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就回奢香。”子萬對紀十說。總是無法自控地試探她對他是否真已經不在乎,回過神後,他自己其實也覺得沒意思。與其這樣拖泥帶水,不若早日了斷。
紀十正夾起一塊燒驢‘肉’蘸上蒜泥,聞言手一頓,想起回來時他們正在談論奚言豫,心中瞭然的同時不免有些難受,臉上卻仍然很快‘露’出笑容,“如此也好。子萬哥哥你是打算騎馬還是坐船,或者馬車?我待會兒去給你安排。”
子萬定定看了她片刻,確定沒從她臉上看到絲毫不捨,本來還有些煩‘亂’的心緒慢慢沉澱下來,淡淡道:“不必,我自有安排。”見她似還想勸說,先一步擡手阻止了,只是道:“你如今武功沒了,以後自己多加小心。”雖然有些擔心,但是他不可能照看她一輩子,而她想必也不會肯依附於他,因此以後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我會小心的。”紀十笑眯眯地應。心中卻一陣自嘲,原來兩人最適合的還是這樣的關係。她不奢求,他反而願意給她更多的關心。
子萬沒什麼話可說的了,也不再吃東西,先起身回了房。
知道他很快就要走,“小湯圓”和奚言少華都暗暗高興,只覺得以後都不必再被冷刺一樣的眼神時不時紮上一下,心情不免大爲鬆快。不過他們還是比較聰明地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埋着頭使勁吃東西。紀十卻知此次一別後,今生或許都不會再見,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總不會是高興就對了。
這一晚,有人輾轉,有人難眠,卻沒有人再試圖去碰觸那條線,打破那道藩籬。
次晨,子萬不告而別。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紀十心中一片空茫。她知道,自此以後再不會有人能像他那般接近自己了。她將自己關在那間房裡,一個時辰之後走出來,最先做的就是讓奚言少華帶着“小湯圓”去找‘女’兒樓暗線經營的某間布莊,並留在該地,直到她去找他們。如果她一直沒去,就讓“小湯圓”等到梅六出現,到時是去是留由梅六決定,至於奚言少華,則可隨意。
“你要去哪裡?我也去。”奚言少華最先想到的是紀十要去什麼地方,不想帶他們。
“阿鶴,是不是有危險啊?”“小湯圓”卻隱隱感覺到了不安,忍不住擔憂。
紀十出其不意給了奚言少華一個爆慄,罵道:“我又沒綁住你‘腿’,這麼大的蔚城也不夠你玩的?跟着我做什麼?找死啊!”直到罵得奚言少華敢怒不敢言,這才轉頭看向“小湯圓”,語氣溫和了些許:“沒什麼事。跟着梅乾菜比跟着我好,她會好好待你的。”前提當然是不要被人看穿。只是這句話她懶得再叮囑,如果自己不爭氣,那麼說再多遍又有什麼用?
拿了件信物,紀十便將兩人趕出了客棧,同時吩咐掌櫃這幾天不準任何人踏進後院。然後她也出去逛了一圈,買了很多東西,回來後馬不停蹄地忙了半天。直到天黑,才停下來。
在房間裡點上薰香,又打散被子,在裡面塞了點東西,做出有人睡覺的樣子,她吹熄燈,走出房間,將‘門’輕輕拉緊。
縮在院子裡的假山‘洞’中,紀十一邊漫不經心地跟小金玩耍,一邊靜靜地等待。她一點都不相信天徹莊沒人注意到她,她比誰都瞭解那裡面出來的人,就算死人都要防着幾分,何況她還活蹦‘亂’跳地在外面‘亂’晃。之前有子萬在旁邊,他們還有所顧慮,如今子萬走了,他們如果再不出現,她就發誓打消毀滅天徹莊的念頭,哪怕這個念頭在她走出黑暗地底那一刻便有了。
此時已入秋,晚上漸寒。她沒有內力護體,只坐了一會兒就被假山‘洞’中的‘陰’冷‘潮’氣‘弄’得渾身發冷,幾乎忍受不住,不免後悔沒從別的房間拖‘牀’被子出來,現在自然是晚了。蛇也怕冷,小金只玩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她便將它收到了懷裡,自己不敢發出絲毫響聲,哪怕磨蹭手腳都不行。
假山旁邊栽着幾叢竹,將視線擋住了,坐在下面,根本不可能看到房間那邊的情況,紀十如今耳力目力都不行,就算人真的到了近前,只怕也察覺不到。事實上,她如今只是仗着小金纔敢留在此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以爲自己會在那些人來之前便冷死的時候,靜夜中傳來咚的一聲重物倒地聲,讓她已開始‘迷’糊的頭腦頓時清醒過來,知道有人中招了。不由鬆了口氣,不怕危險,就怕他們一直隱在暗處不出來,那就好比被一條毒蛇盯住,讓人時時難以安寢。
她在‘門’窗上都裝了一觸即發的毒針,只要有人破‘門’窗而入,毒針一發數枚,在毫無防備下想要避開是不大可能的事。而只要擦破點皮,倒下不過頃刻間的事。不止如此,爲防萬一,她在‘門’框窗櫺以及房內桌椅板凳,凡是木製的物體上都塗了一層可經皮膚滲入身體的化功散,對普通人沒用,但是修習內力的碰了,沒一兩月想要提聚內力是不可能的。房內還燃了‘迷’香,‘門’窗緊閉這許久,只需吸入兩口,濃度也足夠讓那些早已對毒‘藥’‘迷’****有一定耐受‘性’的人喪失神智。如果此次人來得夠多,加上有一定的運氣,真讓他們安然闖了進去,那被子下面還有一個大驚喜等着他們。
爲了瞞過他們的耳目,以爲裡面有人,‘牀’下還放了條‘迷’昏的小狗。當然,最妥當的辦法自然是將小狗放到被子下面,只是無論對人對己都心狠的她卻怎麼都沒辦法讓一條小狗無辜喪命。
手輕輕‘摸’了‘摸’蜷在她‘胸’口的小金,紀十側耳努力地聽着四周的響動,哪怕危險隨時都有可能來臨,她的心中仍然一片平靜。
沒地多久,一聲沉悶的轟響從屋內傳來,同時伴着的是幾聲哀號。黑暗裡,她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知道那些人掀起了被子,導致裡面的毒火筒爆了開來。如果他們不撩開被子,直接用劍刺刀砍的話,只會觸發下面的短弩,不會造成這麼大的響動。
事至此,她的‘精’神不僅沒有因爲對方中招鬆懈下來,反而繃得更加緊,因爲那些人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