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歡撩起眼皮看看錶,“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願意說最好快點兒,不願說我現在就走。
黃美欣雙目通紅,淚光瑩瑩的瞧着對方:“就憑你掌握的這些就以爲很瞭解我麼,你錯了,其實你根本不瞭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別給我扯淡了,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你口口聲聲說是黃培生的朋友,可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葉承歡一聽,就衝這話這裡面就大有文章,“我倒想聽聽。”
黃美欣苦笑一下:“你以爲父親和母親這樣的角色就很了不起麼,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列夫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寧娜》的第一句話,對嗎?”
黃美欣震驚的看了一眼,她沒想到在這個物慾橫流的快餐社會居然還有人和她一樣能對世界文學名著感興趣,轉眼間和那個男人的距離冥冥中靠近了好多。
這也讓她進一步放下顧慮,繼續說道:“黃培生原本是本地一個普普通通的地產公司的小主管,多年以來一直鬱郁不得志。
在他不得志的時候經常酗酒打罵媽媽和我,後來更是整天出入娛樂會所,和很多不三不四的女人廝混,甚至到澳門賭博,以至於花光了家裡的錢,還欠了很多高利貸。
你根本就想象不到,在我十六歲之前是什麼樣的家庭生活,我感受不到來自父母的溫暖,有的只是無休無止的爭吵、猜疑和嫌棄。”
聽到這兒,葉承歡也有所動容,似笑非笑的道:“你比我強多了,至少你還有父母,可我至今都沒見過自己父母。事實上,我比孤兒也強不到哪兒去。”
“其實,我現在還能活着,就已經很滿足了。”
葉承歡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不管你是誰,但在你眼裡,我一定是那種叛逆少女,爲了賭氣才離家出走的,其實你根本不瞭解我,我是一個早該死掉的人。”
“爲什麼這麼說?”
“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在一次校檢中被查出了雙側腎衰竭,不僅需要花費鉅額的醫療費,而且要想生存必須進行腎移植!”
葉承歡皺了皺眉沒有說話,聽她說下去。
”可黃培生當時正沉湎女人和賭博,家裡根本就入不敷出,根本拿不出這筆錢,當時他還欠了一大筆高利貸,天天被追債的人逼得走投無路,而他欠下的這筆錢的全都是爲了賭博。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的病需要換腎,經過醫院檢測他是唯一可以提供親體移植的人,但他不僅拒絕在承諾書上簽字,甚至還中斷了醫療費,對我的生死不聞不問。
我媽媽一直陪在我身邊,每天哭泣,可她又有什麼辦法,找遍了親戚朋友們也只借到了一點點錢。
那是我人生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候,親情、友情全是騙人的,我恨不得去死。
我不想讓別人看着我可憐的死掉,於是我想在病痛和死亡來到之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離開了我的家,離開了所有認識我的人,就在我想要跳海自殺的時候,那個人出現了。
他不僅救了我的命,還爲我提供了腎移植的手術費,而且還親自幫忙從歐洲找來了一枚匹配的腎臟。
那段日子裡,他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我、安慰我,我的世界漸漸又有了顏色。
我愛上他了,是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是他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沒有他,我想不到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說到這兒,她轉過臉來,眼裡閃着淚光,“你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葉承歡攥起了拳頭,沒想到這裡面居然還有這麼多複雜的恩怨糾纏,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父親,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黃培生簡直禽獸不如!
那傢伙演得還挺逼真的,輕而易舉的就賺到了所有人的同情,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只是人生際遇差了那麼點點運氣。
要是黃培生就在跟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抓過來,左右開弓賞他一頓耳光,然後吊在皇后大道鞭屍!
他強壓怒火,沉吟道“那麼,你和樑安琪什麼關係,你爲什麼會受她驅使去做那種事?”
黃美欣冷笑:“樑安琪算什麼,她不過和我一樣都是個棋子罷了,其實是他讓我做的。”
葉承歡一皺眉:“他不是你恩人麼,怎麼會讓你做那種事?”
“雖然我本身不情願,但只要可以幫到他,我可以爲他做任何事。但是……”女孩欲言又止,蹙起了眉梢,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但是什麼?”
