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萬已經救出來了,剩下一個奚言豫,紀十雖然不是太着急,但是畢竟是一同來的,能救自然還是要救。何況又多了一個子萬做助力,也不需要她費什麼力氣。
只是出乎兩人意外的是,這一次救起來的不是奚言豫,而是他們遍尋不着的十一郎和梅六。乍然看到兩人相擁在一起,都還以梅六終於如願以償了呢,想到還有一個奚言豫,便也不多做耽擱,繼續跟着小金找下去。
只有十一郎發現了梅六的異常。他本想叫醒她,卻在看到她慘白髮青的臉‘色’時感覺到了不對,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和‘腿’,確定並無骨折,然而當他將內力輸入她體內察看是否有內臟受損時,所得到的結果卻讓素來從容不迫的他變了臉‘色’。他收回內力,小心地碰了碰她的後腰。
區別於脊柱應有的堅韌,觸手所及仿是一片軟泥,讓人不敢用力。收回手,上面一片粘膩,顯然血液已浸透了衣服。
她落地時並沒被石頭砸中,這樣的傷究竟是怎麼造成的,又爲什麼不告訴他,十一郎已無心去想,他只是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一種尖銳而劇烈的疼痛突然且迅速地侵襲了他的心臟,讓他生起想毀壞一切的衝動。雖然只是短暫的一刻,卻是自他被帝皇蠱進入身體以來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情緒。
片刻後,那層將情緒與感覺隔斷的薄霧再次重聚,他看着懷中的‘女’子,一股說不出的悲涼由心生起,卻再‘激’不起一絲‘波’瀾。然而他的身體卻忠實地反應了他難以碰觸的情緒,不可遏制地微微顫抖着。
他握住她的手,再次將內力送進她體內,小心翼翼地護住她的心脈,也護住受傷住的經脈,以防在之後的搬動中再次受損。
等他做完這一切時,子萬他們也救出了奚言豫。奚言豫左手臂骨折,卻沒錯開,子萬找了根也不知是什麼動物的長骨給他固定住了,問題不大。幾人中,唯有梅六受傷最重。他們回來,見十一郎仍坐在原地沒有動彈,而梅六也依然維持着之前的姿勢,先是有些驚訝,而後便若有所感。
“她怎麼了?”最先開口問的竟然是紀十,子萬訝然看了她一眼,顯然有些想不通她們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腰受了傷。”十一郎沒有看她,說出的話依然輕描淡寫,然而將梅六抱起來的動作卻極輕柔,彷彿在呵護自己珍愛之物。
紀十眉微皺,兩步上前,想要揭開梅六的襦衫親眼看看,卻被十一郎迅速躲開。
“別碰她。”十一郎的語氣極淡,然而‘射’向紀十的目光卻兇殘狠厲如獸,饒是她膽大,也不由心中一憷,等回過神,他已揹着梅六往通道一頭走去。
見他這個樣子,紀十哪裡還猜不到梅六不妥,當下也急了,追着問:“菜菜怎麼了?啊?十一郎哥哥,你告訴我啊!”她不覺間喊出了小時的稱呼,倒是不敢再輕易去碰梅六。
子萬和奚言豫對視一眼,懷着滿腔疑‘惑’,也跟了上去。
“腰骨盡碎。”再也站不起來了。十一郎沉聲道,卻將後面一句話嚥了下去,頓了下,才接着道:“我會找人治好她。”哪怕是將帝皇蠱轉入她體內。帝皇蠱有再生的力量,這是其他人所不清楚的。但是這個念頭他不敢讓其具體化,在真正施行成功之前。只要他稍一動念,體內的另一股意識必然會立即察覺,到時什麼都做不成,只怕還會造成可怕的後果。
腰骨盡碎……紀十呆住,腦海中反覆迴響起這四個字,一時茫然。她想起小時會爲受了欺負的她報仇也會給她梳好看頭髮的菜菜,想起看似嬌媚其實率真重情的六姐,想起自恢復記憶以來自己對她的厭惡,剎那間她明白過來,她哪裡是厭惡回頭找她的菜菜,她厭惡的其實是變得面目全非的自己。不敢面對,所以寧可毀了。
“走吧,總有辦法治好的。”子萬突然握住她的手,低聲道。
感覺到他輕柔卻堅定的力道,紀十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手心已鮮血淋漓。她看了他一眼,首次沒有因他的主動靠近與關切而心中竊喜。
“一定能治好的。有主子,有姐夫,還有明昭先生……能治好的。”她臉上悲涼一閃即逝,笑了笑,像是迴應他的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子萬‘摸’了‘摸’她的頭,拉着停下的她繼續走。
紀十‘脣’顫抖了一下,又緊抿住,眼中溼意迅速幹去。當初既然決定那樣傷人,現在再來惺惺地悲傷難過又有什麼意思。她既然做了,便不會再想要得到原諒。喪盡天良之事做盡,天總會罰她的。
受了梅六之事影響,一行人都無心說話,沉默地在坍塌的通道里走動,只偶爾無意踢到碎石發出聲響,再沒了之前奇怪的腳步聲,也沒了各種幻境。
大約走了一盞茶功夫,前面豁然寬敞,現出一個巨大的‘洞’‘穴’來。倒懸的石鍾‘乳’,粗糙的山壁,一切看起來原始得像是從沒有人工開鑿過。但是就在‘洞’‘穴’的正中,卻有一個半人高的方形祭臺,祭臺上面,一塊直徑尺許長的圓形黑盤正靜靜地躺在上面,如同一塊普通的黑鐵。
前方無路。十一郎站定,淡漠地掃了一眼黑盤,絲毫沒有上前看看是不是自己想要找的東西的意思。
注意到他雙手抱着梅六,而奚言豫正‘摸’着自己的斷手,至於紀十……‘摸’了‘摸’鼻子,子萬覺得除了自己,似乎已沒有人再對那個疑似輪迴盤更似廢鐵鉈的東西感興趣了。當然,受了這麼多罪,不管那是什麼,帶走去唬那老‘女’人是必須的。
放開紀十的手,確定再沒有機關陷阱後,他大步走過去,探身就想把鐵盤子拿起來。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下竟然沒拿動,反害得他差點趴倒在祭臺上。
太丟人了。他嘖了一聲,神‘色’卻鄭重起來,功聚右手。這次倒是輕輕鬆鬆地拿了起來,然而異變也同時發生。
就聽一聲轟隆巨響,衆人腳下一陣顫抖,彷彿天眩地轉般,整個‘洞’‘穴’都跟着轉動起來。
“還來?”哪怕是子萬泰山崩於前也不改‘色’的‘性’格,此時也不免慘叫出聲,顯然是厭煩極了這秘境的古怪。
十一郎只來得及用手護住梅六,待一切平靜下來時,突然發現眼前一片光亮。眯了眯眼,等適應明朗的光線之後,他纔看清身處的環境,神‘色’不由一怔。
桐‘花’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