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谷遇到這事,也算是爲她波瀾不驚的人生帶來了一些挑戰,她連夜來翻遍了各種典籍古書,終於在一本《雜曲談》的古書中找到了一些線索。
任雲舒和瞬西得知這個消息,立馬趕來了桃顯居,玄谷眼袋頗重,哈欠連連,想必這幾日都在熬夜看書,沒有怎麼休息。
瞬西迫不及待地問道:“前輩,您已經找到解丹之法了?”
“不錯,我結合這本書中所言和我自己經驗,做出了一首新的琴曲,《定魂曲》,此曲需強大的內力催動,若是常人聽之,可凝神靜心,若是交換了魂魄者,可讓魂魄迴歸本體。”
“前輩果然名不虛傳啊。”瞬西接過琴曲,比起練武,她還是更喜歡彈琴一些,只要練會了這首琴曲,離她回家的日子就不遠了。她拿起琴曲看了一番,這曲子乍一看完全不符合編曲規律,和自己平日所彈之曲相差甚大,晦澀難懂,指法技巧要求極高。
“不過,有兩點切記,一,若想讓魂魄迴歸本體,雙方必須是活着的狀態同時接受琴音洗禮,若有一方死亡,便永遠無法換回;二,此曲必須完整彈奏方可起效,若是中途打斷,需要重頭來過。”玄谷再三叮囑道。
“我來彈吧,你現在內力恐怕還不夠。”任雲舒說道。
瞬西搖了搖頭,“我喜歡彈琴,我想用自己的手換回自己的一切,內力的事情,我會好好練習順氣法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完全控制體內的真氣了。”
若想早日恢復身份,就得早日學會這琴曲,想到這裡,瞬西勤奮了不少,白日就在桃林中撫琴,伴着琴音,任雲舒在其左右練劍,劍光時而掃過枝頭的桃花,一瓣瓣飄落下來,如同桃雨一般,如夢如幻,如癡如醉。到了夜晚,瞬西就在房中凝神調息,增強內力,這樣不僅避免身體的痛楚,也可以更好地催動琴音。不得不說,瞬西對於練武確實沒有什麼天賦,但是音律卻很是擅長,短短數日,《定魂曲》已經完全掌握。
大雨淅淅瀝瀝,將夜晚空無一人的街道的青石板沖刷得乾乾淨淨,空氣中的雨水充滿了肅殺的氣息。一位紅衣女子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這空空蕩蕩的街道之上,她渾身溼透,左手按壓在右手大臂處,血跡滲透在紅衣上,分不出差別,受傷的手依舊緊緊握着劍,奔跑之餘時不時回頭張望,此人正是星晚。她身後不遠處,跟着四個披着黑衣披風的人,動作輕盈快速,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他們手中的劍在雨水裡寒光凜凜,沒跑出幾步,他們已經圍住了星晚。
“你們從書院一直追到這裡,爲什麼就是不能放過我。”星晚舉起劍,指着這些人問道。
“這是聖使的命令。”
星晚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中帶有一絲蒼涼,好一個斬草除根啊,這九年來面對天天刀頭舔血的日子,自己對魂落門依然忠誠得像一條狗一般,只爲了報答故淮昔日救命之恩,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良心,背叛真心相交的朋友,換來的確是這般結果,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笑?
