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寒一整天悶悶不樂,虛軟無力,心裡極度懊惱,好不容易抓白若離,居然又讓他給逃了,下次想抓他,不知道還得費去多少功夫。她作死的發什麼善心命人解開他的腳鏈。
古公公小心的幫她揉着肩膀,討好的道,“陛下,您也別生氣了,大不了下次再多費些功夫把他抓過來就可以了,他若是不聽話,就廢去他的武功,終身將他困在皇宮裡。這男人啊,只要是您的人了,心裡肯定向着您的,只是還需要時間來衝解罷了,白公子得到您的寵幸,這是不爭的事實,您還怕他會走遠嗎,也許,他腹中,都有了您的骨肉,也許趕明兒,他就自動投入您的懷抱了。”
顧輕寒仰天翻了個白眼,抓,談何容易,他們全部加起來,都不一定能夠勝得了白若離,上次打贏他,只不過是取巧罷了,上了一次當,第二次人家還不學乖,又不是人人都像段鴻羽一樣,漿糊腦子,蠢得像頭豬。
終身困在皇宮?那她這皇宮,還不得三天兩頭的被人拆一遍,白若離的人,能輕易放棄搭救白若離才見鬼了。
還懷孕呢,懷個毛啊,就一個晚上,哪有那麼準,一槍就中。
再說了,白若離是什麼人,他連她國家都敢滅,還怕她嗎?還乖乖的投懷送抱呢,簡直異想天開。
“行了行了,不必按了,煩死人了,白白錯失了這麼好的機會。”顧輕寒不耐煩的將古公公推開。
古公公也不惱,躬着身子,討好的賠笑道,“陛下,最近朝中也沒有什麼大事,上次您叫老奴安排上官貴君回國的事,老奴也已經安排好了,陛下,要不,咱們去裴國玩玩,散散心。”
顧輕寒無聊的翻着桌上奏摺的手一頓,去裴國?
上官只有半年的生命,確實得先送他回去,咂了咂嘴巴,將手中奏摺重重一放,“速速將左相路逸軒,郭佩佩,凌緋夜,晴小暖,徐老將軍等人請進宮來。”
古公公興奮的應了一聲,“是,陛下,老奴才馬上去。”陛下終於捨得放下朝中大事了,出去走走了,常年都呆在宮裡,真怕悶出病來。
一整天,御書房的大門都緊鎖着,陛下召了一批大臣前往御書房商討大事,至於商討什麼大事,卻無人得知,只知道等到她們出來的時候,太陽已落山,而進去的大臣們,除了左相外,其她的人,都一臉沉重。
緊接着,陛下便宣佈了一道旨令,不日將微服出巡視察民情,國事由凌緋夜及徐老將軍共執掌,左相路逸軒陪同出巡。
這一個消息下去,不僅朝臣震驚了,連同後宮都震驚了。
微服私訪?視察民情?那得去多久?那他們又該多久見不到陛下,陛下是不是一去就將他們都給忘記了。
整個朝堂及後宮亂成一片,顧輕寒卻悠哉遊哉的,四處散步,晃着腳丫子到攬月閣。
一到攬月閣,就看到上官浩拿着一年嬰兒服在發呆。
本想要告訴他,她將帶他回裴國了,讓他高興高興,卻在看到上官浩落寞的神情,瞬間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滿腔歡喜冷卻下來。
瞼了瞼睫毛,走到是上官浩身邊,拿了一件衣服給他披上。
上官浩以爲是小林子怕他受凍,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我不冷,你先去睡吧我再坐會兒,就去歇息了,別擔心。”
顧輕寒嘴角一勾,坐在他的身邊,幫他倒了杯茶。
餘光乍一看到金黃的衣服,上官浩眼裡閃過一抹疑惑,小林子什麼時候改穿黃?色的布料了?
轉頭看了過去,這一看,上官浩身子一震,手中的衣服掉落下來而自知,眸孔也是一縮,臉色頓時蒼白。
連忙起身行禮,“臣侍見過陛下,陛下萬福安康。”雖然在行禮,上官浩卻止不住害怕,陛下是過來追究皇宮佈陣圖的責任的嗎?楚逸不是跟古公公求過情了嗎?怎麼還會找上門來。
顧輕寒眼裡一痛,她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桌前,他就害怕成這樣,他該怎樣做,才能消除他心中的恐懼,難道這麼長時間來,他都沒發現,她變了嗎?
