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離開了朝和殿之後便在交泰殿內召見了禁衛軍統領白薇。
水墨笑身在後宮而且尚在禁足中但是卻可以這般精確地得知水家被押往漠北的準確時間,定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而宮侍是不可能知曉外界的消息的,那便只有看守朝和殿的禁衛軍。
水墨笑能夠查的水家被流放的日子那是他有本事,她雖然不悅卻也不至於震怒,但是禁衛軍中居然有人膽敢收取賄賂來傳遞消息那卻不是她可以容忍的!
如今水墨笑可以收買她們,那來日其他人也一樣可以收買她們從而得到內宮的消息!
白薇雖身爲禁衛軍統領但是面見永熙帝的時候卻是不多,所以當今日她被召見御書房之時便知曉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當她聽了永熙帝的質問之後,卻還是吃了一驚,立即下跪請罪:“是臣失職,請陛下降罪!”
“降罪!?”司慕涵冷笑道,“愛卿可知這是什麼樣的罪行?若是朕真的降罪了,愛卿怕是得人頭落地!”
白薇臉色一變,“陛下恕罪!”
“你是朕一手提拔出來的禁衛軍統領,朕將內宮以及朕的安危交付到你的手上,可是你卻一次有一次地讓朕失望!”司慕涵陳着臉喝道,“今日是朝和殿的人打探消息,那明日若是那些想至朕於死地的人跟你們打探消息,你們是否也會爲了那點銀子而將朕的一切行蹤泄露出去!”
“臣該死!”白薇整個人趴在了地上,惶恐地請罪道。
司慕涵冷哼一聲,“朕念在你接管禁衛軍不久,便再寬恕你一次,但是白薇,朕不希望禁衛軍落到你的手中最後連朕的安危也保證不了!”
白薇連忙道:“臣謝陛下不殺之恩,臣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下去!”司慕涵餘怒未消。
白薇吸了口氣,然後緩緩退下。
司慕涵垂下了眼簾,右手緊握成全放置在御桌之上,禁衛軍是先帝留下的,她也一直信任,但是如今,她也是該整頓整頓這支禁衛軍了!先前瑞王謀逆,寧王之亂,都與禁衛軍有關,內宮的安危卻也是與禁衛軍息息相關,若是禁衛軍出了問題,那整個內宮都會有危險!
“啓稟陛下,宸皇貴君求見。”這時,一個宮侍進來稟報。
司慕涵擡頭,皺了皺眉,“請他進來。”
“是。”那宮侍領命隨即退下。
半晌後,雪暖汐緩步走進了御書房,卻一反過去的隨意,而是規規矩矩地給她行了一個禮,“臣侍參見陛下。”
司慕涵眉間皺的更緊,以往只有在他惱了她或者正式場合,他方纔會這般的規矩,只是,她什麼時候又惹了他生氣了?“起來吧。”
“謝陛下。”雪暖汐輕聲恭敬地道。
司慕涵仔細打量着他一會兒,卻沒有發現他臉上有什麼不悅的痕跡,隨後伸出了手,“過來。”
雪暖汐笑了笑,隨後起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司慕涵握着他的手,“怎麼?在惱朕昨晚上……”
“不是!”雪暖汐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豫君有着孩子你陪着他是應該的,我怎麼會生氣?而且,我也沒有生氣。”
“那怎麼這般……”司慕涵看着他,“規矩?”
雪暖汐臉色一僵,忙問道:“我以前很不規矩嗎?”說罷,他便開始回想着以往自己的行爲,這不想還好,一想臉色便更加的尷尬了。
原來他居然這般的不懂規矩!
司慕涵見了他這般模樣,便道:“規矩是做給外人看的,如今這裡並沒有外人,也就不需要什麼規矩了。”
雪暖汐此時卻沒有贊同她的話,不過現在不是管這件事的事情,於是正色道:“陛下,我有件事想求你。”
司慕涵有些訝然,“什麼事?”
