮香在一旁等着,話也到嘴邊終究沒問出來,只說了句“無事”揮了揮手讓她退下,又讓她去傳菏澤。
這下子蓮香更奇怪了,皇上一開始分明不是這個意思。自從那日綵衣廟夜遊,她和蓮嫵回宮後見着皇上就一直不對勁。莫不是寧公子給皇上說了些什麼,只是這兩日都見不上寧公子,也不知道究竟。想到寧華風,蓮香心裡便有幾分明悟了,難不成皇上就是想問今天早課的事。
抿嘴一笑,手裡端着托盤道:“早課的時候寧公子和寧小姐都來了,孟公子說家裡母親身子不爽利告了假,小王爺也告了假只是沒說緣由,疏竹大人本來就一直候在乾坤宮的”
軒轅初瞪了蓮香一眼,竟然無意中有了小女兒的羞惱道:“就你多嘴,快去傳你菏澤姑姑來”
“是是是,奴婢多嘴,皇上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只是那話裡只有打趣,哪裡有什麼不敢的意思。一旁的澹臺明月看得心裡直嘀咕,看來蓮香是說到軒轅初心中所想了,殺神身邊的人還真是人精。
等蓮香退下後,澹臺明月的心思又活絡起來,“你是想上早課,還是想見那幾個什麼侍讀?”
看對面笑得諂媚的澹臺明月,軒轅初笑意不明端着手裡的茶喝了一口道:“與你何干?”
最討厭他們這種彎彎繞繞的人,澹臺明月無聊的砸着手邊旗盒裡的棋子,:“不過是想知道日後我若有了什麼過錯,該找什麼人求救最有效”
“哦,爲什麼覺得朕會因爲旁人放過你?”軒轅初有了幾分興致,放下手裡的茶杯道。
澹臺明月見她來了興致,也湊近神秘兮兮道“你方纔的表情明明就是想念情郎啊,我就是想知道你想念的情郎是夫子還是侍讀啊。”
軒轅初第一次這麼討厭這張並不豔麗貌美的臉,恨不得伸手抹掉她臉上的得意,:“再胡言亂語,朕讓人造個籠子把你關起來放到一個誰也找不見的地方”
知道她不會殺她,但也有的是法子治她,這麼愛鬧騰的人怎麼受得了被關起來,澹臺明月果然不敢再多話,只能在心裡暗罵。
“哎,我問你,是不是我給你找到那一魄你就放我和鬼爺爺走”澹臺明月安靜了一會,又想起一直想問軒轅初的話。這個人有事沒事就愛威脅她,她纔不要和她呆在一起,會短命的。
軒轅初睨了她一眼:“看心情,你若安安分分,朕說不定心情一好就放你走了”
“你……。,尋常人都知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還是一國之君,怎麼能說話不算數”澹臺明月氣得站起來,中間還被過長的束腰綬帶絆了一下,原本憤怒的指着軒轅初的鼻尖也少了幾分該有的氣勢。
“朕本來就不是君子,朕只是一抹異世遊魂”軒轅初的劣根性怕是讓澹臺明月體會了個遍,她尋常要是看誰不順眼殺了就是,順眼的自然不會這般對她,也就是澹臺明月這人寵不得殺不得,雖然聰慧又實在心性單純好欺負的緊。
“還有,你來宮中已有幾日,乾坤宮裡的東西你看了個遍,宮中各處孟茹雪想必也帶你轉過了,竟然一無所獲。這不得不讓朕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想出宮了。”軒轅初故意拿話激她,否則這丫頭不盡心還真以爲自己拿她沒辦法。
“你以爲本姑娘稀罕你這四四方方的漂亮籠子,本姑娘巴不得快些找見那東西,好擺脫你這個瘟神”澹臺明月看來是被她氣得口不擇言了,什麼話都敢說。
“明日朕讓蓮嫵陪你去國庫看看,能不能找見”
“你以爲天地靈寶是你們這種污穢之地能有的,就算原本乾淨的也被弄髒了”
“放肆”聽她越說越不像話,軒轅初似乎也被氣住,將手裡的杯子重重一摔,一塊晶瑩剔透的並蒂玉佩從袖中滑落。
落在厚厚的長絨地毯上還是發出沉悶的聲響,引得澹臺明月看過去,見只是塊漂亮的玉佩也就不以爲意。軒轅初若無其事的將玉佩收進懷裡,澹臺明月還要說話,就見菏澤進來。她知道軒轅初不會殺她,可也不敢在這幾個侍女面前太過張牙舞爪。
“皇上金安”菏澤雙手左右交疊,放在腰側行禮。
“你先退下”軒轅初卻是對着站在旁邊的澹臺明月道。
澹臺明月甩了甩過長的袖子,也不行禮就走了。
還沒到殿門口就聽見傳來清清冷冷的聲音“下次想動朕的棋子還要精明些,八顆子還敢動在如此明顯的地方”
澹臺明月心裡這時候纔有些害怕,這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高度警覺,自己的一舉一動她其實都知道。
直到人出了殿,軒轅初才抹了棋盤上的棋子,菏澤開始彙報這幾日的事。
“皇上,丹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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