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宴會開始的時間是未時,結束的時間是申時末,酉時初。
長公主府和定國公府只有半個時辰的距離,哪怕馬車的速度再慢,也會於太陽落山前抵達定國公府,又豈會一夜未歸?
難道,這是玲瓏郡主特意設下的計,就爲了毀掉林依雲的名譽?
不止林芷珊,就連文老夫人和文心雅兩人腦子裡也都浮現出這個念頭,誰讓昨日一回府後,林芷珊和文心雅兩人就一唱一和地將宴會裡發生的事情詳細地秉告了文老夫人呢!
不過,很快,文老夫人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只見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問道:“郡主派了多少人護送林三小姐回府?”
“十個侍衛和兩個丫環。”文管家任由臉上的汗水滴落,身體也微微顫抖:“可,今日早上,就在城外發現了這些人的屍體,而林三小姐乘坐的那輛馬車也變得破爛不堪,林三小姐也人影無蹤。”
難道,這一切,都是玲瓏郡主特意設下的計?
可,玲瓏郡主會爲了毀掉林依雲而陪上十多個侍衛和兩個丫環嗎?
文老夫人和文心雅兩人只是略微思索了下,就毫不猶豫地消除了心裡對玲瓏郡主的懷疑,可,重生而來的林芷珊卻是毫不猶豫地認定整件事情就是玲瓏郡主設下的計。說不定,從玲瓏郡主抵達盛京,開始派發各府貼子時,就針對林依雲設下了這重重計策。
當然,若昨日她並未參加宴會,林芷珊也不會這般肯定。但,自見過了三公主和五公主這倆人後,對於前世玲瓏郡主最後竟然慘敗於林依雲之手這件事情,林芷珊就越琢磨越發地覺得不對勁了。
可惜,眼下,她手裡掌握的消息還太少,否則倒是可以分析出一二……
瞥了眼一臉沉重的林芷珊,文老夫人那才舒展的眉頭再次緊鎖,只因她也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不對勁之處,遂問道:“文管家,除了這件事情外,可還有其它的事情?”
“這……”文管家有瞬間的遲疑,眼眸朝林芷珊方面輕輕地瞥了下。
文管家這個看似極細小的動作,卻是令文老夫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心裡浮現一個不妙的念頭,立刻大聲問道:“可是外面傳了一些對珊兒不利的謠言?”
林芷珊擡眸,一臉疑惑地瞧着吞吞吐吐,滿臉尷尬的文管家。
文心雅嘴脣蠕動子下,最終還是礙於文老夫人那越發冷冽的面容,而不得不將到嘴的詢問話語又重新嚥了回去,只是,臉上那顯而易見的擔憂和焦急的神色,卻是將她的內心情緒出賣了個一乾二淨。
文管家嘆了口氣,道:“外面都在傳表小姐不滿林三小姐一連再的利用,所以纔會明知林三小姐身體不適,卻依然自己坐車回了相府,並未相送林三小姐回定國公府,明明和林三小姐是一父同胞的親姐妹,卻沒有一點姐妹親情。”
“且,還有人傳林三小姐之所以會離奇失蹤,是因爲表小姐厭惡林三小姐母女倆,所以特意趁着長公主府裡舉辦宴會的機會,請了一些江湖高手將林三小姐擄走了。如此,林三小姐就會聲譽盡失,而表小姐也將如願地成爲定國公府最受重視的貴女,將會享有定國公府最優渥的生活……”
說到這兒,文管家都忍不住惱怒地道:“若讓我知道是誰這般敗壞表小姐的名譽,我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文管家之所以如此生氣,並不是因爲林芷珊的身份,而是因爲最近幾個月裡,林芷珊一直借住相府,只待時機一成熟,林芷珊就會成爲文老夫人的關門弟子。如此一來,林芷珊的名譽受損,不僅會影響到她自己,也會影響到林庭軒和文老夫人,更會影響到相府還未說親的文澤宇和文心雅兩人!
“竟然這般編排表妹!”文心雅柳眉倒豎,滿臉的怒氣:“祖母,你一定要爲表妹做主。”
文老夫人輕拍文心雅的手背,然後纔看向一臉思索之色的林芷珊,輕聲問道:“珊兒,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外婆,不論如何,我都應該先回定國公府一趟。”有一件事情,林芷珊到現在都還覺得奇怪——前世,不論玲瓏郡主針對林依雲設下多毒的計策,最終,林依雲總能化險爲夷。
這一點,今世也並未因爲林依雲的名聲受損而出現不同。其它的且不說,單就上次大街上,當着衆多平民百姓的面,林依雲都能那般地顛倒是非黑白,並且以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蠱惑了武候王世子鄭柏文,令其爲她出言解圍,那麼,今世林依雲又豈會讓自己陷於這般險惡的危機中?
