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一往、符響和符成排成排地坐在桌對面,他們一臉崩潰地低頭看着可以當鏡子照的稀粥。
符成、符響:“等回去,一定會向阿姐告狀的。”
符一往大刀闊斧地坐在那裡,動作豪邁地一口喝掉稀粥,用護腕抹抹嘴,“阿鈴?怎麼回事。”
符鈴有些嚴肅地抿着嘴脣,可嘴角下的小梨渦卻是隱隱露出,顯得她一點都不嚴肅還有點可愛。她將癟癟的包裹遞到三人面前,沉痛的說:“我們是徹底沒錢了。”
符成毫不在意,“可以回去再向阿姐要。哎呦別打我的頭……”
符響收回手,“我們是出來闖蕩江湖的,哪裡有才下山就回去取錢的。我們應該自己賺錢。”
符一往趁着三人討論喝掉屬於其他三人的稀粥,把碗一放,沉聲道:“不能回去。”回去能不能再出來都兩說,雖然族長沒提但他知道放他出來是族長私自的決定。
他表情沉穩說話有力,“至於錢……”
三人以爲他要發表什麼有建樹性的言論,期待地看着他……
符一往沉思片刻,緩緩道:“話本中似乎從未提過,江湖俠客的錢是從何處來的。”
三人:切……等等我的粥怎麼沒了?可惡的老大!
符一往極富有壓迫地睥他們。一個個瞬間露出恭維的狗腿模樣,就差舉起大拇指了。
符鈴見衆人終於認識到問題重要性,不再賣關子,說:“我似乎知道一點。”
話落,對面三人看過來。她唰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畫有人頭像的紙鋪在桌子上,“你們看。”
符成:“好醜啊!阿鈴姐。”
符鈴用力揉他揉,露出四顆牙微笑:“是他醜,不是我。”
符響忍不住瞅着畫像笑,“鼻子嘴巴佔了臉一半……怎麼有人能長成這樣?哈哈哈哈……”根本停不下來。
符一往倒是留意到這張紙上寫有文字的部分,因垂眼的動作睫毛長密的蓋住他艱難閱讀的眼神……
他寬大的手掌按在通緝畫像上,一個眼神制止三兄妹掐成一團,“阿鈴你說。”
符鈴有些小得意的笑了下,“我最近去茶樓等處打聽了一番,凡是江湖人士分爲三類。一類是武林盟掛名的正式門派中人,門派自有自個經營的良田店鋪。一類是沒有門派的遊俠,就是我們這樣的嘍。通常會抓捕一些賞金的逃犯去官府領錢。有時候還會順手打抱不平、剿滅山賊,從而得些銀錢。另外一類嘛……有些被江湖人看輕,就是去權貴家做掛名門客,不過得的錢也最多。”
“逃……犯?”符一往低頭認真看着那張詭異的畫像,“應該很好抓。”畢竟長得這麼有特色的人應該沒多少……
於此同時,荒郊野外小山村。
捕蛇人拎着竹籠子,他笑眯眯看着自己今天的戰利品——那赫然是捆成糉子眼淚汪汪的阿銀。
要不是這個是普通人它早就咬傷對方逃走了,但是不可以。普通人沒有內力不能壓制蠱毒,粘上它的毒會即刻暴斃。主人可是要成爲大英雄的人!它不可以給主人……哎?好像似乎“壞人”的氣味越來越濃了。
阿銀安心的將腦袋擱在籠子底兒,閃着幸福的淚花想:不用自己在地上爬了,前陣子爲了找“壞人”把肚皮磨得好疼。
兩月後。
峻嶺州疊巒郡,平和鎮附近山區。
時值黃昏,地勢險峻山路崎嶇。
騎兵們護着兩輛馬車,第一輛坐着冷文宇、王青秀和墨寶,第二輛坐着花問鼎、公孫錦。這般安排只因他們反其道行之,讓冷文宇的馬車在前,好抵擋刺客來襲。
而墨寶則是因爲嘴碎被嫌棄,才與冷文宇乘坐一馬車。拜山裡鎮鄉親們的一車食物所賜,墨寶徹底與冷文宇熟捻起來,還生出了些許友誼。
騎兵校尉莫習打馬在前,忽然拉住馬頭停了下來,騎兵們護着的兩輛馬車跟着猛一停。
莫習居高臨下瞪着塊棱角模糊的長方形石頭,仔細辨認上頭被腐蝕得很淺的痕跡——“前八十里,平和鎮”。
在大欣這種界碑通常是側放在岔路口,順在所指示道路的一側,左右不拘。可現在這塊恰好面朝兩條路的角平分線,不當不正的。
莫習一手扯着繮繩,一手入懷掏出地圖,藉着黃昏的光線看了起來,兩三分鐘後粗暴的把地圖塞回懷中。他們是衝着大方向走,以此來抽查般的巡查各州郡治下小城鎮,所以這會走的必須不是地圖上所給出的大路。
花問鼎和公孫錦馬車的車伕喊着問:“殿下問前方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停了?”
莫習遙遙抱拳道:“回殿下,前方出現了兩條岔路,下官一時不知往那條路上走……”
另一頭,王青秀甩着馬鞭向前面張望,“冷先生?我們要不要去前面看看?”