“是水……不,是鳳後的事情。”雪暖汐認真道,“臣侍想求陛下恩准兩日後讓鳳後出宮送別母族的親人。”
“方纔你那般就是爲了這件事?”司慕涵淡淡地道,聲音聽不出喜怒。
雪暖汐點頭,“臣侍知道這樣會讓陛下爲難,但是鳳後如今懷着孩子,若是心情不好怕是會傷到孩子……而且……”他看了看司慕涵,猶豫會兒方纔道:“而且,水家的人也並沒有犯了什麼……”
“阿暖!”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
雪暖汐垂下了眼簾,“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提這件事可是……”
“朕待會兒就下旨準水氏出宮送行。”司慕涵不待他說完便淡淡地說道。
雪暖汐猛然擡起眼簾,很是驚訝。
司慕涵卻轉過了視線,提起筆開始批閱奏摺,“往後若是沒什麼事情便不要老是去朝和殿了,省得給自己找難受。”
雪暖汐沒有回話,還是一眼驚愕地看着司慕涵,良久,他忽然叫道,“涵涵……”
“嗯?”司慕涵一邊批閱着奏摺一邊回道。
“你……”雪暖汐遲疑地道:“你是不是還是關心水墨笑的?”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水墨笑做出那種事情,她不殺了他已經是萬幸了,但是還會關心他嗎?
若是關心,是因爲他懷着她的孩子嗎?
司慕涵揮動着的筆頓了頓,隨後擡頭,沉靜的面容沒有絲毫的變化,“你不是說他懷着孩子嗎?”
雪暖汐愣了愣,卻還是盯着她不放。
司慕涵輕咳了一聲,轉過了視線繼續下筆寫批註,“今日陪朕用午膳?”
雪暖汐沉默了會兒,方纔回過神來笑道:“好。”
方纔的疑問彷彿放下了。
只是,在這笑容之下,卻藏着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黯然。
……
良貴太君在得了永熙帝的囑咐之後便開始着手處理蜀家的事情,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去了一趟聽雨殿,想再打聽一番永熙帝的用意,也想趁機拉近一下和蜀羽之的關係。
冉兒說的很對,永熙帝如今這般的寵愛蜀羽之,若是他能夠拉攏一下他,讓他往後多多幫冉兒說話,那往後冉兒在朝中便可以更加的順利!
良貴太君也是料定了蜀羽之會幫忙,畢竟他不過是一個初侍,又沒有孩子,若是他幫了冉兒,來日他也能得一個助力!
大家都有好處,他沒理由拒絕!
只是此時的良貴太君似乎忘了,前些時候他也是抱着這樣的心思和蜀羽之接近,但是卻無疾而終。
蜀羽之此時的身子已然康復的差不多,但是臉色卻還是不好,在得知良貴太君上門探望之後,他卻還是見了他,因爲他想知道更多蜀家的情況。
寢殿內
良貴太君看了眼前毫無生氣的蜀羽之,頓時嚇了一跳,沒有多想便開口問道:“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一個男子,居然把自己弄得這般的憔悴不堪,如何能夠留住妻主的心?更何況他蜀羽之還是一個不能生得初侍!
蜀羽之沒有解釋,靠着牀柱坐着,“良貴太君請坐。”聲音沙啞的彷彿已經許久未曾說話。
良貴太君方纔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整了整神色便坐下,“本宮今日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蜀羽之正想問他蜀家的情況,但是見他這般說便先按下了,“良貴太君請講。”
良貴太君防備似的看了看他,然而方纔將永熙帝跟他見面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一邊說着一邊盯着他的反應。
蜀羽之聽了良貴太君的話,原本如死水般的眸子竟然泛起了驚恐之色。
她想幹什麼?!
難道母親死了她還是不放心?
連蜀家的其他人也不放過嗎?!
蜀羽之捂着心口,卻止不住那錐心的疼。
而他的反應也讓原本便不安的良貴太君心驚不已!
他盯着蜀羽之,厲色問道:“蜀羽之,你我雖然一向不和,但是怎麼說也是流着蜀家的血,你老實告訴本宮,陛下這般做究竟是不是爲了要將本宮以及康王除掉!”
蜀羽之沒有說話,彷彿還未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良貴太君見他不理他,便猛然站起身來,厲色道:“蜀羽之,你說到底是不是!”
或許他是太過於驚慌,又或許他從心底裡覺得蜀羽之這個初侍低他一等,所以便忘了之前永熙帝對蜀羽之的重視,這般毫無顧忌地叱喝。
蜀羽之還是沒有回答,反而是閉上了眼睛,臉色更是蒼白如雪。
“良貴太君乃先帝君侍,陛下長輩,康王更是陛下手足,陛下怎麼會想除掉長輩和手足呢?”
