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珊疑惑地眨眨眼,道:“二叔,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作爲晚輩,有些話,我確實不該說。”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只是,二叔,你做得事情太讓人失望!你明知祖母身子不好,也明知你之所以和許雅彤和許慕晴這兩位許家小姐成親,不過是藉此喜事爲定國公府和祖母沖喜,可,你……唉……”
說到這兒時,她長嘆了口氣,又道:“今日本是你和許家兩位小姐的大喜日子,我一直在前廳忙碌,卻未想到……”
她看了看站在一臉不安和惶恐地懺在一旁的許雅彤和許慕晴兩姐妹,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惱恨,輕哼一聲,道:“待會再和你們算賬!”
就在此時,林管家匆忙而來,他朝林芷珊和林遠兮兩人行了一禮後,道:“大小姐,李大夫到了。”
“快快有請。”
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只令李大夫也皺緊了眉頭,急行幾步,迅速到達林老夫人牀前。
下一刻,他就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行到林芷珊面前,道:“大小姐,老夫人已去世,恕李某無能爲力了。”
“這……”林芷珊驚得瞪圓了一雙眼,惱怒地瞪着林遠兮,尖叫道:“二叔,你……”
“大小姐。”喜嬤嬤恰到好處地插話,提醒林芷珊,眼下李大夫還在,這“家醜”可不能外揚。
林芷珊用手撫着胸口,壓下那團在胸口不停翻騰扭轉的怒火,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恢復到平日裡的鎮定自若的模樣。只可惜,她那未被衣袖遮擋住的因爲用力過度而暴露出道道青筋的手背,以及微微顫抖的身子,和不知何時咬出血的嘴脣,都將她的不安和害怕等情緒出賣了個一干二將。
“李大夫,這件事情還望你能守口如瓶。”
李大夫忙不迭地應道:“大小姐,李某明白的。”
“辛苦李大夫了。”林芷珊點點頭,道:“田嬤嬤,你替我送送李大夫。”
“是。”田嬤嬤應了聲,一路將李大夫送到了府外。
摸着袖子裡那幾張百兩面額的銀票,看着在陽光照射下閃爍着一種炫目光澤的“定國公府”幾個大字,李大夫搖了搖頭,心知從今日開始,定國公府的當家女主人就會徹底易人了!
爲不長眼色,屢次招惹到林芷珊的林老夫人默默地掬了一把同情的淚水後,李大夫就慢吞吞地離開了,心裡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將這件事情徹底埋在心底,誰也不能說,以免遭受殺身之禍!
梧香院內
一直摟着林老夫人身子不放手的林遠兮,嘴角微勾,冷笑道:“怨不得人常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今日一瞧,果然如此!”
林遠兮一向都是一個聰明的,又豈會不知道林芷珊剛纔那番做態,只不過是將又一桶髒水潑到他的身上。奈何,眼下,他還真是渾身長滿了嘴也無法申辯,只因就在短短時間裡,那些林芷珊帶來的下人,包括原本在梧香院做事,剛纔還懾於他的威嚴而跪在地上的下人們,瞧向林芷珊的眼眸裡都是又驚又怕,又駭又懼。
人心易變,衆口鑠金哪……
他這一生,最失敗的事情,不是爲了不讓旁人察覺到他的狼子野心而娶了一個不知幫襯他,還只知給他拖後腿的孫氏爲妻;也不是因爲想要將林昱哲拉下馬,由自己襲定國公府爵位這個野心暴露而被陛下罷官撤職,而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將林芷珊這個弱女子放在眼裡!
一想到從今往後,他再也不可能官復原職,更不可能完成這幾十年的夙願,就只令林遠兮滿腔的憤恨,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也滿是殺機,那張本就陰邪的面容也扭曲得不成樣,整個人猶如從地獄裡爬出來似的,渾身上下都流露出濃濃的戾氣。
“二叔,你這是打算做什麼?”林芷珊挑了挑眉,眼含譏諷地瞧着終於放開了林老夫人的身子,正一步一個血色腳印朝自己方向行來的林遠兮。
“呵!”林遠兮冷笑一聲,惡聲道:“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他偏了偏頭,嘴角微勾,道:“既然你那麼聰明,你說說看,我打算做什麼呢?”
林芷珊微蹙眉頭,沒有回話,只是看了看屋外,冷聲道:“來人!”
下一刻,那曾令林遠兮惱恨的絕不尋常的護衛們,再次出現在房內。
“林芷珊啊林芷珊……”林遠兮臉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腳尖輕點,迅速欺向林芷珊,而手裡也不知何時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刀,朝林芷珊臉上劃去!