楚逸第一眼,就能夠知道這具身體換了一個人,洞房的時候,也跟她確認。
楚逸當時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侍人,就能看得透他,而她,什麼都沒爲楚逸做過,甚至連楚逸被段鴻羽傷了,也沒有爲他出頭。
可是上官浩呢,什麼最好的,她都趕着往這裡送,有多少東西,是她都捨不得吃的,也是第一時間給他送來,連未來鳳後的寢宮攬月閣都賜給了他,他難道都感受不到一點點嗎?
“起身吧,坐。”顧輕寒勉強一笑,淡淡的道。
“謝陛下。”上官浩恭敬的應了一聲,坐在她的對面,與她拉開距離。
顧輕寒當作沒有看到他的小心翼翼,從桌上拾起那件小小的,繡着芍藥的粉色小肚兜,心神恍惚了一下。
當初若不是她讓他服下那服墮胎藥,或許,上官浩還能有機會再生一個吧,可現在,這麼喜歡的孩子的人,真的不能生育了嗎?他知道後,該有多痛苦。
上官浩緊張的看着那件嬰兒肚兜,很想從顧輕寒手裡搶過來,好好的珍藏起來,那是他對未出世孩子的最後一絲寄託。
顧輕寒將衣服還給上官浩,柔聲道,“逝者已去,傷心也只是徒勞,咱們的孩子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這麼難過。”
上官浩眼眶一紅,別過臉去,將手中的衣服細心的摺好,收了起來,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生怕衣服褶皺了。
我們的孩子……呵……如果她真的在意這個孩子,爲什麼要親手打掉他,他難道不知道他跪在古公公腳下痛苦哀求嗎?
“朕已下旨,不日微服出巡。名爲微服私訪,實則親自送你回裴國,如果,如果你回了裴國後,不想回來,也沒有關係,就留在裴國吧。”
上官浩身子一震,擡起霧氣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顧輕寒。
瞞天過海,親自送他回國?還允許他留在裴國?
“你沒有聽錯,後天就出發,這兩天,你收拾了一下,朕允許小林子陪着你一起去。”顧輕寒又補充了一句。
上官浩垂頭,心裡卻彷徨了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孩子被打掉之前,他千盼萬盼,活得像條狗一樣沒有尊嚴,熬過多少日夜,受過多少磨難,承過多少侮辱,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夠回家,能夠再見一眼他的父皇母后們,所以他一直靠着這一股信念撐着。
可自從他的孩子被打掉後,他就沒想過要回國了,他的孩子,魂魄一定還在攬月閣,他還那麼小,一個人會害怕的,而且,他也沒有臉面再回國了。
他那麼髒,活得那麼沒尊嚴,他把裴國的面子都丟光了,他還被人當物品一樣,在青?樓拍賣。
可是,他真的很想念他的父皇母后,真的很想很想……
顧輕寒握住他冰涼的手,“別想太多,想回家就回家吧,你也十幾年沒有回家了吧,你的父皇母后肯定很想你,人生還有多少個十幾年,隨心就好。”
上官浩恍然,隨心就好,隨心就好……
“孩子尚未出世,他的逝去,就讓你這麼痛苦,你父皇母后現在的心,估計就跟你一樣,子欲養而親不在,千萬別像楚逸一樣。”
上官浩顫抖起來,顧輕寒這幾句話給他的觸動太大了。
天下父母心,有哪個孩子希望自己的兒女離開身邊的。
自從小產後,她這些日子都活在痛苦中,刻意摒棄一切,刻意墮落自己,刻意想將自己埋在無盡孤獨中,可是他的父皇母后呢,他們肯定更加痛苦的吧。
子欲養而親不在……
他實在不敢想,如果他也跟楚逸一樣,見不到自己父母的最後一面,該是怎樣的痛苦。
不行,他要回國,他要回家,哪怕偷偷的看一眼也好。
雖然有楚逸的藥撐着,但他能感覺得出來,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他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但他在死前,一定要去裴國看一眼。
幕然擡頭,想跟顧輕寒說,他要回國,卻見顧輕寒已經沒了蹤影。
連忙起身,追出攬月閣,卻在出門的時候碰到小林子。
只見小林子樂着一張臉,咧着嘴大笑道,“公子,公子,我們可以回裴國了,剛剛陛下單獨召見了我,說後天就啓程回裴國,還允許我跟隨,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了。”