正當良貴太君想要繼續質問之時,寢室外傳入了一道淡然卻夾着凌厲的聲音。
良貴太君一愣,隨即轉過身,卻見豫君緩步走進來。
此時,蜀羽之也睜開了眼睛,木然地看着蒙斯醉走進來。
蒙斯醉走到了良貴太君面前,微笑行禮:“臣侍見過良貴太君。”隨後不待他應聲便起步往蜀羽之走去,“聽聞翊侍君身子見好,本宮便過來探望。”
蜀羽之看了看他,隨後半垂下眼簾,“臣侍很好,多謝豫君關心。”聲音雖然清晰,但是卻毫無生氣。
蒙斯醉聽了蜀羽之聲音,不禁蹙起了眉頭,他究竟是怎麼了?“沒事就好,雖說風寒不是什麼大病,但是還是需要好好養着的。”
“謝豫君關心。”蜀羽之木然地回道。
一旁被蒙斯醉無視了的良貴太君幾乎氣青了一張臉,怎麼說他也是先帝的君侍,可是如今居然連一個小小的豫君也給他臉色瞧!
蒙斯醉看了看蜀羽之,卻沒有在說話而是轉過視線看向旁邊盛怒中的良貴太君,“方纔這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良貴太君誤會了?”
先前他只是聽到了良貴太君質問蜀羽之的話,所以一時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便是未弄清楚什麼事情,聽了方纔那番話,他也不得不開口。
陛下對良貴太君和康王的態度如何他現在還不知曉,但是卻也容不得他這般隨意污衊。
若是良貴太君這番話傳了出去,定然會讓世人以爲當今聖上不敬先帝君侍不善待手足。
良貴太君聽了蒙斯醉的話,更是惱怒不已,然而卻不知爲何,在面對眼前這個年紀比自己小,身份也比自己低的男子,他卻怎麼也發作不出來,彷彿覺得無形中有一股氣壓在壓制着他似的,他發作不得,但是也不意味着他便如一個奴侍一般回答他的話,“若是豫君想知道發生什麼便問一問翊侍君吧,本宮還有事,便先回宮了!”
他說罷,隨即拂袖而去!
蜀羽之這般反應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得快些去和冉兒商議一番!
蒙斯醉並不將良貴太君的憤然離去放在心上,此時他擔心的是蜀羽之的情況,他凝視着他會兒,小心問道:“翊侍君,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是因爲良貴太君方纔說的的話?
還是之前他失蹤了的事情?
蜀羽之並沒有回答蒙斯醉的話,垂下了眼簾,“臣侍沒事。”他的傷疤被雪暖汐一個人知道已經夠了,他不需要在讓其他人來可憐他!
蒙斯醉眼底的憂慮更濃,這般模樣怎麼可能會沒事?可是會是什麼事情讓他變成這般?在他病了之後,陛下明明是極爲擔心的,也就是說應該不是因爲陛下,那又會是什麼事?
他無法猜到。
正當他疑惑之時,卻聞一人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他擡眼看去,卻是蜀羽之的貼身宮侍蜀青。
蜀青見蒙斯醉在,像是嚇了一跳,好半晌方纔回過神來行禮:“奴侍參見豫君。”
蒙斯醉點了點頭,“起來吧。”
蜀青謝恩後便走到自家主子身旁,“公子……”他方纔他在廚房爲公子熬製補湯,在得知良貴太君到來之後便匆匆忙忙趕來。
良貴太君一向和公子不和,如今忽然上門,自然不會是好事。
只是沒想到他回來之後卻只看見了蒙斯醉。
“我沒事……”蜀羽之低聲道,隨後又對蒙斯醉道:“臣侍累了,多謝豫君前來看望。”
蒙斯醉自然聽出了他這是在下逐客令,雖然滿心的疑惑,但是卻也不得不起身離開,“如此,本宮便不打擾了,來日再來看你。”說罷,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方纔離開。
蜀青見蒙斯醉離開之後便憂心地問道:“公子,豫君爲了過來?”
“奶爹……”蜀羽之沒有回答,“我想見她……”
蜀青一愣,好半晌方纔回過神來,“公子是說……陛下?”
