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文宇目光似乎放在了不可觸及的時空,眼前出現了她憑藉線索臆造的場景——
蕭伯雙手抓着寬劍被人強推後退,後背撞上了樹幹,忽而向前衝刺的劍身一滯向後拉拽,這一瞬間就像是蕭伯幫助兇手拔出劍鞘一般,兇手的手中忽然……出現……?一把極爲薄的手指寬的細刃。
瞬間逼近蕭伯一劍封喉,收劍時動作被阻止,使得後噴射出的血落在兇手袖子上,以至於地上的噴射狀血痕缺了一塊。
冷文宇眸光思索轉動:也許沒有兩個人,而是一個人,一個擁有兩把兵器,兩把另蕭伯錯愕的、能夠在一瞬間形成切換的兵器。這種切換興許還需要向回拽寬劍的動作才能達成。
在冷文宇思索期間,其他人也沒消停。
趙鴻想要要回蕭芸,符一往三人不同意。
在雙方吵鬧中符鈴、符成和符響說出了見到柴洪波追殺蕭芸的事情。
不同於之前打鬥時武林人士“不聽。不聽。我不聽。我就不聽,不信。”的模樣,武林人士也對柴洪波起了疑心。於是一個個懷疑的盯着柴洪波,並拉遠了與他的距離。
柴洪波嘆口氣,示意大家看蕭伯周圍黑色的血跡,悲痛道:“蕭伯是被毒殺而死。諸位武林同道都看到幾個異族人用毒,他手上拿着的刀不也是塗抹着□□嗎?諸位同道還難道懷疑是在下乾的?蕭莊主對我恩重如山。”
“你撒謊!”符一往揮開攔着自己的符響,橫拳擊向柴洪波。
柴洪波不怕他急眼,就怕他不急眼。他是臨時起意誣賴這四個攪事兒的異族人,壓根就經不起推敲。所以就想要惹怒對方,最好讓對方怒殺幾個江湖兄弟結下人命仇,坐實了雙方不死不休的對立局面。
符一往心中怒意翻滾,使用十層內力出了一拳,熾熱的拳風帶出傷人的火焰。
柴洪波瞬間被壓迫的口噴鮮血,拇指在子母劍的機關上停頓了一下,遲疑片刻拇指挪開,揮劍擋開迎面而來的熾熱火焰。
符一往見此收拳,拔刀,刀鋒帶出駭然刀風,他這一下下去柴洪波定然喪命。
冷文宇狹長的眼尾瞥見柴洪波拇指處的動作,頓時萬千思緒如撥開雲霧一般,腦海中浮現出注意到此人第一眼無意中瞥見的情景——
劍柄上一顆鑲嵌的明珠分外光澤定時被主人長期摩擦導致,袖口一抹紫黑的血痕正是與草地上缺了一塊的毒血痕跡
她眼中疑惑散去,是了,就是這個——子母劍!
趙鴻眼看符一往一招一式,不由得心下詫異:好個決絕灑脫的刀意。
趙鴻自然不會坐視符一往殺了柴洪波,雙掌齊出,憑空出現在二人之間,一人一掌,拍飛了柴洪波,拍偏了符一往的刀鋒走勢。
符一往還想要乘勝追擊,對着礙事的趙鴻者揮出了一拳。
下一瞬符一往的手腕就被一隻白皙若冰的手給截住了,那手的冰涼觸感直達骨頭。
冷文宇的陰寒真氣或許其他人難以承受,但對符一往而言,只覺得胸口因他的怒意而變得煩躁不安的蠱蟲瞬間老實了下去,一股清涼取而代之。
符一往再發力卻又被駁回,不耐煩的轉頭看去,“小白臉做什麼?”