小林子說着說着一滴熱淚滾落下來,硬嚥道,“我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今天了,公子,以後,咱們再也不用受苦了,陛下說如果不想回流國,便可以留在裴國。”
上官浩一把抱住小林子,心裡閃過深深的愧疚,小林子跟着他吃了太多的苦了,不說其它,爲了小林子,他也要回裴國。
“是啊,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回到家後,那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相信父皇母后都會善待你,感激你的。”
“小林子不需要感激,也不需要善待,只要公子能夠平安快樂,小林子就滿足了。”
上官浩眼角閃過一抹淚水,他很幸福的,有小林子一路追隨,不離不棄。
“公子,您先去歇息,後天就要走了,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去收拾收拾東西,免得落下什麼。”小林子一推開上官浩,就要去收拾東西。
上官浩一把拉住他,“別去了,天色都晚了,明天再收拾,除了一些衣物,我們也不需要帶什麼東西。”
“公子,你身體淳弱,現在天氣又冷,帶的東西可多了呢,得多穿一些才行。”小林子不滿的道。
上官浩笑了一下,“你就是操心,每天都操心這個,操心那個。”
“小林子現在只有公子了,不操心你,操心誰,十幾年前,若不是公子救了小林子,只怕小林子早就餓死了,受人恩惠,就得知恩圖報,何況公子對小林子情同兄弟,從來都不因小林子身份卑微而低看小林子。”
說到這裡,上官浩有些汗顏,那是小林在當小童的時候,他只是看到他餓得全身發抖站都站不穩,一時不忍,才偷偷拿了一個饅頭給他,沒想到,就因爲這個饅頭,他就放棄伺候其他得寵侍君的機會,而選擇了陪着他這個異國囚犯。
看着小林子倒騰櫃子,仔細的整理衣物,上官浩心裡暖暖一笑,如果真的回了裴國,他一定要父皇認他做乾兒子。
以前,小林子陪着他吃了那麼多的苦,現在他要加倍補償他。
“公子,你說裴國的杜娟花開得很漂亮是不是真的?”小林子一邊收拾衣服,一邊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問道。
“那是自然,每年五六月份,是杜娟花大開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各色的杜娟花,可漂亮了,在那之中,呼吸都倍感清爽,所有渾濁之氣都消失怠盡。”
小林子眼裡閃過一抹嚮往,“公子,那我們如果真的在裴國的話,來年的五六月份,是不是可以一起去看杜娟花,小林子好想去啊。”
“當然可以,到時候我們手牽着手,一起去看杜娟花,再喊上兩位哥哥。”
“公子,小林子巴不得現在就飛奔到裴國,看看裴國的景色。聽說,裴國的大街上,往來的都是男子,他們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還沒有戴面紗,是不是也是真的。”小林子手拿着幾件衣服,蹦到上官浩身邊,一臉驚奇的問道。
上官浩好笑的看着他,“那當然,裴國是男子爲尊,男子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可以做些小生意,小買賣,還可以入朝爲官。”
小林子眼神飄忽,彷彿看到可以想像得到那幅場景。突然,小林子蹙眉,“公子,那我們如果去了,也不用戴面紗嗎,那些女人會不會一直盯着咱們看啊。”
上官浩有些遲疑的道,“對哦,要是沒有戴面紗,被她們看到臉怎麼辦,那我們還是戴着面紗吧。”
“那小林子去多準備幾條面紗,到時候可以換着用。”
“好。”
顧輕寒出了攬月閣後,就有小侍急急來報,說段貴君頭疼,疼得躺在牀上上下翻滾。
顧輕寒蹙眉,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轉眼就疼成這樣?
急忙隨着小侍到落羽院。
一進落羽院就看到小侍都跪在地上,而段鴻羽則躺在牀上抱着肚子痛聲哀叫,滿牀打滾。
顧輕寒蹙眉道,“寶貝兒,你怎麼了?”
“疼,頭好疼……嗚嗚……陛下,臣侍的頭好疼……”
“頭疼你抱着肚子做什麼?”