“是。”蜀羽之低着頭應了一聲。
蜀青臉色一變,“公子……”
“派人去請!”蜀羽之擡起了頭,滿目的決然。
……
交泰殿
“翊侍君請朕過去?”司慕涵看着眼前流雲殿的宮侍問道。
那宮侍道:“是。”
司慕涵沉了沉眸,“去告訴你主子,朕過會兒便去。”
“是。”那宮侍領命退下。
司慕涵的神色隨即黯淡了下來,握着筆的手卻緊了緊,她心裡很清楚此時蜀羽之請他過去定然不會是告訴她,他不怪她不恨她了。
可是他想如何?
司慕涵忽然間有些不願意過去。
也是在這一刻,她猛然發現,先前不進寢殿親自看望蜀羽之,並非完全是因爲擔心再刺激到他,更是不想面對他傷心之下的決斷。
蜀藍風在蜀羽之心中的重要性她很清楚,先前蜀藍風那般絕情地陷害他,他還是無法恨她,甚至最後爲了她而和自己慪氣那般久。
自然,這是母子天性。
她不能也無法阻止。
而現在,他請她過去,究竟想如何?
雪暖汐看着司慕涵一臉黯然的模樣,想要安慰,但是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雖然母親說蜀藍風之所以死不能完全怪涵涵,但是蜀藍風始終是死了,而蜀羽之也是沒了母親,便是他跟他說了母親的那些解釋,蜀羽之也未必聽的進去。
其實涵涵也是很關心蜀羽之的,只是……
蜀羽之先前那般氣涵涵,此時讓涵涵過去恐怕也不會是決定原諒涵涵的。
“涵涵……你若是不想去,不如就……”
司慕涵擱下了筆,卻沒有看向雪暖汐,“阿暖,先回宮。”
雪暖汐動了動嘴脣想要說什麼,但是見了司慕涵的神色,卻說不出來,“好。”隨後便起步離開。
司慕涵合上了眼睛靜靜地坐了好半晌方纔起身,往聽雨殿而去。
聽雨殿的寢室內
蜀羽之坐在牀上,閉着眼睛,一直等着,彷彿不等到司慕涵的到來便不肯罷休。
“陛下駕到——”
隨着寢殿外傳來的聲響,蜀羽之的身子也漸漸地僵硬起來。
司慕涵的腳步卻在寢殿之外停了下來,雙眼看着眼前的寢殿,這殿內原本承載着是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的恩愛,可是如今,她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懼怕踏入這裡,或許這真的是做了虧心事的緣故。
她苦笑一聲,緩緩踏進了寢殿。
蜀羽之幾乎可以聽見她的腳步聲,手藏入了錦被之下,緊緊握着。
司慕涵走進了內室,一氣呵成,沒有再猶豫。
蜀羽之沒有擡眼看着她也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司慕涵沒有往他的牀邊走去而是在窗戶前的椅子上坐下。
宮侍隨即上茶。
蜀青行禮之後便一直守在了蜀羽之的身邊,如一隻受了驚的刺蝟一般,渾身戒備。
“朕聽聞你找朕。”司慕涵擡起眸光看向牀上的蜀羽之。
蜀羽之低着眼簾,“是……”
他的聲音很輕,放入帶着顫抖。
“何事?”司慕涵握着椅子的扶手,淡淡地道。
蜀羽之還是低着頭看着自己身上蓋着的錦被,“方纔良貴太君來過,他說……”隨後他緩緩的,將方纔良貴太君跟他說的話一一複述了出來。
司慕涵合上了眼睛,心頭泛起了隱隱的疼痛,此時她已然明白了他請她來的用意。
“臣侍想知道,陛下這般做究竟是爲什麼?”蜀羽之還是那般語氣說道。
司慕涵睜開了眼睛,卻深沉如海,“翊侍君認爲朕有何用意?”
蜀羽之聽了她的稱呼,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讓朕猜猜?翊侍君認爲朕這般做是因爲朕想利用良貴太君將蜀家徹底剷除,讓蜀家在這個世上消失?”司慕涵的聲音漸漸地轉爲了冰冷。
蜀羽之的猜忌終是傷了她的心。
沒錯,蜀藍風的事情是她對不住他,但是,並不意味着她的心便不會受傷,不會難過!
