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全體大會
當我走進明亮的教室,準備開全體大會的時候,現場的氣氛還是相當祥和的,所有人都有說有笑,然後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教室。
當然,或許本該如此,很多事情跟那些普通的幹事畢竟沒有什麼關係,他們來社團裡永遠不爭什麼,不搶什麼,也不會介入什麼,尤其是男生,他們只是來玩的而已,這樣反而輕鬆。
我從門口的角度望過去,第一眼就看見了天哥,這傢伙,這個時候居然還毫不避諱地和他那兩個狗腿子,財務部的副部長站在一起,就像是刻意要告訴我,今晚我完蛋定了似的。
環視周圍,蘇婧也來了,坐在一個角落裡,輕輕向我招了招手,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避險了,穿過人羣,直接向蘇婧的方向走過去。
在場的新生們已經不認識她了,但龐大的外聯部幹事羣卻讓我變得像是人氣很高似的,不少男女生向我打招呼叫我學長好,我笑着向他們招手,感覺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大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隨着時間的推移,經歷的豐富,總會慢慢的戴上一層又一層的假面具。
我來到蘇婧身旁坐下,問:“找我?”
蘇婧說:“看來你現在人氣很高啊。”
我說:“那些都是外聯部的幹事而已,不用想太多。”
蘇婧說:“你注意到了麼,今晚有點不一樣。”
我說:“有什麼不一樣……”聽她這麼一說,我又環顧了一次四周,雖然還是感到有些緊張,但這個時候我在盡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想想旁的事情也好。
我幾乎把每一個的表情都看遍了,收回目光來,說:“你的意思是社聯沒有來人?”
蘇婧點了點頭,說:“按道理不會這樣的,樑華跟天哥關係那麼鐵,怎麼會不來幫他撐場。”
我點了點頭,這時候,我也沒必要再和蘇婧擡槓或者對立了,她對我說的這個情況,也確實讓我感到了一點蹊蹺。
我看了看手機,離大會開始不過五六分鐘,在我的印象裡,樑華他們的人很少遲到,他們一向是抱着要麼不來,要麼早來的態度。乘着最後一點空當,我發了一條短信給張雨:你們社聯今晚不參加我們的全體大會?
張雨還是保持着她一貫的風格,等了半天也不見回覆,同時,全體大會已經不能阻止地開始了。
兩個主持人團的大一新生主持會議,他們怯怯的表情與生澀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年前的我們這幫人,當年被逼在走廊裡彈琴唱歌。
雖然我不知道,這兩個主持人到底是自願的,還是也是被趕鴨子上架去當的主持人。
我坐在原位,旁邊人對我低聲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以單音節來回答,我在等着正面交鋒的那一刻到來,其他的事情,我真的沒有多少心情去理會。
整個大會的流程其實很簡單,各個部門自己組織出節目,然後上臺表演,也算是聯誼和互相瞭解。這樣就能夠花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不知道這個破主意是誰策劃出來的,外聯部的節目是幹事們自己準備的,我幾乎沒有參與,不過那些人都非常賣力。
似乎剛剛加入社團的時候,每一個幹事都認爲自己在幹大事,這也和當年的我們差不多。也正因爲此,他們做事總是那麼認真,那麼自己,那麼任勞任怨。看着他們的表演,我心裡不禁有些愧疚。這個外聯部部長的位置,我坐着,純粹是爲了復仇和逆襲的,而他們,說白了,可能會成爲我的“棋子”。
按照慣例,外聯部的幹事們表演完之後,我們所有人都要上臺自我介紹並且說幾句祝語。
我清楚的看到,當我們站在臺上的時候,天哥仇視的目光從我面前掃了過去。
在我們走下臺來的時候,坐在前排的天哥居然拿着話筒,說了一句:“外聯部人最多,人氣最旺,節目也表演的不錯,也難怪有些人會自我膨脹了,不過大家不要忘記了,俱樂部是大家的,我們大家都是朋友,部門之間要團結,俱樂部要團結,絕對不是靠某一個人,而是靠大家。”
我當時非常想說一句:“我看你就是在‘靠’大家。你不但要‘靠’女人,男人你也要玩。”
不過,他的這一席冠冕堂皇的話,還是引來了一片掌聲。也許在現在這個社會裡,無論學校、機關還是企業,甚至每一個地方,每一個部門,每一個組織裡,掌聲都是特別廉價的,就像握手一樣禮節性,但與此同時,對一個“有頭有臉”人物的掌聲,卻又會變成一種從衆的溜鬚拍馬,而且還拍得恰到好處。
天哥得意地笑了笑。
我們的節目完了之後,緊隨着的就是財務部的節目,寧寧部長果然沒有來,那兩個副部長帶着他們演話劇,我無心去看,我只知道,在話劇演完之後,被我打了一拳的副部長自我介紹,故意調侃了一句:“大家看到我臉上的傷了吧?大家知道怎麼來的嗎?哈哈,狗咬的!一會兒就知道了!”
天哥和他的狗腿子們果然非常囂張,明目張膽的在我面前示威,但目前還是弱勢的我,也只能裝孫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節目的尾聲,接下來,該是社長說話了。
我感到自己全身都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直了直身子,接着又回頭看了一眼蘇婧,蘇婧對我做了一個手勢,似乎意思是讓我儘量平靜一些。
雖然我不知道我發生的那些事,她是從什麼渠道知道的,但不管怎麼說,她對我的關心,讓我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動和開心。
天哥說了許多廢話,這些話他去年每次開會都要說一遍,一次比一次矯情,一次比一次假,但掌聲卻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熱烈。
我心裡在冷笑,臉上的表情卻緊繃着。
天哥的廢話說完,話鋒突然一轉,大聲說:“好了,大道理都說了,接下來,我想就最近發生的一些實例,來說一說部門之間團結的問題。”
要開始了,我提醒自己。我注意到汪憶帆和顧婉玲都不由自主地看了我一眼,我身旁也有不少外聯部男生女生看向我。他們也是很敏感的,知道天哥想要做什麼。
天哥接着說:“大家知道,我們每個部門在納新之後,都要進行部門內部的聚會,其宗旨在於團結各個部門,使大家在以後的工作裡,能夠更好的互相協作,團結友愛,互助互利。”
天哥成績不怎麼樣,說話卻是一套一套。
“但是,最近的聚會,卻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天哥說,“事情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爲了穩固我們俱樂部的根基,讓我們以後能夠更加團結,我們今天當着大家的面,不得不批評一些人,處理一些人,來正一正俱樂部的風氣。”
他的目光掃了過來,說:“大家也玩夠了,歡樂夠了,我們就做一些不太歡樂的事情吧。”
聽天哥的語氣,他處理我,倒不僅僅在於剷除異己,大概還想借着處理我來提高自己的威信。
我基本是咬着牙聽他說話的,他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我身上,他的表情,讓我把所有的往事都翻了出來——我想到了視頻裡她對張雨做的一切。
我想起了他對我們的各種算計、打壓,把我們整地沒有脾氣。
我想起了蘇婧在她的威逼下那種無奈絕望的表情。
我甚至想起了那時候我們在爲校慶當搬運工的時候,我們肩膀上的拿一道道血痕。
我的拳頭握緊了,卻不能發作。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條短信震響了我的手機。
司馬天翔:小子,在受煎熬吧?告訴你個好消息緩和一下氣氛,我們的事,明天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