“啊……這個……是因爲現在頭不疼了,變成肚子疼了。”
顧輕寒仰天翻了個白眼,能不能找個好點的理由,鬱悶。
轉身對着所有小侍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是,陛下。”
等到他們全部退下,顧輕寒就着牀邊坐了下去,“行了,現在又沒有別人,有什麼事直接說,裝什麼裝。”
段鴻羽撇撇嘴,起身幫着顧輕寒捏了捏肩膀,“陛下,你好厲害,臣侍這麼漿糊,都瞞不過您。”
顧輕寒一怔,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段鴻羽的意思,漿糊?
怔了幾秒後,才苦笑一聲,還真的漿糊,漿糊腦袋,都幾天了,還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這個還有沒有救啊。
段鴻羽捏着她肩膀,諂媚的道,“陛下,您這麼英明,這麼神武,這世上想瞞得過陛下的人應該還沒有出世吧,您一句出來,流民蝗災馬上解了,您一出手,瘟疫立即躲得遠遠的,您……”
“行了,想說什麼,直接說,少拍馬屁。”顧輕寒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聞言,段鴻羽停止動作,晃悠到她眼前,討好的道,“陛下,聽說,您要微服出巡?”
“是啊。”
“聽說,您還要帶着上官病殃子跟小林子?”
“什麼叫上官病殃子,怎麼說話的你,朕是要帶他們一起去。”顧輕寒有些不樂意的道。
“那,您還讓楚逸隨行一起去是不是。”
“上官身子不舒服,自然要帶上楚逸,話說,你消息也太靈通了吧,誰告訴你的?”
段鴻羽有些訕訕的,不在自在的撓了一下耳朵,“這個,這個臣侍神通廣大,神機妙算,算出來的。”
顧輕寒有些無奈的呵呵一笑,就他那腦子還神機妙算呢,是吵着要楚逸告訴他的還差不多。
突然段鴻羽眨着魅惑的眼睛,哀怨的道,“陛下,您看,楚逸跟上官浩,您都讓他們去了,您不能這麼偏心的不讓臣侍去吧,臣侍也是您的貴君呀。”
“楚逸去,那是因他醫術高超,生個病,受個傷,還可以讓他看看。”顧輕寒往後一仰,躺在段鴻羽的牀上。
“那您幹嘛讓上官病殃子去,他又不會醫術。”
“奇了怪了,上官跟朕一起出宮後,他就要回裴國,又不是真正跟朕一起走的。”顧輕寒不敢告訴他實話,怕他又像上次一樣,被人坑去玉佩,這廝,太單純了,得防着點。
“那小林子呢。”
“小林子得照顧上官浩。”顧輕寒閉上眼睛,打了一個哈欠。
段鴻羽連忙湊過去,撒嬌般了拽着她的手,“陛下,您就讓臣侍去嘛,好不好,如果您和楚逸都走了,臣侍在宮中多孤單啊,臣侍不能離開您,陛下,臣侍會好好聽話,不闖禍,不惹事還能幫您暖牀,您上哪去找臣侍這麼好的人。”
顧輕寒被搖得頭有些暈,一翻身將他撲倒,“別的事,咱先不說,睡覺爲大,朕困了。”
段鴻羽不滿的扭動了幾下,掙脫顧輕寒的懷抱,狡黠得趴在顧輕寒耳邊道,“陛下,您要是讓臣侍跟着您一起微服私訪,臣侍今晚就好好的伺候您,包準讓您滿足加舒服,甚至明兒個起不了牀,如何?”
好像很誘人……
段鴻羽挑逗性的,不經意滑下一邊的肩膀上的衣服,露出白皙性感的鎖骨。
顧輕寒吸吸緊了一下,看得段鴻羽,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裡,帶着勾魂目光,性感的紅脣魅惑般的舔了一下嘴角,無限撩人般的還想繼續往下解。
顧輕寒連忙阻止,“寶貝兒,你這是誘惑朕的趨勢嗎?”
“錯了,臣侍這是想要滿足陛下的趨勢,只要陛下肯讓臣侍去,臣侍天天都給您暖牀,而且,會很‘盡力’的哦。”段鴻羽意有所指的道,猥瑣的笑着。
顧輕寒敲了下他的腦袋,“你想讓朕天天起不來牀嗎?”
