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轉眼看枝枝, 頭埋得更低,無從適應,應該怎麼回答二少爺這句話, 只好小聲道:“嗯, 好好。”
明月看着這倆人, 頓時覺得有一種無奈既好笑的感覺。
……
第二日晚上, 本來以爲秦意的氣會消很多, 沒有想到第二日過來看明月的時候,依舊氣鼓鼓的,甚至比昨日更生氣的樣子。
白淨的臉上滿是陰沉。
明月心裡有些納悶道:沒有聽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是難得看這位一直謙和有禮的秦二公子這樣連續氣倆天。
秦意沒有理會明月,只是冷臉坐在板凳上。
眼睛一直盯着明月。
明月被看得不自在, 心裡直發毛, 只好小聲道:“二哥, 誰又惹到你了。”
秦意就差翻一個白眼了,他慍怒道:“你還在和沈清有來往?”
明月一臉天真無辜的表情看着秦意, 未置可否,“怎麼了?”
秦意無奈的嘆一口氣,“晚上我帶你出去。”
……
今夜天上並沒有明月,黑暗的天空下,唯有寧河上面偶爾幾隻船隻的燭火。
隱隱約約。
暗暗沉沉。
好像二三隻微弱的星星落到塵間。
秦意帶着明月一路喬裝打扮從後院溜了出來, 然後在一艘船前停留下來。
秦意望着河面靜靜的流淌的水道:“你上去吧, 沈清在上面等你。”
明月起初還以爲秦意只不過想約他出來對質, 沒有想到秦意是帶她來見沈清, 不是倆人昨天才打到一處去了嗎?她無解的看着秦意。
秦意看懂了明月的疑惑, 心裡又是氣又是心疼道:“誰叫我是你哥哥!趁天亮趕緊回府中。”
他說完,立馬無視已經從船上走下來的沈清, 轉身快步離開。
明月也看到了沈清,許久不見,藉着微暗的船上的燭火,他清瘦了些,然後喚了一聲,“明月。”
明月笑着點了下頭,隨同沈清一起進了船艙。
不遠處的秦意並沒有走遠,他站在河岸上的一樹下,看着倆人一前一後上了船,直到他們的身影模糊掉在夜色中,頓時覺得滿心惆悵,他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他仰望起頭,看見偶爾有星星在天際閃爍。
耳朵彷彿又聽到幼時的明月追問他,爲什麼有月亮的時候,星星總是那麼少,有時候會一顆都不會有。
秦意總會耐心的解釋,是因爲月亮要哄他的星星孩子睡覺。
小明月總是不解反問道,爲什麼母親從來不陪明月睡覺。
秦意總是安慰小明月,因爲明月有哥哥陪啊。
小明月是個膽小的姑娘,每每做噩夢的時候,總是秦意哄着睡覺,一直充當着小大人哄着明月,其實很多事情他也弄不清楚了,爲什麼他們都是有母親的人,爲什麼母親對待他們的態度總是淡淡的,不算冷漠,也不會缺了他們的衣食,甚至比曾經更好,可是不知爲何,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體會不到母親那種溫柔的感覺。
少年的秦意有時候也會大着膽子去問母親,爲何母親總是對他們的態度總是不像以前那麼親密。
母親回答着,意兒長大了,要有擔當,不能老依賴母親,要學會獨立。
年幼的秦意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
漫長的成長歲月中,秦意跟明月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纔是在這秦府最親密的人。
如今見明月因爲婚約的事情,百般折騰,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心又被攪和起來。
他不光生沈清的氣,更是生明月的氣,因爲明月讓他更感覺生氣之外,是心疼。今日一早,一出門,準備換一家糕點鋪給明月買些,卻不料剛出門就碰見了沈清。
沈清一臉輕鬆喊住了秦意。
秦意正後悔昨日沒有打個痛快,這見沈清主動送上了門,正愁心裡的火氣無處消除,立馬又將拳頭揮了過去。
這次沈清早有準備。
立馬側身躲過了秦意的這一拳。
秦意知道自己打不過沈清,氣得跺了一下腳,收回了拳頭。
沈清見秦意氣急敗壞的樣子,沒有感到幸災樂禍,
他看着他,與秦意數十年來,他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樣子,從來不會將任何的情緒帶在臉上,臉上永遠都是溫和的表情,好像沒有誰會惹他生氣,他對所有的人都是客客氣氣。
當然除了和沈清他,雖然沈清也沒有見過他生氣,但是秦意對待他不是如同別人一樣客客氣氣。
他們會一起把酒言歡,也會一起偏僻的酒館喝酒,也會坦誠的告訴對方,會搶對方的生意,不是證明誰家有實力,而是證明誰厲害。
誰輸了就請對方去偏僻的酒館喝酒,然後讓店家上最好的酒。
酒越貴,利潤越大。
酒鋪的掌櫃的對待他們如同親兒子一樣對待。
甚至有時候會免費送上倆碟花生米,喜笑顏開,發自內心的說是感謝他們的照顧。
……
沈清看着此刻眼前的秦意因爲明月與他的婚事,憤憤而然的樣子,立馬將他的拳頭放下,說道:“如果你覺得你打了我,你心裡好受些,那我就再挨你一拳。”
秦意的拳頭在距離沈清胸口很近的時候,停了下來,看着眼前一動不動的沈清,放棄了揍沈清的念頭,他有些無奈道:“打了又如何,你還是辜負了明月,算我曾經看錯你了,虧我付了那麼次的酒錢。”
沈清聞言,微微一笑,“今天我請你喝酒,喝寧城最好的酒。”
秦意沒有拒絕沈清的邀請。
他選了寧城最貴的酒館。讓店小二上了最好的酒,店小二上了說是幾十年的老窖酒,秦意喝了一口,覺得索然無味。
他的舌頭已經被那偏僻的劣質的酒養的粗糙。
他舉止粗俗的呸了一口,“難喝!”
沈清看着秦意的行爲,忍不住發笑。
秦意翻了個白眼,“怎麼不認識我了,我就是這樣的人,那你又是什麼樣子的人。”
秦意話裡有話。
沈清沉默不語,許久才說道:“我以前在秦兄面前是什麼樣子的人,現在也是什麼樣子的人,從來沒有變過。”
秦意冷言冷語道:“那明月怎麼辦?”
沈清說道:“我曾經答應過秦兄的事情未曾改變過,無論對明月還是秦兄你,我說的話每一句都是承諾,我們私底下相交數十年,我又何曾沒有違背過諾言。”
秦意悶着頭喝了一口酒,別人都說倆個男人有什麼事情打一場就好了,可是面對這沈清,打也打,他也不還手,心中的鬱悶實在無處可消除。
然後稀裡糊塗的竟然答應帶明月與他相見一面,只爲心中這數十年的情誼。
……
想到這裡,秦意心中百般惆悵,無處排解。
只能眼睜睜看着那艘有着明月和沈清的船越行越遠,消失在層層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