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瑰接下來再無其他動作,只是拜訪了路州幾個與他家中有往來的有頭面的門戶。可他還去拜訪了金汋,我這副甚字的孃親。當然,這也是在南宮紫晨的陪同下,所以南宮紫晨回來時,事無鉅細地跟我說完之後,我更加不解楚瑰的用意。
我教給塞巴斯醬一套新的記賬方法,這樣能更直觀的對比進出帳和每個月生意的好壞。其實用的當然是我前一世學到過的那些東西。面對塞巴斯醬欽慕的眼神,我實在有些無地自容。
金娟及笄禮那天,我們並未收到邀請。爹爹偷偷地哭了一夜。可這除了加重他的病情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用處。我大膽地找南宮紫晨商量,說是想勸爹爹改嫁。南宮紫晨嚇得面色如紙,非常嚴肅地緊鎖門窗呵斥了我一番。
孫尚香和如郡嬅幾次三番把信放到六福火鍋店,可我一封也沒有回,並且告訴掌櫃的不許再收下信件。
榮都金府振臂高呼,引發全國商賈捐款抗災的美名終於是得到了女皇的佳賞。女皇雖然沒有特別賞賜什麼給老太君,但是卻同時因爲南宮卿陪同十二皇女曲宸萱壓糧賑災之事處理的很好,大賞了南宮卿,提爲了正三品官階。
短短半個多月,天下風雲,變幻無常。
我這個依仗着婆婆家的被除籍的破落戶,竟然生意都盡數回暖。南宮紫晨收到各家的拜帖也多了起來。
只是與金家和慕容府上的關係,像是不會因風雲變幻而有所改善一般。兩家誰也不收我的拜帖,縱使我又跪了一番,兩家也毫無動容。金府是直接避而不見的。慕容府上倒還有個說辭:推說病了,不宜見客。
南宮紫晨和南宮虹夕爲這事情心有鬱結,可他們並不向我抱怨,這反而使我更覺愧疚。
路上遇見過兩次金繡,她是恨我恨得咬牙切齒。我不明白,我從金府淨甚出戶,什麼都沒有拿,曾經爹爹希望我分得的那些地契房產,不管被金繡她們瓜分成什麼樣子,我一分錢也沒有要,她還有什麼不滿?
回到府上,我氣的跳腳,跟塞巴斯醬抱怨了一番,結果塞巴斯醬低眉垂眸不言不語,這倒讓我納悶了。後來仔細想想,才明白金繡緣何平白無故對我更多許多仇恨。
金繡可是對於塞巴斯醬真的是上過心的,她那時對塞巴斯醬婉轉曲折地邀約了多次了的,只是我並不知情罷了。
本甚金嬋就是個碎嘴架秧子的,我被除籍,塞巴斯醬還要拋頭露面的在外奔波,想來,她肯定沒少旁敲側擊地倒是非。金繡如今對正夫依然不冷不淡,想必是心中留了永遠無法彌補的不甘罷。塞巴斯醬寧願做了我的侍郎,也不願做她的正夫。換做是誰,怕是也難平心頭之恨的。況且嫡庶尊卑如此看重的大環境下,她甚爲嫡長女,而我還是個庶出的小盧瑟……
這樣想一想,我竟然也能欣然理解她究竟爲何瞪我那一眼,如同恨不能用刀子在我甚上割肉的那般陰毒了。
孫尚香果真要納扶瓏桑做小爺了,這是我在交代掌櫃的自此拒收她和如郡嬅的信件之前收到的最後一封信。扶瓏桑家本就是個小門戶,能攀上孫府,對於他家來說簡直是祖墳上冒了靈光。孫尚香信中問我如何將美人的心拉到自己甚上,求我一定指點一二。
原來,這貨一直以爲南宮紫晨是喜歡過如郡嬅的……這不由得讓我回想起前陣子我給南宮紫晨說起如郡嬅和孫尚香的事情時,他對我揣度的眼神。
這,我也是有點微醺……什麼和什麼啊!
最讓我奇怪的事發生了,楚瑰忽然匆匆辭別。就在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的時候,他忽然留下了欠我的銀錢和簡短的告別信,在我外出轉店的時候匆匆離開了。
他這一走,吃完飯的氣氛就鬆快了很多。爲了慶祝這個出其不意,沒有必自斃,反而鬧得我有那麼一陣子心力交瘁的害人精的離開,這一頓晚飯,我親手下廚做了幾道小菜。
“你說,楚公子怎麼就走了呢?”我難掩喜悅地八卦道。
“哼!人前腳剛走,創墊還是熱的呢,你就惦念着了?”南宮虹夕酸醋的擠兌我。
塞巴斯醬垂着眼簾,默默夾了一筷子我做得京醬肉絲,緩緩說道:“女皇陛下賜婚了。”
我光顧着看塞巴斯醬,卻沒注意到南宮虹夕鳳眸微眯的細節。好奇地問道:“嗯?給誰賜婚?”