蜀羽之倏然擡起頭轉過視線盯住了她,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朕不想爲這件事解釋什麼,但是朕可以告訴你,若是朕真的希望蜀家在這個世上消失,那朕便什麼也不需要做!”司慕涵直視着他的眼睛,“蜀家如今已經是亂成一團,只要朕不插手,蜀家自會鬥得四分五裂,最後徹底崩潰消失,朕根本便不需要做什麼!”
蜀羽之眼眸微微瞠大,嘴脣也顫抖着。
“沒錯,你母親的事情是朕對不住,你若是要怪朕要恨朕,朕也無話可說,也不想爲自己所做過的事情辯駁什麼。”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但是翊侍君,如今的蜀家犯不着讓朕繞着彎子去對付。”
“爲……爲什麼……”蜀羽之顫抖着嘴脣吐出了這三個字。
司慕涵盯着他,眸子漸漸地蒙上了一層陰鬱,“爲什麼?!你真的想知道爲什麼嗎?”
蜀羽之沒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一旁的蜀青聽了司慕涵這話,渾身竟然顫抖起來,臉上不禁露出惶恐的神態。
“既然你這般想知道爲什麼,那朕便告訴你!”司慕涵笑道,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溫度,“因爲你母親用性命換了蜀家一族平安,朕便不能看着蜀家終日不得安寧成爲所有人眼中的笑話!也不能看着你的那位嫡姐最後落得一個一無所有的下場!你母親用自己的性命讓朕安心,朕便必須讓她在天之靈瞑目!因爲朕覺得對不住你,所以朕便讓良貴太君以蜀家長輩的身份去平息家的內亂,雖然朕明明可以不爲你母親的死負上任何責任!”她倏然站起了身,再補了一句,“可是朕所說的這些理由你相信嗎?!”
蜀羽之還是沒有回答只是眼前卻睜的更加的大,卻無法確定那是震驚還是其他什麼別的情緒。
“若是你心裡早便認定了朕這是在趕盡殺絕爲何還要問?你明明就不會相信朕所說的任何理由。”司慕涵一臉冷凝地道,“既然如此,爲何要問?你是希望朕親口告訴你朕心中所想的的確是你所猜測的然而你便可以更加堅定地來恨朕?若是這般,那朕便成全你,沒錯,朕所作的這一切都是想將蜀家趕盡殺絕,這樣你滿意了吧!”
司慕涵此時已然是處於憤怒之中,情緒言語也開始失控。
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做出如今這樣的事情。
自從登上了皇位之後,她的性子便更加的內斂,便是再震怒的時候她還是可以保持着理智,可是如今,蜀羽之的態度卻讓她逐漸失控。
蜀羽之猛然抽了口氣,身子也顫抖了幾下,睜大的眼睛中滑落了兩道淚痕。
司慕涵閉上了眼睛,狠狠地吸了口氣,“朕當日當做袖手旁觀的決定之時便已經料到了你會恨朕,但是朕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希望你我之間的感情能夠化解這份恨意,但是如今想來,卻是朕高估了自己了!”
她說罷,隨即便轉身而去。
“等等!”蜀羽之卻猛然叫住了她,整個身子都往牀邊傾去。
“公子——”蜀青連忙扶住他。
司慕涵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她始終是我的母親!”蜀羽之嘶吼出聲,彷彿撕裂了心肺。
司慕涵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朕也是你的妻主,你最親人的人!”她轉過了頭,“你在爲了你母親傷心痛斥朕之時,可曾想過朕也會傷心?!”
“她是我的母親……”蜀羽之還是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但是語氣卻沒有之前那般決然。
“朕也是大周的皇帝,朕對於你母親所作的事情並沒有愧對任何人!朕之所以覺得對不住你那是因爲朕還將自己當成了你的妻主!當日你母親所說的那些話你也是聽在耳中,便是朕當日阻止了,你母親一樣會這樣做,因爲她心裡早便認定了若是她不死朕心裡便會不安,正如你認定了朕完全不顧及你而逼死你母親一般!”司慕涵扯開嘴角,露出了一抹沒有笑意的笑,“難道當日她做出那樣的決定心裡便不知道你這個兒子會傷心會絕望嗎?可是她還是那樣做了!你是孝子,所以你要爲她盡孝爲她痛恨於朕甚至想要爲她報仇,可是作爲朕侍君的你,心底卻何曾有過爲朕思量的念頭!?”
