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特把我從女人身上拽了下來。他跟他的女孩兒吵架了也不讓我跟我的女人親熱。感謝上帝麗莎沒有生氣。我說我家有酒,想喝什麼隨意拿。伊恩,你必須知道,我酒櫃裡可有幾瓶我藏了好久的十八年份的頂級威士忌。我父親找我要我都不捨得給他。”
伊恩坐在草地上,覺得屁股冰涼。大約是今天清早下的雨,但整個上午都是陰天,所以草地依舊有些溼滑泥濘。他敢打賭,他的屁股上現在一定是一片泥水。但此時他卻管不了那麼多,他總不能在餐廳裡聽這傢伙說這些話,更衣室也不方便。
蘇格蘭人像是含着塊石頭在說話:“說快些,說重點。”
喻子翔努了努嘴,繼續道:“你瞭解派特,他一定要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了。他不去找你來找我也是因爲這個,他知道你不但不會陪他去喝的酩酊大醉,還會勸他回去。而我……你也瞭解我。我沒有選擇,只能陪他去夜店。老實說,我也很久沒去夜店了。”
雲層很低,不遠處有烏鴉的叫聲。兩人幾乎是一起往那邊望了一眼,臉上都閃過一絲厭惡。
“我們喝的爛醉。幸虧我還知道給麗莎打電話讓她來接我們回去。我都不知道我他媽是怎麼上的麗莎的車,又是怎麼從麗莎的車上下來的。反正,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和派特都睡在地毯上。那應該是十一點多的時候。我一看手機,嚇壞了。真的。而派特就是一直不說話。”喻子翔的聲音被正從上空飛過的飛機的轟鳴聲短暫蓋過。
伊恩聽到這,輕微嘆了口氣。他隨手扯着手邊的草葉,扭過頭,看着喻子翔,問了一個問題:“你們在夜店沒有發生什麼吧?”
喻子翔剛想說沒有,但他腦海裡突然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他皺了皺眉,“我想沒發生什麼吧,就是好像有幾個火辣的妞來跟我們聊了幾句。”
伊恩猛然站了起來,“派特他有沒有……”
“性,肯定沒有,我很確定。”喻子翔連忙也站了起來。
他知道伊恩在擔心什麼。如果派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他們無需去揣測克里斯汀是否會因此而生氣或者傷心,派特自己就會恨死自己的。
“至於有沒有調情或者有沒有身體接觸,我真想不起來了。別說派特,我自己有沒有我都不記得。”喻子翔懊惱地說道。
“我們得希望什麼都沒發生。”伊恩沉聲道。
喻子翔點了點頭。他跟伊恩說的大部分內容此前已經完全告知了克里斯汀。整個過程中,克里斯汀鐵青着臉,像是一個雕像一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除了偶爾眨一下眼,那讓他確定她肯定是在聽的。
而派特在他身後的沙發上坐着,沒有過來,也沒有插過嘴。
喻子翔受到的懲罰是扣一週週薪,不被允許參加下午的訓練課,週日的比賽不會進入大名單。他沒什麼可抱怨的,他和派特一起犯了錯誤,現在他們要爲自己的錯誤承擔後果。
之後,他被克里斯汀請出了辦公室。而派特還在主教練的辦公室裡。
“天真他媽冷,倫敦今冬還沒下過雪,我早上出門前凱特跟我說天氣預報說這兩天可能會下。”伊恩驀地說道。
喻子翔望了一眼主教練辦公室的方向,她已經拉下了簾幕,他無法看到什麼。
烏鴉還在叫着,着實惹人生厭。
“最好不要。”喻子翔苦笑了一聲,“伊恩,你說克里斯汀現在會不會很後悔把自己最好的朋友變成情人?”