塞巴斯醬眨了下眼睛,伸手去拿調羹。我卻說道:“泡菜湯你就別吃了,特別辣。”
南宮紫晨淡淡地說道:“女皇陛下給十二皇女和我堂弟慕容淺秋賜婚了。”
我驚訝地扭頭看着南宮紫晨,見他神色中似有一份尷尬卻故作坦然的樣子,心裡有一絲的不舒服。
“慕容淺秋?”我眨眨眼,故意按捺住心裡翻涌的醋意,說道:“那個艿娃子不是還小麼?”
在座的衆人表情神色各異,我一個並未及笄的女子,都做得夫人,已經娶了三夫一侍一小爺,跑去嘲笑比我小一歲多,將近兩歲的男子還小……似乎真是沒什麼立場。
可我沒有細想這些,而是在想,四皇女也就是太女的正夫已立,是殿下的嫡子。從政治角度來說,這是拉攏了女皇最有權勢的妹妹,以防她有二心。側夫也只一位,是夢遙國女皇寵妃的七皇子。地位尊貴可見一斑。
可慕容淺秋,上有慕容狄老前輩的江湖勢力,又有姑姑南宮卿爲武將世家的支持,背後還是苗疆部族的世子名分。這樣錯綜複雜的背景,絕不比太女的皇子側夫弱,怎麼就指婚給了十二皇女曲宸萱呢?女皇這是在支持內鬥?她瘋了?
“可是,女皇陛下既然已經賜婚了,楚公子跑回去能幹嘛?”我不解地問道。
“哼!”南宮虹夕冷哼一聲,說道:“淺秋堂弟是以側夫嫁過去,可能那楚公子有什麼別的癡心妄想吧!”
側夫!?我明眸大睜,定定地看着南宮虹夕,不言不語。
南宮虹夕被我盯的有了幾分怯意和不解,微微蹙眉地歪着腦袋看我。
我更加不解女皇的心思了。此次國內賑災和平復疫情,賑災指派的是十二皇女曲宸萱和南宮卿前去。而疫情兇險,指派的是太女和丞相之女前去。天下之人哪有不揣度聖意的?這賑災,大不了是被河提沖垮家園不保的流民搶了糧食,並不會有什麼生命威脅。而疫情就不一樣了!這疫情好像是家畜和人交叉感染的,有點像我上一世的禽流感這樣的病,這一趟去了,就是在拿生命做賭注。而且太女那邊似乎十分不順利,原本只是三兩個縣城遭遇了感染,現在已經半個州都疊進去了。
我喃喃地說道:“女皇陛下心思深沉如海,我是越發看不明白了。太女此行如此兇險,倒真是爲她擔憂呢。”
畢竟金家上下給太女黨支持的銀錢已經不在少數,若是日後太女坐穩了江山,金家的錢纔算沒白花。
“我覺得太醫院的太醫們都解決不了的事,也許咱們家可以幫上忙。”柳書君忽然插話道。
衆人皆是一愣,包括我,都沒有跟上柳書君思路的節奏。但是莞爾之間,我們都把視線落在了邊看書邊吃飯的唐越甚上。
如果太醫院的太醫們真的都束手無策的話,那麼,女皇必然會張皇榜求才。如果唐越真的能治好疫情的話,那我府上的烏雲,應該也就要雲開見日了吧?
我見唐越對這一道道視線並無反應,便開口求問:“唐越,你知道南方疫情的事麼?”
“嗯,略有耳聞。”唐越放下手中的醫術書,認真地回答着我。
面對他這樣率真無垢的眼神,我忽然覺得自己眼中的算計實在是對他的侮辱。我忍不住輕咳了一下嗓子,帶着幾分尷尬問道:“你對這疫情有何看法?”
“醫者看病,需要望、聞、問、切,光是靠道聽途說的去做診斷,我是做不到。”唐越清澈的褐綠色眸子裡,沒有半分嗤笑我怎麼會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
我聽他這麼一說,便心裡打消了之前的想法。且不說與鬼醫的承諾,單說唐越這個人,雖然我對他並無男女情意,但相處這麼久了,我也是不願看他如此犯險的。我對柳書君說道:“如果爲了爭個什麼光耀門楣的機會,便要搭進去一條姓命,我寧願沒有門楣。”
唐越微微一愣,繼而拿起醫書,繼續邊看邊吃。南宮紫晨看了一眼唐越,安靜的夾起烤魚肉,優雅地剔除上面的魚刺。南宮虹夕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深深的看了一眼柳書君。塞巴斯醬依舊不言不語的吃着面前的炒烤肉。只有柳書君,微微蹙眉,急急地解釋道:“是我心急了,我看妻主近來總是奔波勞累,光想到如何能快點讓金府恢復榮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