“陛下,奴侍求您,別說了!奴侍求您!求您了!”蜀青看着蜀羽之越來越難看痛苦的神色,跪在了司慕涵的面前哭求道,“奴侍求您了——”
“朕是不是真的要對蜀家趕盡殺絕不久之後你便會知曉。”司慕涵看着蜀羽之毫無血色的面容,最後擱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離開。
蜀青見司慕涵走了之後便連忙起身手足無措地安慰自家公子,“公子……公子……”
蜀羽之沒有迴應他,只是捂着胸口無聲地落淚。
司慕涵在離開了聽雨殿之後便猛然止住了腳步轉過身對着隨侍在身邊的宮侍厲聲喝道:“去告訴良貴太君,朕交代他做的事情他若是那般的不放心那便不要做了!”
那些隨侍的宮侍見司慕涵怒意匆匆地從聽雨殿走出來便已經是嚇的戰戰兢兢的,如今又聽了這樣的話,更加嚇個半死,連忙跪下領命應答。
司慕涵沒有理會那嚇的臉色慘白的宮侍便轉身而去。
……
雪暖汐雖然擔心司慕涵去見蜀羽之會不會出什麼事情但是司慕涵讓他回宮那便是不想讓他插手,所以便是再擔心他還是沒有跟去,不過他也是相信不管蜀羽之又多傷心難過也是不會動手傷害司慕涵的。
本來他是想回宮的,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一趟朝和殿。
水墨笑在看見了雪暖汐的時候便知道他的將他之前所求的那件事給辦成了,而他也實實在在地欠了他一個人情!
如今還未到午時,可是他居然便已經說服了司慕涵!
不,或許他根本便不需要說服她!
在司慕涵的面前,他雪暖汐或許根本便用不着說服這兩個字!
對於他來說,這件事或許比登天還難,然而在雪暖汐那裡,不過是小事一樁!
水墨笑咬緊了牙關,竭力地壓下心頭的刺痛,那人那般對他,他還這般下作地爲她心痛做什麼!
“陛下已經答應了下旨讓你出宮送行。”雪暖汐看着水墨笑此時的神情,心頭有些慌。
水墨笑瞪着他,“本宮知道了。”
雪暖汐應了一聲,“哦,那你準備一下吧。”他說完本想立即轉身離開,但是卻想起了什麼似的,便這般愣在了原地。
水墨笑冷笑,“怎麼?在等本宮謝你嗎?”
“不是!”雪暖汐連忙道,“你……你不必謝我,我什麼也沒做……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她心裡還是關心你的!”
他說完,便立即轉身離開,卻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水墨笑一愣,眼眸漸漸睜大,他說什麼?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她心裡還是關心你的?他說什麼鬼話!
水墨笑沉下了臉,冷笑起來,她關心他?若是她真的關心他,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那般折辱他?她連他腹中的孩子都不關心怎麼會關心他這個害死她母皇的罪魁禍首?!
而可笑的是在他聽見了雪暖汐這句話的時候,心頭居然生出了那麼一絲希冀?!
水墨笑,夠了!
別在這般下作,別這般下作!
水墨笑咬緊了牙關在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
如今他要做的便是生下這個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這個孩子!
水墨笑猛然吸了好幾口涼氣,壓下心中的一切不該有的思緒,揚聲喚來九兒準備兩日後出宮送行的東西。
……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方纔微微露出一絲晨光,關押在刑部大牢的水家滿門便已然在北城門前等待着,待時辰一到城門打開之後,他們便要被押往漠北。
水韻雲立在了一衆家眷的前方,擡頭看着眼前還沉睡着的城門,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想當年,她由西城門進京趕考然而一步步地登上左相位置,她的嫡子更是大周鳳後,可以說是榮極一時,然而方纔不過半年的時間,她居然落得如此下場!
不甘憤怒,但是更多的卻是絕望!
漠北是大周最荒涼的地方,而她的後半生卻必須在那裡度過。
水韻雲曾經一度想自盡,但是每當自己正欲付諸實施的那一刻,心底的怯弱也升上心頭。
或許終究是怕死,又或許,她的心底還是存在一絲希望!
她的兒子還是鳳後,而鳳後如今腹中懷着的仍是永熙帝的第一個皇嗣!
她水韻雲還是有希望!
