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早晨,雷神神社。
“……桃園奈奈生,十六歲,女高中生。爲什麼這種女生成了御影神社的新主人?”有着豔麗容顏、高傲身姿的女性神祇看着圖紙上的少女畫像,憤憤不平地說。她並不是單獨一人呆在神社,因此,她立即看向坐在她對面閒閒斟茶的俊秀男子,疾言厲色道,“御影!我這麼生氣,你還有心情慢慢喝茶!”
俊秀男子,也是御影神社的前任主人御影神,微笑着說:“鳴神姬,奈奈生是個很好的孩子,我選擇她成爲神社的繼承人,當然有我個人的考慮。”御影神總結自己過去的經驗教訓,得出一個重要結論,那就是:桃園奈奈生最大的魅力在於,和她相處的時間一旦長久,你就會漸漸被她的思維方式繞進去,然後把自己的主觀願望忘個精光。
這也算是一種了不起的天賦才能吧!和桃園奈奈生初次交談的夜晚,御影神就感到自身意志逐漸動搖所帶來的危險。他發現桃園奈奈生非常善於調動自己的情緒,再用自己的情緒去感染他人。御影神從巴衛和沼皇女的變化確認了這個驚人的發現之後,他寧可選擇躲在幕後做一些小動作,也不想跟桃園奈奈生面對面交談。
御影神一點都不擔心鳴神姬找奈奈生麻煩。他很期待看到鳴神姬遭遇挫敗的場景,應該很有趣吧?表面溫柔的御影神,暗地裡很有一番惡趣味。坐在御影神右手邊的風神譏誚道:“鳴神姬,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對巴衛還沒有死心呀!”風神和御影神交往多年,自然是最瞭解御影神的人。兩人之間的默契,讓風神開始不遺餘力地挑起鳴神姬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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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神姬被風神的話戳中了痛處,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因爲生氣,連呼吸都變得急促。鳴神姬猛地站起來,衝着御影神和風神厲聲質問:“我爲什麼要對巴衛死心!如果我成爲巴衛的主人,可不會像某個人一樣離家出走二十年,讓巴衛一個人孤單單地守着一個破爛神社過日子!而現在,現在居然隨隨便便把神社交給一個人類,御影神,你難道忘了巴衛有多討厭人類嗎!”
……呵呵,聽這番話,倒像是他御影不近人情。御影神打量着鳴神姬,眼裡充滿了一種古怪的憐憫。鳴神姬被他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正要發火,御影神卻忽然收起一直掛在臉上的,近似面具一般溫柔疏離的淺笑,冷漠地說:“我說過了,鳴神姬,我選擇奈奈生,是經過仔細考慮的。”
真是天淵之別。鳴神姬嘲諷地撇了鳴神姬一眼,涼涼地說:“而且……鳴神姬,我不怕實話告訴你,奈奈生是巴衛真心認可的神社主人,你跟奈奈生過不去,只會讓巴衛更加討厭你而已。巴衛自己主動跟奈奈生簽訂了神使契約,這可不是我能夠強迫他的。”
鳴神姬臉色煞白,她好像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一般,聲音微微顫抖:“不可能!你說謊!我不相信!區區一個人類,巴衛的眼光纔不會這麼差!你是騙我的!沒錯,你在騙我!”鳴神姬憤怒地咆哮起來,身邊持續地浮現絲絲電流,“——御影,你當初把巴衛從我身邊搶走,現在又要再次妨礙我得到巴衛嗎?”
遇到巴衛的事情,鳴神姬總是這麼不長進。御影神有些厭煩,他口氣疏淡道:“不,恰恰相反。我很希望你能給奈奈生多添一些麻煩。”只是添麻煩,他從不認爲鳴神姬能夠打動巴衛。
在御影神看來,奈奈生和巴衛之間發展得太順利了,這不太好。一帆風順的感情是經不起風吹雨打的,現在正是這段感情需要借用外力打擊以便更進一步的時刻。經歷過共同的磨難,奈奈生和巴衛之間的情誼纔會變得深厚。至於鳴神姬,只要她對巴衛還是懷着那種無聊的心情,一次次敗北是註定的。
“只是添一些麻煩?”鳴神姬諷刺地重複,“御影神,你把我鳴神姬當成什麼?那個人類小女生的磨刀石嗎?你承認她是你選擇的繼承人呢。”雷神鳴神姬,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神祇,但是,她也不是頭腦空空的女子,立刻察覺御影神言語中的陷阱。
御影神暗暗地想,只要不涉及巴衛,鳴神姬還是有幾分聰明的,可惜了。御影神無所謂地一笑:“誰知道呢?說不定你這一次能夠打動巴衛的心,讓他成爲你的神使——你捨得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嗎?還是說,你對巴衛的興趣也不過如此?”御影神十分清楚鳴神姬對巴衛的執着,他一點都不介意用巴衛刺激鳴神姬脆弱的感情神經。
“你胡說什麼!”鳴神姬臉色陰沉,美豔的臉龐像是一朵綻放在陰雨裡的花,“我做事,當然會有我的方式。御影神,不管你打什麼主意,你都得記住,現在巴衛已經自由了。他不是那個唯你是從的神使,你也沒有資格再妨礙我的事!”