冷文宇扇子撩開車簾,路口的風從左前方席捲而來,灌滿了馬車。
小家湊熱鬧的將嘴巴伸出去往外看,警惕地豎起耳朵叫了起來:“汪汪汪……”
墨寶擡手擋住左邊臉,驚駭的說了一句:“好大的西北風啊!”,瞅見了那塊路碑後又埋怨道:“那塊路碑還真是放得當不當正不正,也難怪莫校尉摸不着頭腦。”
車簾向外鼓飛而開,冷文宇根本不用拿手去掀簾子就能看到外面,“小家乖,我會保護你的,別慌。”一邊安撫的抱着小家順毛,一邊細細向外看去——
路碑左側的棱角比右側圓潤許多,且左側字跡清淺地近乎於無,路碑底部露出部分綠油油粗壯的草。路碑左後方不遠處擱置着長五米直徑達一米五的發黴圓木,圓木已與地面形成一體,佈滿了青苔與菌類。
她壓了壓上睫毛,鑽出馬車站到王青秀趕車坐着的車緣位置,視線放遠,審視左右兩條岔路路面。
兩條路面都有些雜草。左邊的路面坑窪不平年久失修,很多避陰處的乾涸深坑底有層乾巴巴的綠色,許是前陣子下過一場大暴雨。
右邊的路面寬闊看着較新,可畢竟是土路,殘餘着暴雨過後大批路人反覆經過的痕跡,在太陽的暴曬下那些印子凝固成型有些乾裂,一碰之下彷彿會變成粉末一般。
墨寶好奇的湊到車門口,從冷文宇和王青秀之間鑽出腦袋,“冷師爺看什麼呢?這麼專注。”
冷文宇黑鋯石般的眼,毫無溫度地倒映着右側路面上的馬蹄、車轍痕跡,就像是精密儀器在計算着什麼。
這些馬蹄車轍痕跡中,出現過幾次四蹄近乎並在同條直線的痕跡。根據蹄與蹄之間、蹄與車輪之間的距離,可推斷這是兩匹馬並排拉車。外加這些四蹄印形狀尺寸相同,反覆疊加了幾層,朝東北向去的深,朝西南方向回的淺,可斷定是同一輛車來回跑了多趟,且去時重,回時輕。
她思索片刻道:“你們看右側路面上的痕跡是不是有些怪。”雖像是問着別人,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王青秀與墨寶視線一起調向右側路面。
墨寶:“哪裡奇怪?”
王青秀抓耳撓腮,“看來平和鎮還挺熱鬧,這麼多行人來來去去的。”
冷文宇眼尾掃了二人一眼,轉而對坐在馬背上的莫習虛抱拳,疏離有禮道:“莫校尉,依冷某所見,左邊的路纔是去平和鎮的路。”
不等冷文宇說出原因。莫習便下意識皺眉撇嘴,可能是自己長得太糙、太着急,最討厭的就是長得俊的男子。其中也包括公孫錦,奈何公孫錦是大官。
墨寶奇怪道:“怎麼會?你看右邊來來去去的痕跡,應該是右邊纔是!”
而其他人紛紛應和:“我看……是右邊的纔對吧?上面還有近期人走過的痕跡。路面還那麼新……”
如此追捧,整得發言的墨寶挺不好意思地挺挺胸脯。
莫習這會也不繼續研究兩條路,示威般瞪着冷文宇,對手下們揮揮手,道:“小墨兄弟說的有道理。走!大夥往右邊的路走。”
公孫錦隔着車窗,看着前面莫習和冷文宇的方向,開口對莫習道:“莫校尉且慢,不妨聽聽冷師爺的原因。”
莫習失了面子臉色醬紅,粗着嗓子說:“公孫大人這一路走來方向辨別都是下官。依下官看,左邊的路乃是被丟棄的路,右邊是新修的路。不過本官也理解冷師爺,從小長在山裡鎮應不識東南西北。”故意耷拉着眼皮輕蔑。
“嘿!你這人怎麼……”王青秀瞬間要爆了,擼袖子蹦下馬車就要與莫習對打。
“王捕頭。”冷文宇摺扇按住王青秀的肩膀,只擡眼像是蛇類一般冷冷地將莫習瞧着,牽動嘴脣冷嘲一笑,“罷了,隨他去吧。”
王青秀對上她表情,福至心靈,跟着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有些人就要讓他吃吃虧纔好。
莫習心裡有些起鼓,掩飾的哼了一聲,“百無一用是書生。”
馬車重新啓動。
公孫錦久久瞪着騎馬的莫習背影,心道:這莫習可不是把我也給罵進去了。怪不得總聽說莫習以往的上司總給他穿小鞋,我也有點想。
他踟躕地看向花問鼎,“殿下?”
花問鼎垂眼穩坐,左手拇指與食指搓了搓右手腕上的珠串,什麼都不準備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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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錦明白殿下這是要看戲,善解人意的笑了下,心道:真該讓不明真相的人看看,沉穩大度的殿下真是蔫吧壞。
馬車前行,與路碑擦肩而過時,冷文宇視線落在路碑底部右後方,哪裡有一塊長方形裸.露泥土的凹痕。
冷文宇懶洋洋地收回視線,狹長上挑的眼中透出看雜耍的譏誚,嘴角的弧度勾勒出些許冷意。還曉有趣味地抓了抓小家的軟軟毛毛的耳朵。
對面坐着的墨寶頓時覺得渾身毛毛的,好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