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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林庭軒難得地睡了一個安穩覺,雖然他一想起今日靖王鄭皓濤那番言論,心裡就極爲不爽,但不可諱言,整個盛京也就沒有幾個像鄭皓濤那般雖有着可以和狐狸妣美的心計,以及濃重的嚇人的謀算策略,但卻並不會像某些不擇手段往上爬的人般,利用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物。
這樣的靖王,若真心愛慕於誰,定當不會放任那個女子處於危險裡,而是毫不猶豫地將一切危險斬於萌牙狀態。
這一點,和武候王世子鄭柏文可就大不相同了……
與此同時,文瀾院裡的林芷珊也難得地失眠了。
大梁的少女一向早熟,更不用說林芷珊外表看來只有十二歲,可內在的芯子卻已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說對愛情沒有任何的幻想,那是絕對不可能。
只不過,前世的她耗費了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去愛一個人,到頭來卻得到一個被背叛的下場。即使重生回來的她已想方設法地報復了蘇姨娘和林依雲倆人,但造成她一生悲慘的最大的罪魁禍首李沐清還未出現,又豈有時間去想其它的?
且不提前世靖王鄭皓濤在她去世那年也未娶妻這件事情,單單鄭皓濤的心計和謀算,就令人難以相信他說的那些話語有幾分真心實意。更何況,眼下她還有幼弟要照顧,還要將私下裡已內亂的定國公府事情料理好,又豈能將精力花在這些上面去?
最爲重要的是今世的她,大概是再也沒有了愛人的能力……
半睡半醒間,前世今生的所有過往全部在腦海裡浮現,以至於第二日醒來後,林芷珊是頂着一對熊貓眼出現在衆人面前的。
不得不說,在喜嬤嬤和田嬤嬤的調教下,春桃等一衆人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愈發強了,就如此刻,看見林芷珊一幅暈暈欲睡的憔悴模樣,春桃等人也只是驚訝地對望了一眼,然後就忙碌開來。
一刻鐘過去後,梳洗一新的林芷珊又變成了那個讓人見了就捨不得移開視線的嬌俏小佳人。
任由春桃爲自己繫上一件火焰紅色滾白狐毛披風,再從夏荷手裡接過一個巴掌般大小的手爐,林芷珊就帶着一羣人,朝梧香院的方向行去。
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雪,入目所及,雪白中裸露出來的點點青翠和焦黃之色,以及不時從身旁匆忙行禮後,再倒退着離開的下人,倒是給這幅冷清的雪景增添了幾分人氣。
聽着耳旁傳來的歡聲笑語,才堪堪抵達梧香院的林芷珊,腳步略微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總用這般老套的招術,林老夫人也不嫌累得慌!
目光只是隨意地一瞥,就將房內情況瞧了個一清二楚的林芷珊,微微垂眸,行禮道:“見過祖母。”
“哼!”林老夫人冷哼一聲,眼皮也不擡地說道:“難爲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婆子。”話語話外都是林芷珊所謂的尊敬只是流於形式,而內心根本就無視甚至厭惡見到她。
林芷珊有瞬間的呆愣,怎麼也未想到林老夫人竟然會講出一句這般詭異的話語來!她微微擡眸,以眼角的餘光留意到林老夫人的態度一如既往,並沒有絲毫的變化後,纔將目光移開,看向坐在林老夫人下首的林芷嫺、林蕊燕、許雅彤和許慕晴四人。
林芷嫺和林蕊燕倆人齊齊起身,恭敬地行禮道:“見過大姐。”
“珊兒妹妹。”這是同樣笑臉迎人的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
林芷珊嘴角扯出一抹淺淺的笑容:“二妹,四妹,雅彤姐姐,慕晴姐姐,沒想到你們這麼早就來跟祖母請安了。”
“唉……”林芷嫺長嘆了口氣,撫了撫胸口,臉上也流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哀痛:“只要一想到祖母身子不好,我這顆心就揪得緊緊的,昨夜輾轉反側一整夜也不能安睡,所以一大早就趕來梧香院陪伴照顧祖母。”
林老夫人愛憐地摸了摸林芷嫺的頭:“嫺兒,還是你貼心啊!不過,待會回了房間可得好好睡一覺。你瞧瞧你,年紀輕輕眼下就一片青紫之色,若到外面赴宴,還不得讓人瞧我定國公府的笑話……”
“祖母,嫺兒擔心你的身子,所以睡不着覺嘛……”林芷嫺拽着林老夫人的衣袖,一臉嬌嗔地說道:“不若今日我搬到梧香院裡來陪伴祖母?”