“我不知道。我該去更衣室了,子翔。你回去休息吧,噢,上帝,你他媽身上的酒精味道真濃重。”伊恩走了幾步又回了下頭,“作爲第三隊長,我得警告你,這種事再發生的話我一定會踢你屁股。”
喻子翔看着紅髮蘇格蘭人憨厚的臉,覺得有點好笑,但那憨厚的臉上的表情又讓他瞬間肅然起敬起來。他意識到,三個蠢蛋裡面,伊恩真的要比他和派特成熟很多。
“我保證,夥計,噢不,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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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麼坐了十幾分鍾,誰也沒說話。暖氣開的很足,兩個人的脖子上都沁出了點汗。
這十幾分鍾裡,陸靈回了幾封郵件,看了一下新聞。而派崔克則坐在沙發上,瞪着飲水機發愣。
電話聲響起的時候,派崔克再次望向了她。
她終於看了他一眼。
那是怎樣的眼神呢?氣憤、無奈,還摻雜着一絲遺憾。她之前不看他,他覺得難受,現在,她看了他,他覺得難過。
“他現在在我辦公室裡。我還沒有跟他談。”
她的聲音響起。派崔克又聽了兩句,知道了是俱樂部老闆內森尼爾-勞倫斯打來的。
陸靈再次望向派崔克的時候,他垂了垂腦袋,而此時她的聽筒裡,美國老闆第一次跟她發了脾氣。
“克里斯汀-陸,請你處理好你的私人事務!我他媽不在乎你跟我們的球員睡覺,但如果他一跟你吵架,就去泡夜店,缺席訓練,那麼我可能不得不請你們當中的至少一個離開這個俱樂部!我很喜歡你,也很喜歡派崔克,但我是個商人!這個賽季到目前爲止成績很好,我很清楚你和他是最重要的角色。我希望我們的好狀態延續下去,而不是終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陸靈感到自己的聲音冰冷而僵硬:“我會處理好。”
“最好如此。”那頭內森尼爾說完這句就掛斷了。
陸靈放下了電話,然後她撐着下巴,盯住了辦公桌上那杯冷卻了的咖啡。
另外一邊,派崔克站了起來,宿醉感依舊強烈。
他走向了她的辦公桌。他在辦公桌前站了兩秒,她沒有看他。他於是繞到了辦公桌後,他剛走近了些,她突然扭頭跟他生硬地說道:“請坐到對面。”
他稍作猶豫,聽從了她的話。
她是他的主教練。他必須明白這一點。
她看向他。他還穿着昨晚的衣服,只是拿下了領結,衣服褶皺有點多。藍色的眼睛裡沒什麼神采,鬍渣和頭髮都有些雜亂。噢,她這才注意到,他頭髮又長了些。他現在是典型的宿醉模樣,很是頹唐,像極了上個世紀經典小說裡的浪蕩青年。俊俏又危險,充滿誘惑。
他也看着她,她很憔悴,他知道她昨晚沒有睡好。她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還發了信息。一開始是因爲賭氣,他沒有接,後來是因爲他醉了。
他雙脣微動,低聲喚了她的名字:“緹娜。”
她沒應聲。
“Baby,我很抱歉。”他絮語着,“我真的很抱歉。”或許是血液內的酒精還在作祟,派崔克覺得有點頭痛。
陸靈坐正了些。她本該糾正他的稱呼,但她沒有。她本想跟他大發脾氣,揪住他的衣領問他到底在想什麼?但她沒有。
她的目光有些渙散,她說:“我也很抱歉……”
派崔克立刻打斷了她:“別……”
陸靈咬了下嘴脣。這件事,如果從頭來看,或許她纔是那個該承擔最多責任的人。她如果早點扔掉那箱東西,她如果在他昨晚離開之前拉住他……
她如果沒有讓這一切開始……
她又咬了咬舌尖,有些麻木。她不能繼續下去,她非常清楚,如果繼續這個思路下去,她會得出一個痛苦的結論。
“緹娜,別。”派崔克急促道。他腦袋昏沉,但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絕對不能那麼想,那是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陸靈拿起那杯早已涼透了的咖啡,喝了一口。當她放下咖啡杯,她變換了角色。
“你的處罰的跟子翔一樣,扣一週週薪,今天下午不許參加訓練。週日的比賽你本來就停賽,不能上場。但打阿森納那場,我需要看你之後訓練課上的表現,再決定是否讓你進大名單。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這很合理。”派崔克說道。
陸靈看了下表,之後她擡起頭,極其嚴肅地說道:“我還沒有吃午飯,我現在要去餐廳拿個三明治。下午的訓練課馬上就會開始。我們先到這裡。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忘記我們的關係。想想你是個職業球員,想想你是個成年人,你應該對你的行爲負起責任。這種事情不能夠再發生。”
派崔克站了起來。
“我犯了錯,我不會迴避這一點,我會對我的行爲負責,但是……”
陸靈也站了起來。
“我們的事晚上回去談。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她想了一下,補充道,“……去那個房子。”
“好。我會等你,無論多晚。”他很想吻她,但他知道,這不是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