“當!”
林遠兮揮出去的大刀,恰好和一把同樣鋒利的長劍對上了。
這把劍握在一個黑衣護衛手裡,只聽得一陣“叮噹”作響,兩人已在半空中對決了許多招。
末了,依然是林遠兮不敵,敗下陣來。
看着橫在脖頸處那在陽光照射下散發出一種詭異光澤的長劍,林遠兮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
“林芷珊,沒想到,我還是小瞧了你!”林遠兮一臉鄙夷地瞧着林芷珊,仿若未察覺到脖頸處的劍只需輕輕一劃,就能令他橫屍當地似的,譏諷道:“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今日一瞧,果然如此!我哥是一個風流的,好不容易排除萬難娶了相府嫡女,卻也未能家宅安寧,反而還鬧出一撥又一撥的笑話……哈哈,前有和武候王世子牽扯不清,後面又覺得武候王世子身份不夠而一腳踹開他,爬上了太子殿下牀的庶女林依雲,後有爲了奪得定國公府大權而一心攀附皇子的嫡女……哈哈哈,你們這一家子,還真是將‘廉恥’兩字踩在腳底,爲了達成心裡的目標而不顧一切……”
“嘶……”林遠兮痛呼一聲,看着脖頸處流出來的鮮血,他忍不住怒視那將自己全身都包裹在黑衣裡的護衛,厲聲喝斥道:“我可是朝庭命官,你若是想被誅九族的話,就儘管下手吧!”
話落,他還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幅不怕死的頑強模樣。只可惜,他那仿若不經心地將脖子往後縮了縮,拉開了和利劍一點距離的小動作,卻是將他內心的膽怯、害怕等情緒顯露在外。
“二叔,若我未記錯的話,你已被罷官了。”林芷珊淡淡地瞥了眼因爲聽了林遠兮那番抹黑她的話語而惱恨不已,想要撲上前去將林遠兮撕個粉碎的喜嬤嬤等人,道:“如今,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十多年‘苦讀’出來的功名了。”
“苦讀”兩個字被林芷珊咬得特別重,且說得特別慢,恰好再次戳中了林遠兮的弱點,也令他再次憶起了那被他深藏到腦裡最深處,本打算一輩子都不再回想起,令他無數次感受到恥辱的片斷。
“林芷珊,你……”林遠兮忍不住地往前奔去,張牙舞爪地想要給林芷珊一點顏色看看,可是,下一刻,他就再一次痛呼出聲:“嘶……”
看着入膚三分的傷口,他忙不迭地將脖子往後縮了縮。可惜,無論他如何縮脖子,那把劍依然橫亙在他的脖子上,不曾移動分毫。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如此對我,還不快快放開我……”
同樣聲色俱厲的話,不僅未能起到任何的效果,反而還令林芷珊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完後,林芷珊搖頭嘆息道:“二叔,你確實老了。”
接着,不待林遠兮回話,她又冷冷地看着房內的下人,道:“今日二叔將祖母氣死一事,若我在外面聽到了任何的風言風語,就別怨我心狠手辣!”
“是。”下人齊齊應諾道,只覺得冷汗浸透了衣襟,恨不能立刻離開,將這一方天地留給林芷珊和林遠兮這些定國公府的主子們,隨便他們怎麼折騰都無礙!
什麼?!
林遠兮猛地瞪圓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林芷珊,你……你好……”狠!
下面的話,還未能說完,就只聽得林芷珊笑眯眯地應道:“多謝二叔誇獎。”
誰誇獎你了!你這個狠毒的婦人!林遠兮嘴脣張張合合,卻根本就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音,就連身子都不能動一下了。末了,他只能恨恨地瞪着林芷珊,目光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小刀戳向林芷珊,恨不能將林芷珊分筋撥骨,再將屍體一把火燒成灰……
林芷珊仿若未覺,吩咐道:“喜嬤嬤,將二叔送回房,再將之前外婆給我的那瓶加速傷口癒合的膏藥拿給二叔。”
“是。”喜嬤嬤應了聲,喚來幾個粗使婆子,“簇擁”着林遠兮離開。
“田嬤嬤,吩咐下人將紅綢等物取掉,掛上白綢。”頓了頓,林芷珊看向那恨不能將自己僞裝成壁柱,趁着所有人未注意到而悄悄地往後移動着,以逃離這場必定死局的許雅彤和許慕晴兩姐妹,嘴角微勾,道:“許家兩位小姐,你們這是要畏罪潛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