“但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每次都說是最後一次,但有了第一次又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很快又有第三次,有時候我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愛我,爲什麼要一次次的讓我去做那種事。我是一個正常的女孩,我不是妓女,我不是……”女孩的情緒激動起來,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可以想見她的內心有多掙扎。
“那個人是誰?”葉承歡知道黃美欣口中的“那個人”纔是所有問題的關鍵,看樣子樑安琪只不過是個前臺的代理人,那個人纔是真正的幕後大佬!
黃美欣霍然止住了哭泣,滿臉都是防備之色,“你別想從我嘴裡得到什麼,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難道你沒看出來他在利用你,你只不過是他的一件工具而已,等你沒用的時候他隨時會殺你滅口。”
“你胡說!你是愛我的,要是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葉承歡不屑:“他救你只不過是爲了利用你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掌握他這麼多秘密,難道你以爲他會留着你?”
“閉嘴!你憑什麼這麼說他,你根本不瞭解他,也不瞭解我!我看出來了,你就是針對他來的,你到底是誰!”
他到底是誰,只不過是個局外人而已,爲了讓自己的身份順理成章些,他只好編個頭銜,學着汪詠儀辦案的樣子一本正經的道:“我是廉政公署的人,正在調查仁愛基金的事,如果你能提供證據的話,我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什麼!”黃美欣不由得後退幾步,“原來你想調查他,你從我這裡得不到任何東西,我是不會爲你做事的,你走!”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說服她的,寫了個電話號碼給她:“我不勉強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聯繫,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拋開這事不說,難道你要一輩子躲着你的家人?別忘了你母親還在醫院。”
黃美欣不禁動容,“我還有家麼。”
“只要你心裡有家,它就存在。”
“我會去醫院看望我媽媽的,但我再也不想看到黃培生。”
“好吧,隨便你。你怎麼會在鴻運茶餐廳?”
扯到家常上,女孩的警覺放鬆了好多:“每週末我都來這裡做義工,因爲我是得到別人幫助才活了下來,所以只有幫助別人的時候我纔會覺得溫暖。”
“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葉承歡不想說什麼人生道理勸她,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說再多也是廢話。
他和黃美欣出了那間屋子,回到茶餐廳,卻忽然發現茶餐廳裡的氣氛迥然一變!
原先的那些食客都不見了,多了幾個身着黑色t恤的男人,外面停了幾輛汽車,還有一些人手裡提着傢伙,用報紙裹着,虎視眈眈的瞧着裡面情形。
葉承歡隨便一掃,裡面八個,外面六個!
最後目光落在最後那人身上,那人赫然便是被自己打碎滿口狗牙,號稱“尖東小馬”的小馬哥。
看到那人,他憂鬱的臉上一絲淡漠笑意,“小馬哥,我們又見面了,你不會是又來賣牙的吧。”
黃美欣也感到這些人來者不善,下意識的躲在男人背後。
小馬沒想到又是他,本能的用手一捂嘴,他剛鑲了新牙,可不想再被人家一拳打碎。
葉承歡往前走了一步,小馬立馬往後退,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下差點兒摔倒。
“你……你別過來……”
葉承歡呲了呲牙:“小馬哥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收保護費的?”
小馬嚥了咽喉嚨,挺起腰桿子,把手裡的開山刀一指,“我是衝着這妞來的,沒想到又碰上你。兩天兩個女人,行啊。我以爲只有我才最有型,沒想到你也挺有競爭力。上次我沒留神才被你偷襲了,這次看我小馬哥怎麼收拾你。你看看我帶了多少兄弟,我們把你和那妞剁成肉醬,再做成菠蘿包吃。”
葉承歡這才發現這貨脖子上居然紋了個米老鼠,不禁哈哈大笑:“小馬哥挺有性格啊,我還是第一次見黑社會還紋米老鼠的。”
“笑你個死契弟啊,這說明我小馬哥有愛心、有童真。”
葉承歡收斂了笑容,“這麼說你們是來殺她的?”
“現在連你一起殺,買一送一,算你大陸仔賺到了。”
“殺人總要有理由的吧,誰主使你們這麼幹的?”
小馬很裝逼的點了支菸,把刀往桌子上一插,對一個店員道:“喂,等會兒給我找把鉗子,我要在殺他之前把他的牙全都掰掉!”
“剛好我牙口不好,麻煩小馬哥掰掉了再給換新的,記着,我要烤瓷的。”
“我靠!”小馬很苦惱的抓了抓頭髮,“在尖沙咀沒人敢和我小馬比囂張。我是來殺人的,沒準備那麼多對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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