段鴻羽嘿嘿一笑,“臣侍還真想,這樣,陛下就會天天跟臣侍呆在一起了。臣侍也可以天天抱着您。”
“行了,你也不必挑逗了,朕很累,想睡覺了,今晚沒興致。”她能說,昨晚太用力,到現在腿腳還沒力氣嗎?白若離,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她將他吃幹抹淨後,他會不會對她恨之入骨,畢竟女尊世界中的男子,把貞操看得比生命還重。
正要蹬去鞋子,再爬上段鴻羽的牀,外面一個小侍急急忙忙的闖了進來,“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小林子死在御花園了。”
顧輕寒正想斥責小侍魯莽,待聽到他的話後,不由面色大變,一把站了起來,沉聲道,“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上官貴君的貼身小侍被人暗殺,死在御花園了。”
顧輕寒面色大變,小林子死了?怎麼會死的,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上官貴君知不知道這件事?”
小侍急忙道,“奴才來的時候,上官貴君還不知道,有人去攬月閣稟告了,現在應該也在去御花園的路上了。”
未等小侍說完,顧輕寒龍袍一甩,火速趕往御花園。
段鴻羽一看,連忙將肩膀上落下的衣服拉上,跟在顧輕寒身後,朝着御花園趕去。
顧輕寒此刻的心不可謂不急,小林子與上官浩情如兄弟,多年來,患難與共,失去孩子,上官浩就差點承受不住了,若是再失去小林子,真不知道上官浩該如何撐過去。
剛到御花園,就看到上官浩慘白着一張臉奔了過來,臉上滿是惶恐。
眼睛看向假山處,那裡正躺着一具屍體。
不管從衣服,還是從面容,只一眼,都能夠讓人認出,那個人就是小林子。
卻見小林子瞪大眼睛,驚恐的看着什麼,而他的心口,被利刃刺穿,冉冉流着鮮血。
只是看了一眼,顧輕寒就知道,小林子肯定是在這假山中,看到了什麼,或者聽到了什麼秘密後,而被一刀刺死的,並且這個人,應該是他非常熟悉的人,不然不可能驚恐的將眼睛瞪得那麼大。
左右看了一下,這裡地方偏僻,言無人煙,小林子來這裡做什麼。
突然間,顧輕寒不忍去看上官浩,這種打擊,別說他這一身體淳弱的人,即便再堅強的人,也無法承受這一波接一波的痛苦吧。
卻見上官浩每踏出一步,好像將他身上的力氣都抽光怠盡,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小林子。
蹲下身,顫抖的將小林子抱在懷裡,眼淚無聲的淚下,身子哆哆嗦嗦的顫動着,溫熱的摸過他冰涼的肌膚。
嘶啞着聲道,“小林子,我們不是說好,後天一起回裴國的嗎?爲什麼要丟下我孤單一個人?”
段鴻羽喘着粗氣,一來就看到上官浩抱着一具已死的屍體無聲的落淚,再看看上官浩臉上痛苦無助,不可置信的臉,莫名的,心裡劃過一抹不忍。
走到顧輕寒身邊,扯了扯顧輕寒的衣服,低聲道,“陛下,小林子真的……那個了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救救他。”
顧輕寒擡頭看向段鴻羽,卻見段鴻羽臉上除了害怕外,還有不忍,同情,傷心……
忍不住將他摟在懷中,嘆了口氣。
她若是能救,早就救了,何必等到他開口,小林子早已斷氣,迴天無數了。
“陛下,雖然病殃子很討厭,但是他現在……好像很難過,您去安慰安慰他吧,等他不難過了,您再冷落他。”段鴻羽擡起瀲灩的眼睛,楚楚可憐的看着顧輕寒。
顧輕寒點了點頭,走近上官浩身邊,看着上官浩不哭不鬧,講完那句話後,就抱着小林子獨自發呆,任由流淌的眼淚落下,斟酌的開口道,“地上涼,先起身吧,小林子那麼心疼你,知道你跪在地上,肯定會擔心的。”
上官浩擡起淚眼看了一眼顧輕寒,無聲的笑了笑。
將懷中小林子緊緊抱住。
低頭,看到小林子還在驚恐的睜大眼睛,擡起顫抖的手,將他的眼睛合上。
餘光看到小林子手中面紗,眼角又是一滴淚水出來。
面紗,面紗……
他們約好了,一起回國,一起戴着面紗走在大街上……
小林子拿着面紗到御花園做什麼?