因此,林芷珊纔會做出回定國公府一趟的決定。畢竟,不論這些謠言是如何傳出來的,目前她最需要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
至於林依雲是否真得離奇失蹤了,抑或是她將就就計設下了這樣一個圈套,這一點,林芷珊雖不能猜測到,但,其實她心裡也難掩一抹淡淡的喜悅——就如那些謠言所說,若真得證實了林依雲一夜未歸,那麼,哪怕林老夫人再糊塗,也不會將希望放在林依雲身上了!
林芷珊能想到的,文老夫人又如何想不到,因此,她一臉欣慰和讚賞地瞧着林芷珊,道:“好,珊兒,不愧這幾個月裡我對你的教導。”
頓了頓,文老夫人又道:“你立刻回定國公府,且大膽放手去做,有什麼事情,自有相府爲你擔着!”
林芷珊快速地眨着眼睛,將眼角的淚意逼了回去。
重生前的她,因爲親人的寵溺而被養成了一個嬌縱且天真不知世事的性子,只知一味地享受着親人的付出,卻沒有想到爲此而承擔自己該盡的責任,以至於她不僅連累到自己的親人,且還落得那麼一個悽慘且求救無門的下場。
重生回來的她,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性子裡的不足之處,且在文老夫人的醇醇教導裡,真切地體會到前世那一葉障目的自己究竟錯過了多少。
因此,每每聽到文老夫人那些關切呵護的話語時,她都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哪怕身體再疲憊,那精神也無比的旺盛。
可,這還是她頭一次聽到文老夫人說出這番話來!
一想到自己這幾個月的苦心經營終於得到了文老夫人的認可,林芷珊就忍不住熱淚盈眶,抓着文老夫人衣袖的手指也微微用力,嘴脣蠕動了好幾下,卻不知爲何就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拿一雙驚喜交加的眼眸看着文老夫人。
“你這孩子啊……”文老夫人輕拍林芷珊的手背,笑着搖了搖頭,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有着濃濃的心疼和關切。
坐在文老夫人身旁的文心雅,只是隨意地一擡眸,就瞧見了文老夫人眼角的點點晶瑩。她轉了轉眼珠,嘴角泛起一抹暖暖的笑意,臉上也流露出一抹思索來。
就在此時,又有一個下人匆匆跑來。
他上前行了禮後,恭敬地說道:“老夫人,方纔定國公府特意遣人過府,告知林三小姐已回到定國公府。”
文老夫人挑了挑眉,道:“她是一個人回府的,還是被人送回府的?”
“林三小姐是和武候王世子一同回府的。”
原來,林依雲昨日離開長公主府時,因爲受到的刺激太大而一路暈暈沉沉的,連本應該駛向定國公府的馬車偏離了道路,朝城外的方向駛去都不知道。
換了往常,倒也沒有什麼,畢竟,大梁盛世,天下太平,已幾十年未發生過任何天災了,故平民百姓的生活雖達不到富庶的程度,但也算是自給自足,並不會去做一些違法犯罪的事情。
當然,再美麗的城市裡也有着黑暗和污濁的存在,故哪怕盛京這個繁華的國都,依然有那些不甘於平凡生活的人落草爲寇,結伴搶劫掠擄落單路人的金銀財寶。
許是林依雲乘坐的馬車過於豪華,抑或是其它的原因,總之,沒多久,不知何時入睡的林依雲就因爲馬車的一個突然震盪而被驚醒了。
待到發現將馬車團團包圍住的一羣強盜時,林依雲臉上的血色盡褪,身體顫抖不已,嘴脣蠕動了好幾下,卻依然沒有喊出一句救命的話語。
當然,這純粹是因爲林依雲已被這些山賊乾脆利落的殺人方式給驚嚇到了。
很快,那些侍衛就全部被強盜殺死,而兩個丫環也嚇得暈了過去,躲在馬車裡的林依雲更是被強硬地拽了下去,然後就是一番調戲。
就在林依雲滿心絕望的時候,上天終於聽到了她的求救聲,派來了她的王子來解救她!
看着猶如天神般下凡,只是隨意幾劍就將那些強盜打了個落花流水的鄭柏文,林依雲那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看向鄭柏文的眼眸裡有着濃濃志在必得。
待到最後一個山賊也被鄭柏文打暈後,林依雲咬了咬脣,串串晶瑩的淚水滑落,小聲哽咽地以右手撐地,打算起來給鄭柏文見禮。
“啊……”
下一刻,林依雲就痛呼一聲,然後雙眼一眯,朝一旁跌倒過去。
鄭柏文眼眸裡掠過一抹擔憂,身子往前幾步,穩穩地接住林依雲的身子。
軟玉溫香在懷,令鄭柏文有瞬間的恍惚。
緊隨而來的血腥氣,令鄭柏文腦子裡的那根理智的弦立刻崩斷,尤其在他看見那輛馬車早就殘破不堪,而馬匹也不知跑到了哪兒去後,遂毫不猶豫地抱着林依雲的身子,跳上了自己的馬,朝來路的莊子飛奔而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