冷文宇那彷彿浸過冰的聲音在他耳側流淌而過,“你這大塊頭果真不是兇手,便不要做出惱怒成羞的模樣讓人誤會……”你怎麼就看不出來對方是故意激怒你呢。
“你也以爲我是兇手?!”符一往猛地轉頭,低頭望向冷文宇打斷道,正撞上冷文宇那雙冷冰冰的狐狸眼睛。
“我知道你不是。”冷文宇擡眼瞧着他,睫毛掀開露出濃黑到陰寒的眼瞳。
她眼瞳裡強勢的阻止、警告,竟出奇的沒讓符一往覺得逆反。符一往順從的卸了手上力道,鬆開拳頭。
冷文宇看向趙鴻,幽幽道:“受害者蕭伯並非中毒導致身亡。殺害蕭伯的刀刃上的確淬了毒,只可惜這毒卻不足以要人命,否則我們方纔所見烏鴉就真是死鳥了。”
符鈴、符成和符響被逗得發笑,卻憋着不敢笑出聲,否則是對死者的不敬了。
趙鴻抓住另外關鍵點:“也就是說,的確有毒。”
“有毒又如何?毒乃死物,世人皆可獲得,難不成世人便都是兇手了?”冷文宇放開了抓着符一往的手,上前一步。
符一往莫名有些空落落的看向她方纔抓着自己的手,慘白消瘦露骨宛若女子,這個認識讓他整個人就不好了,手腕處汗毛不受控制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根根立起。
趙鴻看了眼冷文宇手中摺扇,勉強說:“有點道理。”
“趙盟主不要被忽悠了!”柴洪波義憤填膺道:“誰說來說去這位不知打哪裡來的師爺就是爲了給他們脫罪。不是中毒而亡又怎麼樣,在下親眼看到是他們殺了蕭伯,還不夠嗎?”
冷文宇不由“哈”了一聲,“好一個親眼所見。”,隨即冷笑收斂,面容如閻王催命般,厲聲道:“依冷某看,是親手所爲吧。”
“休要胡說!”柴洪波臉瞬間都綠了,他握緊劍柄,“蕭莊主是在下的恩人,在下怎會忘恩負義殺害恩人?!”
“你還是把那張臭不可聞惡嘴閉上吧。再說下去我都忍不住替你臉紅。”冷文宇容貌蒼白、略帶鬼魅,這會拉下了臉子簡直是刻薄刁鑽。
柴洪波瞬間閉上嘴。和柴洪波有點交情的江湖莽夫站不住了,“你憑什麼說人是兇手?沒有道理就別怪老子對你不客氣!”
江湖人士自然重情義恩德,於是紛紛說:“是啊是啊,不會是他。”
“對呀對呀!”
“我看他和那些異族人沒準就是一夥的。”
“不懷好意呀。”
任衆武林人士殺意騰騰非議不斷,冷文宇依舊面不改色,氣度不變,擲地有聲道:“此案關鍵不在於毒,而在於殺人的兇器。”
方纔帶頭的那個柴洪波的哥們明顯不耐煩的喊道:“你說的我們都知道,趕緊說你憑什麼說柴少俠是兇手,沒有證據就別耽擱老……”
在冷文宇陰森森的視線下,開口的人頓時猶如半夜遇鬼,叫罵聲皆戛然而止。
冷文宇伸扇指向柴洪波腰間配劍,“兇器名爲子母套劍,長兩尺有餘,寬四指,厚一釐。而我們當中就有這麼一把以劍柄上明珠爲機關的子母劍。”
衆人皆隨之看去,注意到了柴洪波的兵器,他們義憤填膺七嘴八舌喊着:
“你們看真的是呢!”
“恩……的確像是子母劍……但也不一定。”
符一往鋒銳的眼睥着衆人:“是不是,拿過來看看就知道了。”熾熱內力噴涌而出,強迫衆人安靜下去。
符一往整個人強霸的氣質外露,一步步逼向柴洪波,意圖拿劍過來檢查。
柴洪波心下一亂,步步後退。
冷文宇捏着扇子的手青筋曝露,因皮膚蒼白若雪倍顯猙獰,“你們再看他的袖口內側是不是有一小塊噴射形的血跡。你張口恩人閉口恩人,只怕你那身處地府的恩人恨不得將你剝皮抽筋!”
