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雲客棧的事情之後,瞬西便用絲巾系在頸部,以免再不小心漏出“罪”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瞬西和尹松柏都不是話少之人,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二人也漸漸熟絡起來,可所聊之事皆是無關痛癢的話題,一聊到無罪寨,尹松柏便顧左右而言他,幾日下來,瞬西沒有打聽一點無罪寨的信息,她知道這尹松柏表面上沒個正形,心裡對她還是有所提防的,興許是還不瞭解她,不想透露寨中事務,看來只有讓他知道更多自己的情況才能放鬆警惕,於是她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三當家,你都不好奇我做錯了什麼事情成爲罪奴嗎?”
尹松柏笑道:“我不喜歡問別人的過去,無論過去如何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瞬西又問道:“那三當家你功夫這麼好,你應該不是罪奴吧?”
尹松柏怔了半晌,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緩緩開口道:“我不喜歡問別人的過去,也不喜歡別人問我的過去。”
瞬西沒有再說話,因爲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個尹松柏也是個罪奴,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她知道就算問了也不會有答覆。正想着,她便見尹松柏在一個攤位前停住了,上面擺滿了千層桂花糕,應是剛出爐不久,桂花香氣尤爲濃郁。
尹松柏掏出了幾個銅板道:“老闆,來一塊。”瞬西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桂花糕,嚥了咽口水。
尹松柏看着瞬西嘴饞的樣子,笑着問道:“你喜歡?”瞬西一邊一個勁地點頭一邊說着“嗯。”
尹松柏把桂花糕拋給瞬西,道:“那給你好了,我不愛吃甜食。”
瞬西接過桂花糕大口大口吃起來,入口滑軟油潤,軟糯甘飴,層層分明,桂花幽香久久縈繞於脣齒之間,她邊吃邊不忘問道:“三當家,你不愛吃甜食,那幹嘛買它呀?”
尹松柏輕聲道:“因爲我喜歡的人特別愛吃這千層桂花糕,雖然我買了也沒法給她,但每次看到就會想起她,想起她就忍不住會買。” 他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瞬西也是豎起了耳朵才聽清楚了個大概。
瞬西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殘留的糕渣道:“你喜歡的那個女子她一定很漂亮吧?”
尹松柏嘴角不自覺得揚起一抹弧度,“嗯,她很漂亮,也很善良。”
“那她知道你喜歡她麼?”
尹松柏眼神黯淡了下來,喃喃道:“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你……”瞬西還想說些什麼,被尹松柏無情打斷,“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呀,別問了,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突然,一個快速奔跑的身影撥開人羣,從瞬西和尹松柏身邊一閃而過,推倒了行人也不管不顧。“抓小偷呀,抓小偷呀,他偷了我荷包。”不遠處傳來喊叫聲,一位老伯正氣喘吁吁地跑來,臉已經漲得通紅。尹松柏二話沒說,縱身一躍,腳輕輕點了點一旁的石頭,借力一蹬,騰空一個大翻身,飛到了小偷的前方,小偷見狀,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拿起路邊攤位上的瓷器一個個扔過去,幾道劍影掠過,只聽“噼裡啪啦”一陣聲響,瓷器已全部被拍到地上,碎成一片。沒等小偷反應過來,藏名劍已經架在了小偷的脖子上,從頭到尾,小偷根本沒看清這人的任何動作。周邊看熱鬧的人紛紛鼓起了掌,喝彩之聲此起彼伏,瞬西扶着老伯也趕了上來。
尹松柏懶得廢話,直接說道:“交出來吧。”
小偷見這情形,很是識時務地一下子就把荷包拿了出來,瞪着脖子上的劍,顫聲道,“大俠饒命呀,我也是一時頭腦發熱,以後不敢了。”
尹松柏一把奪過荷包遞給老人,等老人清點完後才收起了劍,睥睨一視,呵斥道:“滾吧,別讓我再看見你。”小偷像腳底抹了油一般,一眨眼的功夫便跑得不見了蹤影。
老人道謝後,圍觀人羣也紛紛散去,瞬西拍了拍尹松柏的肩膀道:“三當家威風呀。”
尹松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嘴上卻說着“小意思。”
二人正準備繼續趕路,旁邊旅店的老闆一下子擋在二人面前,攔住了去路。這個老闆長得肥頭大耳,臉上的贅肉擠得眼睛只剩一條縫,身上衣服雖是華麗精緻,做工上乘,可套在他的凸起的大肚腩上卻格格不入
旅店老闆抽着旱菸說道: “慢着,你剛纔踩壞了我的靈石,你得賠我。”
尹松柏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靈石?”
