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喂藥的動作一滯,片刻後才說:“藥裡有止疼的。”
梅六閉上眼,沒有說話,但也不肯再張嘴。止了痛又如何,本來已經沒了其它感覺,如果連痛也沒了,她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嗎?
十一郎不想強迫她,他很清楚靠着自己內力的支持,也能帶她走到關外。但是看她的樣子,已顯露出不想活下去的意思,又怎肯跟他去尋醫。如果還是越者渡的他,有的是辦法讓她重燃生機,但是如今他卻升不起絲毫勸說的**,只覺得她不想活了,還理她做什麼,同時又清楚地感覺到心中一定要治好她的執念。兩種完全相反的意念交鋒,他沒有丟下她,卻也無法出口慰勸,只能保持沉默。
“你當初拋下小湯圓獨自離開,如今仍要棄她於不顧嗎?”一直冷眼旁觀的紀十突然開口,語氣冷漠譏諷。
梅六一震,閉上的眼睜了開來,往聲音傳來處看去。這時她纔看到紀十,看到臉上一向掛着甜笑的可愛女孩此時雙手環胸,面如寒冰地冷睇着自己,她心中一窒,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以至遭到如此的厭棄。
“小湯圓她……那日你親口說過的。”她疲憊地再次闔上眼,不想再弄清楚原因。
“我說她死了她就死了?”紀十嗤笑出聲,“你可親眼看到過她的屍骨?原來你十多年的掛念也不過如此,那還是當她死了罷,省得她看到你這副鬼樣子難過。”
她的話一句更比一句難聽,梅六卻渾然不覺,她驀然擡起頭,眼中滿是驚喜,“小十,你是說小湯圓還活着?”
“你既然都要死了,還管她是不是還活着?哪怕她被人欺負死,又管你何事?”紀十冷笑道,雖然沒有給予肯定的答覆,但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小湯圓不僅活着,還活得很憋屈。
梅六激動起來,擡手抓住十一郎的手臂,似想掙扎着向紀十靠近些,“小十,你告訴我……求你告訴我,小湯圓她在哪裡?她好不好?”
紀十沒有回答,眼睛只是盯着十一郎手裡的藥碗,脣角噙着一抹諷笑。顯然在她看來梅六如果連自己身體都不顧,那麼是沒有資格知道小湯圓的情況的。
梅六看明白她的意思,馬上道:“好,我喝藥……我喝……”一邊說她一邊將頭湊向藥碗。無論她是否還想活下去,小湯圓都是她心裡的一個大結,能在死前知道與其相關的消息,她也能瞑目了。
十一郎輕輕擋開她的頭,以免藥灑出來,然後把人扶正,這纔將碗放到她脣邊,讓她一口氣喝下去。
“你的小湯圓自你離開之後便不肯好好學武,被管家嫌棄,打發去做雜役,如今人在夏候衡那賤人手下……夏候衡,你該知道的,那個當日捉住你並在你臉上劃了一刀的女人。”見梅六喝完藥,紀十纔不緊不慢地道,“那女人可是個惡婦,最愛拿下面的人出氣,尤其是長得比她好看的。她還有一個面首宮,裡面的男人跟她一樣喜歡玩花樣,弄死弄殘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嘻,你的小湯圓長得倒是越來越水靈,這時不知有沒有被她賜給自己的面首……”
“夠了!紀小十,住口!”梅六在桑晴苑呆了兩年,哪怕自己從來沒做過,也不可能會單純到對一些客人的奇特喜好一無所知,想到天真可愛的小湯圓有可能遭遇到那些,她就無法忍受。
“不說就不說。”紀十聳了聳肩,往門口走去,大約是不耐煩再站在這裡。
“小十,等一下!”見她就要這樣離開,梅六顧不得因爲激動呵斥而引發的後腰劇痛,額上冒着冷汗地揚聲叫住人。“小十,姐妹一場,六姐求你幫我把小湯圓救出來,六姐求你,好嗎?”無論紀十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她要尋找的小湯圓,她都不敢冒險,哪怕因此要求一個厭惡她的人。
紀十微側身,偏着腦袋看着她,帶着淡笑,神色天真中又透出一抹無情,“你認爲可能嗎?”就在梅六因爲她的話眼中露出絕望神色的時候,她又變了口氣:“就算我救她出來,也不耐煩管她一輩子?她一個連武功也不會的人,怎麼可能逃出夏候衡那賤人的手掌心?我看你還是別白費力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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