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 符一往左等右等沒等到冷文宇,眼瞅着符家三兄妹外加一個王青秀流着口水對他投以哀怨的眼神……最重要的是飯都涼了。
王青秀立馬說:“要不讓符姑娘先吃,我們等冷先生?”
符一往心虛地起身說:“我去找小白臉……你們不許吃。”
符鈴三兄妹開始哀嚎起來。
王青秀想了下, “還是我隨符少俠一起去吧。”要不迷路了怎麼辦?臨出廚房回頭對符鈴做口型, 那意思是讓符鈴先吃。
符成摸着自己的小肉臉, “阿鈴姐那個王大鬍子好像在討好你, 我不要他做姐夫, 長得太醜了!”
符響應和道:“阿成說的對!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還敢來向你獻殷情。”
符鈴抿出小酒窩:“殷勤要獻到地方纔叫殷勤。再說我喜歡的可是像冷大哥那樣長得俊武功高強能保護我的。”
符響和符成完全無視“像”字,頓時警惕起來。
冷文宇離開花問鼎院落才走了二十來步,就聽到前方傳來女人們爭吵的聲音——
“明明是你故意扯壞了姑娘的琴絃!還惡人先告狀!”
“好了翠兒, 我們就當老婦人不小心,我們。”
“我是故意又如何?!你若繼續賴着我家錦兒, 下次扯得就是你的臉。”
一聲巴掌響, 翠兒的聲音更加憤怒, “你還打人!”
“娘……別打人,打人不好!”怯弱的女聲伴隨推攮聲。
“平日看老婦人年紀大便不與您計較, 您怎麼能隨意打罵……啊——”
冷文宇聞聲不對,快速轉過彎,就看到迴廊旁的天井空地上——
一位淺紫色衣裳的女子摔坐向身後水井。臉上帶巴掌印的小丫鬟抱着琴絃盡斷的古琴,驚駭去抓女子。一步遠處穿着儉樸的老婦人呆住。梳着婦人髮髻長得很小的女子保持抱住老婦人胳膊的姿勢,雙目瞪圓。
三人都看着水井方向, 紫衣女子落井的景象映入視網膜, 尚未傳達到大腦分析……冷文宇已腳下一點。
冷文宇飛躍而到井邊, 腳還未落地便順勢伸手一撈, 可惜隻手指尖碰着了柳煙袖角, 撈了個空,視線恰好與下墜的紫衣女子——柳煙的視線對上。
柳煙滿臉驚愕, 一顆藏於右眉中的小米粒大的紅痣分外顯眼。
冷文宇一向冷淡的面容一瞬間露出充楞,一雙帶着童年追憶的黝黑眼瞳一如這深深的井底,帶着濃重歉疚、絲絲悲涼。
下一刻,在衆人反應之前,冷文宇已經按着井沿,跟着柳煙跳入井中,與柳煙一前一後墜入幽深井水中。
水下,兩米直徑的圓形井壁殘餘着挖掘的痕跡,射入其中的少量光線隨着水波波動盪漾。
冷文宇頭向下竄入水中,頭髮、寬大衣袖被水衝得向地面方向紛飛,露出一雙勁瘦蒼白的手臂。
下墜的柳煙亦是髮髻散開,衣服向上飄動,她嗆得鼻腔生疼,四肢亂揮雙手亂抓,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隨即一抹帶着水波的模糊身影從上俯衝而來。
柳煙依稀瞧見對方一頭漆黑長髮在水中蔓延,自己向上抓撓的手被慘白若冰的鉗制住,下一刻一陣天旋地轉,逼得她緊閉雙眼……
冷文宇渾身是水地坐在井邊空地,渾身溼漉漉的懷中還抱着柳煙,她冰涼手掌按住柳煙後心一用力,一陣真氣穿入柳煙體內。
柳煙頓時大力咳嗽起來,吐出一口口井水,吸入一股股空氣。
正在她大口大口呼吸的時候,一個清冷沙啞帶着壓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柳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冷冰冰的聲音中似乎帶着哽咽。她愣愣地擡頭,就看見冷文宇在傍晚的天色下很是眼熟的清雋冰冷的蒼白麪容:他是誰?是我以前認識的人嗎?他眼中好像不是井水,是眼淚,他是在哭?爲什麼?是爲我哭嗎……可是柳煙卑賤,公子不值得的。
柳煙迷糊糊想着雙眼一閉,昏睡過去……
另一頭,符一往和王青秀才走到迴廊,符一往一眼就看到天井那塊空地上小白臉正渾身溼透,衣服頭髮瀑布一樣往下淌水。
王青秀髮現新大陸般“哎呀”一聲,“符少俠你看見沒?冷先生懷裡怎麼多了個姑娘?沒想到一向不解風情的冷先生也有這個時候,也未免太孟.浪了!”