“咳咳……咳咳……”
上官浩蒼白的臉上,突然重重的咳嗽,一口血噴了出來,整個人承受不住痛苦,昏迷了過去。
顧輕寒一驚,連忙接住他軟倒的身體。
“馬上,立刻,派人去請楚貴君過來。”顧輕寒朝着下人們厲吼道。
而後一把抱起上官浩,朝着攬月閣走去,丟下一句話,“小林子屍體誰也不許動,給朕好好看管着,若是出了什麼事,朕砍了你們的腦袋。”
侍衛身子齊齊一震,道,“是,陛下。”
段鴻羽望着顧輕寒抱着上官浩緊張的往攬月閣而去,那眼裡的擔憂那麼明顯。
陛下雖說都疼他們,可她最疼的,還是病殃子,他就從沒見過陛下這麼緊張過誰。
心底劃過淡淡的失落,雖然他也很同情上官浩,可是……他還是很難過。
望了眼小林子的屍體,段鴻羽有些害怕的抖抖身體,連忙小跑着跟上顧輕寒。
攬月閣裡,楚逸把完脈後,只說了一句,“上官貴君,深受刺激,病情很不穩定,不能再受刺激了。”
顧輕寒淡淡點了點頭,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上官浩,留下楚逸照顧上官浩,自己則返回御花園,段鴻羽連忙屁顛屁顛的又跟着顧輕寒而去。
來到小林子的屍體前,左右看了下這裡的環境,卻見這裡,是御花園最爲隱秘荒涼的地方,平常別說小侍們會走到這裡,就算侍衛,也不一定會巡到這裡的。
小林子是上官浩的貼身小侍,既知道上官浩身子不舒服,又知道後天就要回裴國,絕對不會無冤無故跑到這裡的,何況這裡離攬月閣還那麼遠,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人進過來的。
可誰會引他過來這裡呢?小林子只是一個小侍,沒有任何權力。
蹲下身子,小林子的眼睛已經閉上,可顧輕寒卻沒放過他剛剛瞪大驚恐的雙眼。
他望的方向是,皇宮的西面。
西面……西面……
西面不是皇宮中不得寵的妃子住的地方嗎?
目光下移,落在受的心口,微微一看,隱約可以看得出來,刺死他的利刃,應該是一把薄薄的短刃。
皇宮裡有人使用過薄刀嗎?他怎麼不知道?
視線再次下移,看到小林子緊緊抓着幾條面紗,死抓着不放。
除了這些,便再無一物。
起身,問道,“是誰第一個發現小林子的。”
一個小侍哆哆嗦嗦的站了出來,害怕的道,“是,是,是奴才。”
小侍緊張的手腳不停顫抖,連同聲都是顫抖的,天知道他剛剛有多害怕。
“你怎麼會來這麼偏僻的地方,發現小林子的時候,又有什麼異常嗎?”
“奴才今日守夜,剛剛換班,因爲身子不舒服,回內閣走大路得走很遠,所以小的才改走這麼偏僻的小道,希望能夠趕緊回到住處。”
“經過這裡的時候,就看到小,小林子倒在這裡,流,流了好多的血,奴才害怕,就大聲尖叫,緊接着守夜的侍衛就過來了。”
“那你有發現什麼異常不,比如,這周圍是否有人?”顧輕寒遲疑的道。
“好,好像沒有看到人,當時奴才心裡害怕,一看到小,小林子,奴才就嚇得大叫了。”
段鴻羽在一邊,越看越害怕,忍不住想回落羽院,卻又害怕顧輕寒會看輕他,只能強撐着。
“今夜有什麼不尋常之處嗎?”顧輕寒轉身問向侍衛。
“回陛下一切如初,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奇了,怪了,小林子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被殺人滅口了嗎。
她幾乎可以確實,殺小林子的人,絕對是他身邊的人,並且是他親近且信任的人,不然絕對不可能露出那樣驚恐的表情。
正在猶豫想請仵作過來驗屍的時候,上官浩狂奔過來,大喊道,“別碰小林子,小林子不喜歡別人碰的,你們都別碰他。”
顧輕寒即將說出來的話吞了回去,眼看着上官浩撲倒在小林子身前,低聲哭泣,而楚逸還在氣喘吁吁的追過來。
喘着粗氣道,“臣侍見,見過陛下,陛下,上官貴君跑得太快,臣侍……”
顧輕寒揮了揮手,止住他的話。
擔憂的看着上官浩慘白臉蛋,悲傷的神情,他已經不能再受刺激了。
上官浩緊緊的抱着小林子,卻感覺他身上越來越冷,沒有一絲溫度,冷得凍人心骨。
剛剛還活潑亂跳的小林子,還說要跟他一起去看杜娟花的小林子,怎麼說死去了就去了,爲什麼他身邊,所有親近的人,上天都要奪走他們?
