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柏文微微頜首,狹長的眼眸凝視着桌上的茶杯。
明明只是一個極普通的白瓷茶杯,上面繪了一叢翠竹,但鄭柏文卻彷彿第一次瞧見似的,定定地凝視着,嘴裡卻問道:“聽說,一個多月前,林大小姐突然去了家廟?”
以眼角餘光將鄭柏文所有動作全部收在眼裡的林芷珊,嘴角微勾,道:“不錯,因三妹以往被祖母、父親和姨娘捧在手心裡呵護疼寵,故我們幾姐妹擔心過慣了富貴生活的三妹,突然到了一貧如洗的家廟後,會過不慣那般清苦的日子,所以才特意結伴前往家廟探望三妹。”
鄭柏文暗自磨牙,他就知道,這林芷珊是處處都想挑起他的火氣!
“沒想到,林大小姐這般關心自己的妹妹。”
林芷珊彷彿沒有察覺到鄭柏文的話外之意似的,道:“身爲定國公府長房嫡女,這本就是我應盡的責任。”
鄭柏文眼眸爲之一冷,再次問道:“既如此,爲何林大小姐不在令妹被送到家廟的第二天,就前往家廟看望令妹?”
林芷珊嘆了口氣:“世子,我每日卯時起身,亥時才休息,每日裡忙得恨不能將一天時間掰成兩天來用,又豈能像世子所想的那般,想什麼時候到家廟裡看望三妹,就什麼時候出府?”
“是嗎?”鄭柏文那雙微闔的雙眼裡滿是惱怒,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明明做錯了事情,卻“死鴨子嘴硬”,怎麼也不承認自己錯誤的女子!若非這女子是文澤宇的表妹,若非這女子於無意中勾引了鄭皓濤,他又何苦自己上府前來質問,直接派人將其擄到武候王府裡,一通大刑後,什麼話不能招出來?!
“林大小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事實真相究竟如何,你知,我知,天地皆知。”
“如今,我只想知道令妹的下落!”
一想到林依雲在自己不知道的某個地方受苦,鄭柏文就再也維持不了平素的冷麪不說,還咬牙切齒地看着林芷珊,冷聲道:“林大小姐,紙包不住火,與其讓我往後找出證據,不若你自己主動坦承,看在你和三小姐是一父同胞的親姐妹的情份上,我倒是可以網開一面,高高擡起,輕輕落下。”
這大概是前世今生,鄭柏文在外面面前第一次說出這麼長一串的話語吧!
林芷珊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擡眸看向面前這個渾身散發出一種濃郁殺機的鄭柏文,同樣冷聲回答道:“世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事實上,我也在找三妹。”
未預料到兩人竟然會毫不遮掩地針鋒相對的林庭軒,終於找到了一個插話的機會,遂再也忍不住地說道:“世子,大姐每日除了學習琴棋書畫女紅管家,還得照顧臥病在牀的祖母和父親,又豈會知道三姐的去向?更何況,家廟是府里長輩修行的地方,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出過任何事,爲何三姐才被送入家廟不久就出事?與其將時間浪費在其它的地方上,不若好生察探一下三姐是否得罪了某些人,纔會被人一連再地下狠手,只爲了至三姐於死地!”
“放肆!”
鄭柏文臉色鐵青,劍眉倒豎,狹長的雙眼開闔間,滿是濃郁得快要化爲實質的殺機。
他那緊握成拳的右手,因爲用力過度而咯吱作響,上面的青筋和脖頸處的青筋相映成彰,讓人見之就恨不能遠遠地離開,以免殃及池魚。
“啪!”
最終,鄭柏文還是未能壓制住內心那翻騰不休的惱怒等情緒,緊握成拳的右手重重地捶在桌上,只將大廳那張新換不久的紅木桌子再次拍了個四分五裂不說,那些碎木屑還迅速朝林芷珊和林庭軒倆人站立的方向襲去。
林芷珊輕撇嘴,長長的睫毛遮擋住眼眸裡流露出來的譏諷和不屑。她雖未想到已做過一次這般舉動的鄭柏文,竟然再次使出了同樣的招數,但,一直留意着鄭柏文臉色的她,又豈會讓自己和林庭軒一同陷入危機裡?
下一刻,鄭柏文就驚訝地瞪大了眼,只因那些碎木屑竟然撞擊在厚重的鐵皮上,然後齊齊墜落到地面上。
看着眼前這片由下人手持鐵皮而組成的“銅牆鐵壁”,鄭柏文不僅沒有生出讚歎的念頭,反而還怒火中燒,雙眼通紅地厲喝道:“林芷珊,你先是縱容幼弟語言欺凌侮辱本世子,再來又反抗本世子給你們的小小懲罰,看來這定國公府已肋生雙翅,再也不願意龜縮於大梁一角了!”