符一往剛想看看冷文宇怎麼樣,這會知後覺注意到一個頭發被水黏在臉上亂七八糟的女人正緊緊抱着小白臉不撒手。而小白臉臉色蒼白的嚇人,竟然沒推開女人,還渾身僵硬的用手拍女人後背,安慰對方安全了別害怕?
符一往無緣故地起了一身小紅疹子,明明人家姑娘挨着的是冷文宇不是他,他怎麼也不可能就這樣隔着空氣開始發“病”?
心底的煩躁使得他渾身彷彿燃起了火焰,目光鋒銳的瞪着二人,“女人放開那個小白臉!”一句不經考慮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冷文宇淡淡瞥了他一眼,帶着柳煙來了一次平地跳起旋轉飛,甩得水珠到處亂飛,禍害了周圍每個人。
王青秀被水滴打得哇哇直叫,“冷師爺你缺德不缺德!”伸手抹了把臉上水。
小翠簡直要嚇瘋了,“你、你放、放開我家姑娘!啊——”。謝氏轉身躲着罵。劉巧雙手擋着腦袋當水。
“小白臉你幹什麼?!”符一往身形迅猛,卻也遭毒手,僵硬伸手抹下臉龐水珠。
渾身恢復乾燥的冷文宇輕飄飄地落回原地,頭髮披散、幹了的衣服皺巴巴,她驚疑不定地最後望了眼懷中柳煙的臉,壓抑心底涌動的悲喜交雜的情緒,緩緩脫口問:“是你嗎?”
“姑娘!”小翠擠了過來,警惕的瞪着冷文宇,“你這登徒子要對我家姑娘做什麼?快快放開姑娘。”
“她的房間在何處?”冷文宇恢復理智,改口問道。而柳煙也的確需要休息。
“就在最西邊。”小翠傻傻的回答。
冷文宇垂下纖長的睫毛遮掩眼中波涌的情緒,略微一點頭,將柳煙公主抱在懷中,直接向柳煙的院落走去。
“你等等!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快放開我家姑娘!”反應過來的小翠嚇得咋咋呼呼跟着跑過去,生怕冷文宇做什麼可怕的事情。
“小白臉?!”符一往見冷文宇還抱着女人,整個人煩躁之上又被加了把火,如暴風雨前夜真正陰沉起來,嘴脣抿了抿沒吱聲,直接衝着冷文宇走去。
“符少俠別(白費勁了行嗎?你打不過冷先生)……”王青秀僵住表情和肢體動作:等等……這個發展有點不大對。
符一往到了近處發覺冷文宇情緒不對,鋒銳的眉頭緊皺,渾身肌肉緊繃,一副“要戰”的猙獰模樣,卻是乖乖跟在冷文宇身後一步遠。
他倒是要看看這小白臉是有多不要臉,抱着人家姑娘不撒手,要幹什麼齷蹉事。
王青秀也想跟過去幫忙,但聽到有人叫他,轉頭看到那個年輕衙小心的站在迴廊外,探頭探腦不敢靠近。
年輕衙役像是幹什麼壞事一樣小聲招呼:“王兄弟!冷師爺這是要去哪啊?”
王青秀走過去,“有什麼事兒?小兄弟與我說也是一樣。”
“咱們今日在外的時候……”年輕衙役有些着急,“那個……朱慶喜的屍首已經在停屍房小半日啦。”
“哎?他家人難道沒……噢我知道了,定是已經知道鄭幕僚翻身無門,只能再走正經途徑求助官府。”王青秀大力拍了下衙役的肩膀,“小兄弟你讓仵作準備,我們吃完飯就過去。”
衙役張了張嘴吧,奈何他是個軟脾氣,被王青秀強硬的一頓拍打,只能低着頭眼珠飄忽地點頭稱好。
水井旁邊,劉巧原本想要去幫柳煙的忙,但被謝氏一個眼神瞪住。
謝氏厭惡地皺着眉,“那位公子就是錦兒口中的冷師爺……?”一副思考模樣地看着冷文宇消失的背影……
劉巧看着婆婆的表情,心裡有點怕怕:“娘……你不會要對人家師爺做什麼事吧?”
謝氏一身被冷文宇甩得水跡,心情很好地笑了下,“娘怎麼會做壞事,是好事。不,應該說是天大的喜事纔對。”
劉巧:婆婆好嚇人,要去告訴相公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