然而這股希望卻沒有讓她的心好過些,反而更加的煎熬。
因爲同時她也明白,永熙帝是不會這般輕易地讓她有翻身的機會。
水家正夫此時卻坐在了地上,擡頭看了一眼發愣中的妻主,隨即便移開,若說水韻雲此時的心被煎熬着,水家正夫的心卻無比的平靜,他也不曾想到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心居然還能夠保持這般的平靜。
或許是過去的日子過得太過於膽戰心驚,每一次都在算計,生怕走錯一步做錯一件事便會妻主的重視,失去水家正夫的位置,失去一切,雖然錦衣玉食榮華無限,但是卻過得並不安心,如今失去了一切,反而覺得一身輕鬆。
水家正夫其實並不怕吃苦,當初他嫁給水韻雲的時候,她也不過是一介白衣,便是後來她功成名就,他不也是在她父親的欺壓之下度過了不少日子嗎?他什麼苦他沒吃過,害怕這些!
之前他唯一擔心的便是兒子,但是昨日在刑部大牢中他已然從那些獄卒的口中得知了永熙帝在早朝之上駁斥廢后的摺子,也就是說他的兒子還是鳳後!
只要能夠保住鳳後的位置,水家正夫相信自己的兒子一定有能力在後宮中保住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他擡起了視線看向前方,雖然覺得沒有可能,但是他心中還是存着一個希望,能夠在離開京城之前再見一下兒子!
作爲一個父親,如今他只想再見兒子最後一面!
天漸漸地亮了起來,時辰一到,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
負責押送的官員立即上前去了城門的看守交換文書,看守的獄卒便上前對着一衆水家成員吆喝着,“起來!該走了!”
水韻雲聽着這像是吆喝畜生般輕蔑的聲音,臉色變得極爲的難看。
水家正夫眼中一酸,撐着地面緩緩站起,對着前方空蕩蕩的街道低喃道:“笑兒,要保重自己……好好活着……”
“走了走了!”獄卒不耐煩的驅趕聲再度響起。
水家正夫收回了視線轉過身正欲踏出一步,耳邊卻似乎傳來了馬車快速駛來的聲響,他猛然回過頭來,隨即發現在前方街道上一輛馬車正飛奔而來,他心中一陣,也沒有看清楚馬車上的人,便往前衝去,“笑兒——”
一旁的獄卒見他這般立即上前阻止,“站住,你想幹什麼!”
水家正夫被攔住了,無法再往前,只能滿眼焦急地看着那漸漸走進的馬車,“笑兒!”
水韻雲聽了他這樣的叫喚,也回過頭來,眼底升起了一抹狂熱的希望,也眼光灼灼地盯着前方的馬車。
水家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停下了腳步,也是盯着前方快速駛來的馬車。
那些獄卒見了這樣的情形,正欲開口叱喝但是卻被那爲首的官員給制止了,那官員是刑部專門負責押送犯人前往漠北的,也算是有幾分見識,如今水氏一族還有一個鳳後,所以她對於水家的成員還是有幾分客氣的,“先等等。”
那些獄卒聽了上頭的話,便停下了手。
馬車漸漸地走進,而在馬車之後,還有幾個身着便服的女子騎着快馬跟着。
水家正夫認出了其中一個正是宮中的禁衛軍統領白薇,神色更是激動,“笑兒——”
馬車在離水家衆人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那幾個騎着馬跟着的女子便越到了馬車前方,在馬車和水家衆人的中間隔出了一道防護線。
九兒扶着水墨笑從馬車中走了下來。
水家正夫捂着嘴無聲落淚。
水韻雲睜大了眼睛,滿目希望。
其他的水家家眷隨即大聲哀求着鳳後救命,有的甚至要往水墨笑衝去。
白薇等人立即拔出武器喝止了她們。
水墨笑冷冷地掃了衆人一眼,最後實現落到了水家正夫身上,冰冷的眸光漸漸地凝注,最後轉爲了驚愕,乾澀的眸子也漸漸地泛起了霧水,他知道父親這段日子一定過得不好,但是親眼看了卻還是心頭一驚,隨後便是一陣沉痛。
在他的記憶中,父親何曾如今日這般的落魄和憔悴?
“父親……”
終究是他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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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投了催更票的親,舒蘭這兩日受了打擊,沒動力碼字,親的催更舒蘭無法實現,先記下,過兩日再找個機會補回來的,抱歉。
其實挺高興還有讀者催更的,至少證明了還有親有看文的衝動,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