江湖中人哪個沒殺過人見過血。不需要冷文宇再說,已經知道這血只能是殺害蕭伯的人才可能沾上。
柴洪波溫和有禮的形象頓時撕裂,兇相畢露,拇指按動鑲嵌明珠彈出子劍,母劍向下跌落,手中劍飛射向冷文宇所在方向。
“追!”被欺騙的武林人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奮起直追,轉眼間只留下趙鴻和幾名武林人士,只遠遠能聽到叫罵聲和兵器交擊聲。
柴洪波接住母劍的,藉着“子劍”彈出的反衝力,運起輕功轉身就逃。
“雕蟲小技。”冷文宇眉宇間浮現不屑,擡手舉扇子欲擊落飛來子劍,扇子瞬間被一層冰包裹,只等子劍到來就是一個反擊。她早已找好角度,子劍掉頭彈出後便能擊中逃跑的柴洪波。
突然,符一往撲了過來,出手鉗制住冷文宇手腕將她拽至身後,手中彎刀帶着紫色光輝一揮砍,子劍在半空中被他砍爲兩截,掉落在草地。
冷文宇手中扇子已經發力,完全沒提防地被符一往向後扯去,手中扇子按原計劃揮出,而她身前只有符一往的後背。
她猛地收手,扇子收回,可放出的內力只收回了大半。內力反噬她口中一腥,緊抿脣吞嚥了回去。
同時間,符一往身形一晃,噴出一口血。
冷文宇錯愕地愣住,玄冰似的眼中映出符一往高大寬廣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眼珠還像狐狸似的轉了轉,手腕一翻藏起了扇子。
符一往轉身默默看她,擡手抹了把嘴上的血。
冷文宇面若冰霜正義凜然,“沒想到那柴少俠還有同夥隱藏在周圍。還暗器傷了你。”
符一往:我真的相信了呢。
符一往心有餘悸看她嘴脣上不自知滲出的殷紅,嘴上嫌棄道:“你個小白臉怎麼這麼笨?”
冷文宇內勁震開符一往的手,揚着下巴斜眼將符一往瞧着,“只怕笨的是你這大塊頭。方纔是誰說不要人多管閒事?現在自己到是多管閒事,誰用你多管閒事?”真是睚眥必報,非常的小心眼。
符一往臉黑,“你……”
冷文宇面露嘲諷,道:“冷某如何?冷某好得緊。若非你攔住我,我早就反擊子劍,拿下那陰險小人了。”
符一往這就很尷尬了。
冷文宇看着遠處追來跑去的衆武林中人,伸手把袖子中的阿銀掏了出來,遞給符一往,“你的蛇。”
符一往低頭看着纏過來求安慰的阿銀,想起一事:之前符鈴、符成被劫持,自己能號令毒物聚集。當時沒細想,現在想來若非冷文宇帶着阿銀靠近他十米以內,只怕他根本無法召集毒物。那趙盟主武功極高,硬碰硬興許就真的命喪於此。
他有些呆呆地看着手中阿銀,張了張嘴艱難的問:“你是爲了給我送阿銀纔過來的?”
“原來它叫阿銀。”冷文宇手指去逗阿銀,“自然是爲了送這‘蠢笨’的小東西過來。可憐冷某好心沒好報,不僅被罵笨,連句謝謝都沒人說。”
阿銀現在心情很矛盾,“壞人”救過自己還救了主人,可是……以前她可壞的扒.光主人還打暈自己呢!它彆扭地甩着尾巴就躲進了符一往脖領,往下一鑽。
符一往聞言很是愧疚,他小聲哼哼:“謝謝你。”說完恨不得也學阿銀鑽到哪裡去。
冷文宇意外地看他一眼,眼眸浮現不怎麼像好人的意味,“光說謝沒用,日後可要好好報答我。”
符一往聽着這話,怔忡了一瞬。
他好像曾經在哪裡聽過一樣的話……明明是狹恩圖報,卻讓心底深處陰霾散去暖烘起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