“這?”林老夫人有小小的意動,心裡更是涌現出濃濃的感動——偌大的定國公府,一衆的孫兒女們,也只有林芷嫺纔會這般擔憂於她……
“嫺兒,祖母的身子並沒有大礙,而且梧香院太過於偏僻,可不適合你這樣的年輕小姑娘居住,你若真有心的話,往後多來梧香院走動走動,陪着祖母說幾句話即可。”
林芷嫺雙眼笑得眯成了一條線,重重地點頭,道:“祖母,之前嫺兒就想經常到梧香院來看望你,可大姐和三妹都說你常年禮佛,不太喜歡我們這些孫女來打擾到你的清淨,所以嫺兒纔不敢前來。不過,今日得了祖母你的承諾,嫺兒往後就能經常到梧香院裡來瞧你了……”
“嫺兒……”林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地將林芷嫺摟在懷裡,張嘴就是一連串誇獎讚歎的話,只聽得無辜被拖下水的林芷珊恨不能翻幾個白眼,以表達心裡的鄙夷之情。
在場的人都是不傻瓜,雖不明白爲何今日林芷嫺這般坦然地針對林芷珊,但,這倆人都是嫡女,不論“兩虎相針,必有一傷”,還是“兩敗俱傷”,都於她們有利!
於是,頂着一衆同情、譏諷和蔑視等目光的林芷珊,再也忍不住說道:“二妹,許是我年紀大了,這記性不太好了,我竟然不記得什麼時候跟二妹說過‘祖母常年禮佛,不太喜歡我們這些孫女來打擾到祖母的清淨’這幾句話,不若你好心提醒我一下?”
“大姐,我……我……你……我……”林芷嫺彷彿被驚嚇到了似的,結結巴巴了許久,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不說,那臉上的血色也消褪了幾分,身子更是微微顫抖着,猶如一株正經歷着暴風雨吹打的小樹苗般,讓人見之就心生憐惜。
當然,這只是林老夫人一個人心裡生出來的想法。瞥了眼林芷嫺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已泛出可怕的青白色,感受着懷裡那如篩糠般顫抖的身子,林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地厲喝一聲:“林芷珊,我堂堂定國公府怎會有你這種不知尊敬長輩,愛護幼妹的女兒!”
林芷珊嘴角微勾,冷聲道:“祖母,我一得知你和父親因爲二嬸奪了定國公府庶物大權一事而急怒攻心暈了過去這件事情後,就立刻放手裡的事情急速趕了回來,又特意將這十多年得到的賞賜之物變賣,請了仁心堂的李大夫前來定國公府爲你和父親診治。”
“若這樣,祖母還覺得我不尊敬孝敬你的話,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
說到這兒時,林芷珊特意停頓了下,並未錯過林老夫人臉上那森冷的寒意和欲嗜血的惱怒怨恨的眼神,更未錯過依偎在林老夫人懷裡,拿一種譏諷蔑視眼神看着自己的林芷嫺,嘴角露出的那抹嘲諷的笑容。
“至於不夠愛護幼妹一話,難不成是我理解有誤?這愛護幼妹不僅僅是要在生活上照顧她們,還得在她們心生嫉妒不滿等詭異的情緒時,不僅不能爲了定國公府的名譽而訓斥於她們,還得放低自己的姿態,讓她們踩着自己上位?抑或是應該將自己的一切全部貢獻出來,只爲了讓幼妹們展顏一笑?”
“抱歉,祖母,我不是聖人,無法做到此種程度!”
一字一句,句句都戳中了林老夫人的軟肋,她的嘴脣張張合合許久,想要出聲喝斥於林芷珊,可,話到了嘴旁,卻不知爲何而說不出口來了。
末了,看着站在房間中央,猶如一侏經歷着風吹雨打卻依然屹然不倒的林芷珊,林老夫人只覺得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再也忍不住地吼道:“林芷珊,就衝你竟敢當衆質問、頂撞我這一點,我就可以置你一個不敬長輩之罪!”
“另外,你一口一個‘定國公府的清譽’,可瞧瞧你自己又是如何做的?昨日公然在大廳裡會見武候王世子也就罷了,竟然還惹得靖王也尋上門來,你是覺得我們定國公府的名譽還不夠差,恨不能將整個定國公府未出嫁的女兒家的清譽全部毀掉才甘心嗎?啊?!當着我的面你就敢這樣當面一套,背面一套,誰知道你私下裡爲了達成自己的私慾,是否又肆意欺凌你的幼妹們,又如何不能置你一個不愛護幼妹之罪?!”
越說,林老夫人就愈發地覺得此事確實如此,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也滿是陰冷和濃郁得快要化爲實質的殺機——這段時間,她眼睜睜地看着林芷珊的性子由往日裡的嬌縱卻不知世事,只需人隨意忽悠幾句就能落入一些粗淺圈套,變成了看似依然有着發自骨子裡的驕傲和自豪等情緒,行事爲人卻不再如往常那般輕易就能讓人探明下一刻動向。
換了其它人,定當欣喜自家孫女終於變得成熟懂事起來,但對於林老夫人來說,這樣的林芷珊還真得太過於危險,以至於她每見一次林芷珊,心裡就生出一股不安感。尤其最近,這股不安感愈發地濃郁起來,總覺得她那實施了十多年的計劃會出很大的漏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