旅店老闆把二人帶到旅店外面的一塊方形大石頭前,這正是剛纔尹松柏借力的石頭,整塊石頭光滑平整,可它的左上方卻有一塊很小的缺口,老闆指着缺口說道:“你看,這就是你剛纔踩壞的。”
瞬西用手摸了摸缺口,胸有成竹地道,“老闆,這個應該是很久之前弄的了,這裡的氣候多風沙,這個缺口已經光滑平整,顯然是與空氣裡的沙塵長期磨合的結果,若是剛剛踩壞,缺口應是粗糙不平纔對。”尹松柏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旅店老闆一聽這話急了,雙手叉腰,清了清喉嚨喊道:“你這個小姑娘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冤枉你們不成?不要以爲你們會點功夫我就怕你們了。”
尹松柏解釋道: “我剛纔真的就是借了點力,輕輕點了點,怎麼可能踩出缺口?”
旅店老闆說道:“你也承認你剛纔確實踩了我的石頭吧,你們習武之人的一點力和我們普通百姓怎麼一樣呢?”
瞬西仔細觀察起了這塊石頭,不時用手摸一摸,尹松柏的行事風格是遇到小人,能動手就懶得動口,眼下這老闆擺明了就是想訛他們一筆,可他也不能對這個毫無武功的人出手呀,只好用手肘碰了碰瞬西,小聲地說道:“喂,你不是挺能說的麼?你倒是幫我說說呀。”
瞬西眼珠一轉,轉頭笑嘻嘻地對老闆說道:“這樣吧,既然靈石缺損了,也就只是普通石頭,我們兩個出門急,身上沒有多少錢,出十兩銀子把它買了就當賠你,石頭隨我們處置,如何?”尹松柏大驚,繼續小聲對瞬西說,“你是不是瘋了,買這麼大塊石頭你抗啊?再說這老闆擺明坑我們,你看不出來呀?”
旅店老闆一聽這話,奸笑道:“還是姑娘識大體呀,成交。”他一笑起來,臉上的贅肉一提,眼睛都快沒了。
瞬西對尹松柏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愣着幹嘛,掏錢呀,我身上一文沒有,你是知道的。”尹松柏無奈,只好掏了十兩,不情不願地給了老闆。
瞬西見尹松柏沉着臉,笑着問道:“心疼啦?”
尹松柏一個白眼道:“又不是花你的錢,你當然不心疼。走吧,石頭我們又拿不走,就當買教訓了。”
瞬西說道:“你別急呀,你把石頭劈開。”
尹松柏沒好氣地說道:“怎麼?得不到就毀掉呀?”
瞬西也不生氣,“你就聽我一次,劈吧。”
尹松柏拔劍一砍,石頭一分爲二,一顆珠子滾了出來,這顆珠子在陽光下晶瑩剔透,色澤光豔,約有一寸大小,一看乃是上上品。瞬西撿起珠子,在尹松柏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說道:“怎麼樣,這顆珠子怎麼也能換好幾根金條,你那十兩銀子花得不冤枉吧。”
尹松柏端詳珠子,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心裡不由對瞬西生出幾分欣賞,問道: “你怎麼知道那裡面有寶珠的呢?”
瞬西說道:“我仔細觀察了石頭,發現它透出隱隱的珠光,用手摸了摸,感受到裡面有東西,也是賭了一把,反正……那十兩銀子也不是我的嘛。”
尹松柏將珠子揣好,問道:“你真的只是個下人嗎?鑑寶能力這麼厲害。”
瞬西心裡也覺得好生奇怪,這些東西好像她天生就會,就像武功一樣,沉吟半晌道:“估計是任家家大業大,即使是身爲下人的我也見慣了這些吧。”
旅店老闆看到這一幕,前一秒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已悵然若失,眼睜睜看着這二人拿着寶珠大笑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