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幹會”過後,春天的腳步漸漸臨近了。這裡的氣溫較冷,真正進入春天大概得四月初。這兒的春天沒有明媚春光、沒有鳥語花香只有成日肆虐的狂風捲起漫天的黃沙遮天蔽日般作爲春的獻禮,沙塵暴一直刮到六月中旬才漸漸地和緩下來,有人戲稱,這裡的風一年刮倆次,一次刮半年。
土地剛剛解凍,農民們開始匯地。鎮政府成立植樹造林領導小組,組織幹部在大溝村植樹造林。
大溝村是全鎮最富裕的村、人口最多、佔地最大,是少數能打出水井的村子,擁有三眼機井,水源充沛,灌溉一千來畝耕地,全村四百多戶,家家住着磚瓦房。
大、二領導親自帶隊下鄉督促種樹,大院裡只留下黃娟值班、接聽電話,其餘人員都下鄉種樹。幹部們按所屬站辦分成幾組,由分管領導任組長,帶領各自人員組織種樹。薛冰所在的計生辦的這組主要由王大龍負責,因爲李副鎮長只在第一天下鄉時村長家露了一面,其餘時間不見蹤影。
王大龍安排薛冰住在村子裡一家很乾淨整潔的回族人家裡,這家只有夫妻倆人,年逾五十,有倆個女兒,大女兒已出嫁,初爲人母,二女兒正在上大學,交談之中她發現竟然和她上的是同一所大學,是她的學妹,只比她小一歲,遺憾的是薛冰對那個女孩沒什麼印象,阿姨聽說她們是校友顯得特別熱情,話立刻多起來,談起女兒的分配問題,阿姨似乎胸有成竹,言語之間透露出他們家有很硬的“門路”,女兒畢業後絕不要回這個窮山惡水的偏僻小山溝。
這老夫婦倆精神矍鑠,雖年過五十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樸實熱情,憨厚老實。每天當她帶着滿身泥沙,灰頭土臉地種樹回來,阿姨總是燒好一大鍋水等着她洗漱。每天早上,她因爲住得離安排好吃早點的地方較遠便乾脆在阿姨家吃早點,阿姨總是變着法子做可口的飯菜,阿姨的手藝非常好,做的飯菜非常可口,比鎮食堂裡那倆位師傅做得好吃多了。
種樹的季節也是農民春播忙碌的時節,阿姨不顧忙碌了一天的疲乏,對她這個素昧平生,毫無掛礙的女孩熱情款待,令她像回到自家一般親切、自然,她在心中着實非常感動,不禁感慨這裡的農民是多麼的淳樸、憨厚、善良、熱情、可愛,招待客人時毫不吝嗇,不惜拿出最好的美味招待。
她還在一個姓樑的年輕人家裡吃過一次 午飯,那天他們一夥人在 小樑家的地頭,挖坑種樹,小樑開着 四輪車在 耘地,偶爾歇息時,幫薛冰挖坑。小樑憨厚老實、有點木訥,閒聊時用他質樸的語言一個勁的誇黨的政策好,領導們親自下鄉爲農民種樹,並熱情地邀請大家去他家吃飯,他的妻子是甘肅人,皮膚細嫩,白裡透紅,非常漂亮,只是有點羞澀靦腆。有一個一歲多的女兒,小女孩長着一雙水汪汪的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白嫩嫩的小臉粉嘟嘟的甚是可愛,她媽媽做飯時,薛冰抱着小女孩轉圈玩,小孩非常乖,一點都不認生,瞪着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們,也許在心中納悶怎麼家裡突然來了這麼多陌生人。
小樑的妻子做了一大鍋醃豬肉酸燴菜,非常好吃,酸而不烈、肥而不膩,爽滑可口,對於勞動了一上午早已飢腸轆轆的他們無疑是最可口的美味。
小樑,一個淳樸老實的農民,其樂融融的一家人,過着簡單而快樂的生活,默默的耕耘、辛勤的勞作、真誠的付出,就如同那頓普普通通的酸燴菜般樸實無華,回味悠長。
沒有農村何來城市,沒有億萬農民的辛勞付出,哪裡有城市的繁華。
植樹造林的工作整整進行了半個月,她每天累得筋疲力盡,渾身痠痛,回到阿姨那裡洗漱畢倒頭便睡,電視也懶得看,一度困擾她的失眠問題被勞動奇蹟般的治好了,原本白皙細嫩的肌膚被春天的黃風染上了一層淺淺的醬色,但這段日子卻是她自參加工作以來過得最充實的時光,是的,身體疲累了,精神也就充實了,那些無病呻吟的人害的其實都是閒癆。