“要取我性命就來吧。”反正人生已經這樣,死有何懼,星晚握緊了手中的劍,雨滴沿着劍身一滴一滴滴入地上水坑之中。大雨中,劍身碰撞之聲此起彼伏,地上的雨水一次次隨着劍鋒被帶起濺落,星晚已經身受重傷,加上這段時間一路逃跑,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如此圍攻又怎是對手,十幾招後已經處於下風,她劍上橫檔着的四把劍越來越重,劍鋒已經快捱到她的睫毛。
“嗖嗖嗖”幾聲,遠處飛來幾根銀針,不偏不倚地射在了那四人頸後,四人下意識摸了摸中針的地方,倒在了地上。星晚順着銀針飛來的方向擡眼望去,只能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一閃就消失了,不過那極細的腰身,飛起的白絲帶她是不會忘記的,是故淮,他下令殺我,爲何又暗中救我。
星晚也顧不上也太多,將劍插回劍鞘之中,強忍疼痛,快步朝前,以防其他人追上,走到這條街道的盡頭,拐過拐角,前方不遠處似有一家還在開門的店,那店外面掛滿了各樣式的燈籠,把它周邊照得光暈繚繞,店外站着幾位女子,撐着傘,笑得很是嬌媚,時不時將穿着得體的男子拉入店門內,星晚感覺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不同於剛纔街道的冷清,這裡繁華似錦,就連雨水也染上了光彩。星晚走上前去,牌匾上寫着“醉紅樓”,怪不得這大晚上還如此喧鬧,煙花之地,花街柳巷不正該如此麼。
老鴇正在笑盈盈地在店外屋檐下迎客,見星晚一個人站在那,臉色蒼白,渾身溼透,凍得已沒有了脣色,再仔細一瞧,一身紅衣,雖沒有萬種風情,卻有一種獨特的高冷之氣,和她精緻的五官相得益彰,是個好苗子。老鴇撐起傘,走到星晚身旁,笑着說道,“姑娘,我看你這般,像是沒有去處,不如……”
“哼,你當我什麼人?”星晚轉身準備離開,老鴇一着急伸手一抓,剛好碰到了她的傷口處,她疼得“啊”了一聲。
“這麼大雨,你又受了傷,這大晚上的往哪兒走啊,我們這有不少姑娘賣藝不賣身。”老鴇看星晚這樣子,料定她無路可去。
星晚猶豫了片刻,不知身後魂落門是否還有派人追殺,自己現在身負重傷,無路可去,身上銀子也沒有,不說別的,溫飽都是個問題,她咬了咬嘴脣,“可我沒有什麼才藝,我只會舞劍。”
“舞劍好啊,會琴棋書畫的姑娘,我這都不缺,會舞劍的倒是沒有,跟我進來吧。”
管他呢,至少這裡暫時可以吃飽穿暖,順便養傷,避開魂落門的追捕,若是他們強迫我委身於他人,我也有自保之力,等傷養好了再離開也不遲,想到這裡,星晚走進了醉紅樓。
“有歸山的消息了嗎?”任雲卷坐在棋盤前,他目光冷峻,右手執棋抵在脣邊,窗外一條黑影竄動。
“還沒有。” 故淮站在窗邊雙手環胸。
“書院發生了這麼大動靜,歸山那個老匹夫居然無動於衷。”任雲卷嘴角揚起微微的弧度。
“爲何放解天成回解家,他已經知道書院是我們滅的。” 故淮輕輕咬了咬脣,身體內猶如萬蟻肆虐而過,徹心徹骨。
“解天成雖然知道了這件事,但他是個明白人,不會輕舉妄動,沒有實質證據的情況下就到處宣揚,只會淪爲笑柄,不過有沒有寫信告訴自家人,讓他們暗中調查就不好說了,殺瞭解天成,解家不過是換個當家,斬草除根,才能保證消息不被泄露。”任雲卷拿着黑色棋子,盯着棋盤,似在思考着什麼,眼睛始終沒有朝故淮看去。
“解家畢竟是四大家族之一,恐怕……”
“就是要引起動亂,就是要人心惶惶,而且,就是要讓武林上的人知道,這事是……”任雲卷頓了頓,落下一子,“魂落門乾的,畢竟大家都認爲瞬西是魂落門餘孽,任雲舒和無罪寨那幫人都是同黨。無論怎樣內鬥,當有外敵的時候,這些武林正道都會同仇敵愾的。”
“我會讓人把瞬西和任雲舒劫獄救走無罪寨那羣人的事散播出去的。”
“這次行動我也會去,解天成武功高強,僅憑你們還不是他的對手,處理完解家之後我直接去四方城,參加今年的祭天,你就不必去了。”任雲卷頓了頓,“畢竟,你剛從四方城趕過來,怕你太辛苦了。”
故淮怔了一下,“是”,說完他便從窗戶一躍而出,淹入夜色之中。他在任府外一片樹林裡,找了一棵大樹,一個飛身坐到了最上面的枝頭,解天成,若不是你,陌塵不會落到慘死的地步,聖主也不會死,我身上更不會多出這十五根斷魂釘,日日忍受這蝕骨之痛,我們這二十年的帳是時候該算一算了。
當年的烈生因爲沒有陌塵的消息,被關進了地下黑牢,本來每日還有魂衛送來饅頭充飢,但奪天之戰後,魂落門門徒大多被殺被俘,剩下的不得不散落四處,各自逃生。黑牢入口偏僻,武林人士被金銀珠寶吸引了眼球,因此烈生逃出生天,等衆人散去,魂落門已空無一人,只剩下一片狼藉,烈生等了許多天也沒有人送來食物,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飢餓讓人無力再去思考任何。也就是這時,他遇見了一個人,一個讓他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