無淚無聲的哭泣,腦中,想的盡是這麼多年來,與小林子禍福與共。
顧輕寒等人無人敢開口,生怕觸摸到他的傷心處,只能憑由他在那裡無聲的哭泣。
有哭衝比沒哭好吧,至於有一個發泄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上官浩纔回過神來,想將小林子帶回攬月閣,試了幾次,都抱不動他。
顧輕寒連忙讓下人幫忙。
有了下人的幫忙,很快就將小林子的屍身移回攬月閣。
將小林子放在他的牀前,輕輕撫摸着他的墨發,硬嚥着道,“陛下,臣侍今天想一個人靜靜,多陪陪小林子,可以嗎?”
“好。”顧輕寒淡淡的道,帶着楚逸與段鴻羽離開。
只是臉上還帶着一抹擔憂。
上官浩看着冰着的屍體,眸中淚水如開了閘般,洶涌而下,低低啜泣。
就在幾個時辰前,他們還幻想了一個美夢,僅僅兩三個時辰,喜事就變成喪事。
如果回國要用小林子的生命做爲代價,那他定願不要回,寧願一輩子都困在這個華麗的囚籠中。
伸手,緩緩撫摸着小林子蒼白的臉蛋,過往的音容笑貌,一一在他腦海裡浮現。
低頭,再看向他手中抓着的面紗,一滴淚水流淌到面紗之上。
都怪他,如果他不說,出去逛街,帶着面紗比較安全,小林子也不會出事。
眨了下眼睛,將眼淚都眨落下來。
伸手,將小林子手中的面紗拿起來。
扯了幾扯,都扯不下,上官浩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看着他手中抓着的面紗。
抹了一把淚水,又試了幾次,仍然取不下來。
“小林子,你怎麼抓得這麼緊?這幾條面紗有什麼特別之處嗎?你把手鬆開一點,讓我看看好嗎?”
上官浩再次抹了一把淚水,對着小林子柔聲說道。
不知是不是上官浩的話起了作用,小林子緊抓的手一鬆。
上官浩一怔,輕而易舉的拿起小林子手中緊拽的面紗。
那些面紗起碼有十幾條。
上官浩和着眼淚一條條的細細的看了下去。
這些面紗,都是他們攬月閣裡的,有很多,還是陛下賞賜下來的。
即便沒有帶過,他也能夠認得出來。
看着看着,上官浩心中酸澀,小林子到死,都要保護着面紗,都不忍他的面紗被人搶去。
到底是誰那麼狠,要一刀殺死小林子,小林子平常也沒有跟人結仇啊。
眼淚啪噠啪噠直往下淌,突然,上官浩停止淚水,疑惑的看着其中一條青色的面紗。
心裡閃過一抹濃厚的疑問,這條面紗不是他的吧,他記得他沒有青色的面紗呀。
上官浩心中一凜,擦了擦淚水,拿起面紗,上下查看。
卻見這條面紗少了一角,並不是一個塊完整的面紗,而從那裂縫來看,這條面紗應該是被人重力撕扯下來的。
仔細再一看,在面紗的右下方,繡着幾枝青脆欲滴的竹子。
雖然繡着竹子的另一半剛好被扯掉,但上官浩還是一眼就認出是竹子。
這個面紗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上官浩陷入迷茫中……
許久,上官浩身子陡然一震,呼吸快了幾分,瞪大眸孔。
是他,衛青陽,這條面紗是衛青陽的,他早在七年前就有看過衛青陽戴這條面紗,當時他還誇衛青陽這條面紗好看來着。
不,不可能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上官浩全身無力,頹然的癱軟在地,澎湃激動的心,越發驚恐。
身子忍不住哆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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