手裡舉着特製鐵皮的下人身子顫抖了下,臉上的血色盡褪,眼眸裡滿是驚慌失措。可,儘管如此,她們依然沒有就此拋下林芷珊和林庭軒倆人,甚至還挺了挺胸膛,打算以一己之力抗下這武候王世子鄭柏文的怒火!
“大姐?”林庭軒緊緊地拽着林芷珊的衣袖,雖他竭力裝出一幅鎮定的模樣,可那因爲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之色的手指,依然將他內心的緊張、擔憂、驚懼等情緒出賣了個一干二將。
“軒兒,別擔心。”林芷珊輕揉林庭軒的頭髮,回了林庭軒一個關切安慰的眼神後,就再次擡起頭看向鄭柏文,道:“世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呵!”鄭柏文冷笑一聲,道:“林芷珊啊林芷珊,沒想到你竟然是這般地伶牙利齒,這般擅長顛倒是非黑白,怨不得雲兒會鬥不過你,最終被你設計送到了家廟裡,而云兒的母親之所以會因通姦之罪被體棄,這也是你設計的吧?”
“若待你那般親厚的文相和文老夫人知道你其實是一個爲了達成目的不成手段的小人,還不知會如何地傷心,覺得無顏見江東婦老,恨不能自盡以了此殘生啊!”
“世子……”林庭軒的面容因爲怒氣而漲得通紅,那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裡已被一片熊熊燃燒的火焰代替了。
“軒兒。”林芷珊輕喚一聲,右手胳膊一用力,就將正準備撲到鄭柏文面前拳打腳踢,以發泄心裡怒氣的林庭軒給拽回來了。
“大姐,他太欺負人了!”林庭軒惱怒地回眸,不滿地看着林芷珊,但那泛紅的眼眶,以及略帶鼻音的聲音,都說明此刻他的內心已是極度脆弱,再也經不起絲毫的刺激。
“乖,我們不能和一隻隨便發狂亂叫的狗生氣計較。”林芷珊輕拍林庭軒的肩膀,以眼神示意林庭軒絕不可輕舉妄動,以免徹底將鄭柏文激怒,從而令事情變得不可收拾。
真到了那個時候,哪怕理在他們這一邊,也會因爲鄭柏文的武候王世子身份,而令陛下龍顏大怒,將所有的怒氣全部發泄到他們身上。
林庭軒的嘴脣蠕動了幾下,末了,還是垂眸不語起來。
這近一年跟在文相身旁學習的日子,早令他的心智成熟到林芷珊無法想象的一個程度,又豈會不知曉眼下暫時的退讓,並不代表着終身的退讓?!
林芷珊輕揉林庭軒的頭,感受着手下傳來的溫熱,以及林庭軒不由自主輕蹭的舉動,雙眼下意識地微眯,嘴角也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十五歲的鄭柏文,身材修長,兼之一直凝視着林芷珊和林庭軒倆人,又豈會錯過林芷珊臉上的這抹淡笑。
於是,鄭柏文胸口那些才壓下去的怒氣,猶如被潑了油的火苗般燃燒得越來越旺了!
“好一個林芷珊,竟敢……”
這一幕,恰好被特意來到定國公府裡,只爲了給林芷珊解圍的鄭皓濤瞧見了。
在看見鄭柏文竟然像入魔一般使出內力,將碎裂成塊狀的碎木屑朝林芷珊的方向拍去,他就只覺得胸口一痛,面色慘白,以最快的速度由院門處奔到了大廳裡。
可惜,他的動作還是有些慢,並沒有來得及阻止住鄭柏文的狠手。
他緊緊地閉上了雙眼,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心裡頭一次對鄭柏文這個從小長大到,情份極不一般的兄弟生出了濃濃的恨意。
下一刻,他就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只因空氣中不僅沒有濃重的血腥氣,耳旁也沒有傳來林芷珊和林庭軒倆人被碎木屑襲擊到身上而發出的痛呼聲。
這時的他看到了往後很多年,每每想起此事時都不由得生出濃濃慶幸情緒的事情——那些原本垂眉斂目,立在一旁的下人,竟然以一種他都沒有預料到的奇快速度將林芷珊和林庭軒團團圍住不說,還齊齊取出了一方厚重的鐵片。
看着在陽光下閃耀出一種特殊光澤的鐵片,鄭皓濤那顆揪緊的心終於徹底放鬆下來,嘴角也難得地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來。
若林芷珊和林庭軒倆人,無論是誰今日傷在鄭柏文手下,他這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不過,鄭皓濤確實不是凡人,這一點,由他迅速收斂起內心的多餘情緒,臉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疑惑裡就能瞧出來。
時間過得好快,一晃就八月份了,嗷~
預計這本小說在十月初完結,咳,養文的童鞋可以繼續養,待到國慶長假就能一刀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