“當然,當然。”風神按住御影神的手臂,連連點頭,“如果奈奈生不能通過你的考驗,那麼巴衛就是你的戰利品。”桃園奈奈生不可能會輸,但是,如果能利用鳴神姬給她添一點小麻煩,風神也會感到很愉快。這大概是,對桃園奈奈生的事情瞭解得越多,他的忌憚心理越強的緣故。
鳴神姬把風神的話聽進耳中,記在心裡。高傲的雷神露出這些天以來第一個真心的微笑:“御影神,你也是這個意思?”御影神面上依然不動聲色:“不錯,我不會插手,這是奈奈生和你之間的事。如果奈奈生輸了,無論失去什麼都該由她自己承擔。”
“好,很好,就這麼說定了。”鳴神姬收起笑容,用自信的口吻說,“我會讓巴衛同意的。”直到這時,鳴神姬還是沒有把奈奈生看在眼裡。御影神說,這是鳴神姬和奈奈生之間的事,但鳴神姬卻以爲,奈奈生無足輕重,她只要得到巴衛的同意就行了。
御影神和風神對視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會拭目以待。”而這時,遠在御影神社的巴衛和奈奈生,尚且不知道有人爲他們平淡的日常生活增添了多少危險。
除了知曉一切的系統早已做好鳴神姬出現的準備,奈奈生姑娘照樣一邊嫌棄這無聊的日常,一邊享受神社的寧靜。同時從本週末開始,奈奈生姑娘將會開始閱讀神社歷年來的心願本,並從中挑選較爲簡單的任務用來練手。
巴衛在紙堆中挑挑揀揀了好半天,他不無氣悶地說:“如果不是因爲某些人的搗亂,這些心願本我早就整理好了。”奈奈生聽這話,頓時笑了起來:“好啦,我知道巴衛你對鞍馬和瑞希都很有意見。看在我的面子上,過去的事就算了吧,以後和瑞希好好相處。”她根本不提鞍馬。
巴衛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瑞希也就算了,他怎麼可能跟企圖傷害奈奈生的妖怪和平共處?就算鞍馬的詭計沒有得逞也一樣。奈奈生知道巴衛在意的是什麼,所以她聰明地只提瑞希,不提鞍馬。有些事,她說了也沒有用,而且,巴衛對鞍馬的觀感如此惡劣,其中不乏她推波助瀾所起的作用。倘若假惺惺地要求巴衛和鞍馬和睦相處,她自己也會感到很心虛。
一旁的瑞希聽見談話告一段落後,高高地舉起手來:“吶吶,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巴衛用眼角撇了他一眼,冷淡地說:“……你不添亂就不錯了。”瑞希委屈地低下頭,又很快看向奈奈生,懇切地問:“奈奈生……我真的一點忙都幫不上嗎?”巴衛立即瞪視奈奈生,大有如果你讓他幫忙你就死定了的意味。
奈奈生咬住下脣,努力忍笑。哈哈,太好笑了,巴衛和瑞希兩個,整理心願本有什麼意思,用得着爭來爭去。她輕咳一聲,可愛地合掌道:“其實呢,這些心願本讓我自己翻一遍就可以了,你們不需要那麼辛勞……巴衛,瑞希,你們看,外面的陽光這麼好,你們不如去桃花林裡曬曬太陽,喝喝小酒,這些煩人的本子,交給我負責就好。你們說呢?”說完,奈奈生朝鬼切和虎徹暗示地眨了眨眼睛。
兩隻小妖怪立即俯身道:“正是,巴衛大人,這些心願本交給奈奈生大人處理就可以了。巴衛大人還是好好休息吧!您都辛苦那麼長時間了。”巴衛驚訝地看了看奈奈生,又看了看鬼切和虎徹,逐漸明白奈奈生的用意。巴衛不自然地按了按心口,壓下所有翻涌的情緒。
瑞希閉了閉眼,巴衛和奈奈生之間的默契,彼此體諒的感情,正是瑞希所憧憬的,也是他曾經想要爭取的。瑞希深深地知道,如果一直呆在御影神社,看着奈奈生和巴衛相處的情形,自己只會動搖得越來越厲害。
“我明白了。”巴衛站了起來,“奈奈生,不要勉強自己,哪裡不懂,就叫我過來。”奈奈生微微一笑,誠懇地說:“放心,巴衛,我不會對你客氣。”巴衛眉眼舒展,露出溫柔的微笑。他就這麼拽着依依不捨的瑞希走出房間,瑞希還在用留戀的眼神望着奈奈生。奈奈生看到這兩人的互動,在心裡默默地想:真難得巴衛這次沒有對瑞希冷着臉,看來巴衛現在的心情很好呢。
接下來,該忙正事了!奈奈生掃了掃周圍的紙堆,笑容有些發苦。二十年的心願本,真夠多的!多虧了我過目不忘的能力,抓緊時間,應該很快就能看完吧。奈奈生按照歷年登記的日期,從第一個心願本開始翻閱。最早的話,是二十年前許下的心願了。不知道這些心願,都實現了多少呢?她一邊翻頁,一邊快速地記憶着內容。透過紙頁上巴衛清秀漂亮的字跡,她似乎能夠觸摸到當時巴衛的心情。
【奈奈生。】
“嗯?什麼事?”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快說。”
【有神祇過來找你麻煩了。】
“這是好消息?”
【對你來說,是好消息——你碰到對手了。】
“哦——”
【這個傢伙,是雷神呢!】
奈奈生姑娘突然感到不妙:“叮叮噹,你不是想告訴我,我的電系法術對她通通沒用吧?”
【呵呵,你說呢?】
“……我能不能先跑去避難?”
【哦,那巴衛怎麼辦?】
“……吶,叮叮噹,照你看,我那三腳貓的冰凍系法術能不能派上用場?”
【……你不如還是帶着巴衛一起去神社外面避避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