轟轟烈烈的植樹造林工作終於結束了,幹部們一個個吹得像黑炭似的,在喬書記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班師回營,鎮食堂裡燉了一大鍋羊肉,擺了幾桌酒菜,舉行晚宴,慶祝植樹造林工作圓滿完成,領導們照例做了重要講話,依次提酒,一圈下來大部分人都滿臉通紅,然後是強烈要求上進的幹部積極地輪番向領導敬酒,而後,酒酣耳熱之時,一羣喝得醉醺醺的人,噴着濃濃的酒氣,搖搖晃晃地端着酒杯一桌一桌挨個互相敬酒,彼此敘着似乎比這烈酒還濃烈的情誼。
什麼“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領導敬杯酒”;“感情鐵不鐵!那就不怕胃出血”;“喜事成雙,好事堆山”;“寧叫胃上爛個洞,不叫感情裂條縫”;個個口吐蓮花,妙語連珠,油嘴滑舌,似乎這纔是真正展示才能的大舞臺,平時相互之間的隔壑、芥蒂、猜忌、嘲笑、妒忌與勾心鬥角似乎在此刻都冰釋前嫌,消失殆盡,一個個親密的恨不得抱頭痛哭。所謂的“聯絡感情,增進友誼”即是如此。
薛冰 厭惡這種虛僞的熱鬧,越是這樣熱鬧的場合 ,她感覺越孤獨。她匆匆吃畢 ,偷偷溜走了,當然,偷偷 溜走的不止她一個人,有好些人早已走掉了。她剛走到招待所的月亮小門,前面一對男女 勾肩搭背、交頭接耳,嬉笑着正在推開招待所豪華套間 廊道的門,顯然,這對男女並沒有發現身後有人。
今天並沒有上級 來人,招待所的院子裡黑漆漆、靜悄悄的,這對男女 到底是誰呢?她暗自嘀咕着,在黑暗中匆匆 瞥了一眼,從背影看好像是鎮上最年輕的領導尹 雲飛和呂麗麗。
尹雲飛今年只有二十四歲,分管着油水很大、很重要的民政工作。在這個年齡就當上了副鎮長,在鄉鎮幹部裡實屬罕見,據說尹雲飛有很硬的後臺,他的親孃舅是省組織部的副部長,連大、二喇嘛都對他忌憚三分。這傢伙平時趾高氣揚、頤指氣使,大家對他總是敬而遠之。尹雲飛在縣城裡有一個已同居的未婚妻,聽說這是他第N個已同居過的未婚妻了。他和呂麗麗的風流韻事薛冰早有耳聞,辦公室裡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一有機會便竊竊私語,比如某人在某天看見尹雲飛在打字室裡借打文件的機會摸挲呂麗麗的長髮,某人在某次宴會上看見尹雲飛將手放在呂麗麗的大腿上等等,說的煞有介事,好像已經捉姦在牀似得,對這類事情她從來都是半信半疑,不以爲意。因爲,無論走到哪裡,只要有人羣的地方,此類桃色事件都司空見慣,諸如某位副書記在某村養着幾朵玫瑰,某位副鎮長在某村看好幾朵牡丹,等等云云,不勝枚舉,是真有其事還是捕風捉影,總之都是長舌婦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再說呂麗麗,結婚已有三年,倆地分居,老公在距縣城較近、較大、較繁華的鎮上上班。大概二十四、五左右,中等個頭,身材苗條,凸凹有致。有一雙如鄭秀文一般極具魅惑力的單眼皮的眼睛,嵌在紋得細細彎彎的眉毛下,在見到尤其是男人時總是溢滿盈盈的笑,小巧而直的鼻子,小而略厚,性感飽滿的嘴脣,配在胱白細嫩的瓜子臉上,化着濃豔的妝,極其妖豔嫵媚,勾人魂魄。說起話來,嗲聲嗲氣,伴着一副搔首弄姿的樣子,撩的人心尖癢癢,真有一種想要上去撓一把的衝動。當然,呂麗麗的這幅樣子只是在男領導的面前展示,而遇到她不喜歡或者瞧不起的人就像對待那份她不喜歡的工作一般,脾氣很大,非常暴躁。薛冰憶起那段在打字室裡忙碌的日子,呂麗麗成天牢騷滿腹,一邊cubao地摔打着文件,一邊抱怨什麼時候能調離這個崗位、調離此地,而在領導拿來要打的文件時,立刻換上那副殺傷力極強的媚態,並嬌滴滴、笑吟吟地囑咐“先給您打,一會兒打完給您拿過去";.
薛冰 想起這些事情,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她鄙視他們,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對男女,她清高冷傲的心靈容不得這種齷齪,然而,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的命運竟與這倆個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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