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自然不可能瞞住白家人。
白明收到消息,當場捏碎了一盞茶杯。白夫人更是氣得站起身,再好的教養再聽到女兒被外人如此欺辱也無法容忍。
顏家這是赤裸裸打白家的臉,怎能讓他們忍得下這口氣!
“顏家真是好的很呢!一而再再而三的落我們白家的面子,試問我們白家哪裡對不起你們顏家?”
顏如坤淡定的等着白明說完,轉眼便看向了顏聖玉,顯然是看顏聖玉的意思。這反應直接把白明氣得臉色發青。
外界傳聞顏如坤對義子比親子還要好,沒成想竟是真的如此。
顏聖玉表情淡漠,彷彿此事與他無關。“讓顏少卿回來。”
白家人聽到這話,便知此事還有餘地,雖然他們不把顏聖玉放在眼裡,但依舊心裡不好受。白夫人更甚,眼中的陰毒一閃而逝。
在顏府門外,顏少卿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死活就是不讓白藍欣進正門,存心想要羞辱她。若此時能夠把白藍欣氣得放棄這門婚事,他都想拍手稱快了。
白藍欣看着周圍,雖然這些百姓明面上幫着她,但私下還不知怎麼議論她,成爲他們飯後談資。在男尊女卑的大陸上名譽受損的必然不會是顏聖玉,而是她。
“顏少卿你……”
“顏大公子。”
白藍欣剛想出口的話,突然被一個婢女打斷。柳眉微皺,只覺這人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不過她沒放在心上,要不是現在人多口雜,她必定要出口教訓這個沒規矩的賤婢。
顏少卿吃驚的看向夏瑤,“怎麼是你!”
夏瑤沒心思和他敘舊,“白姑娘身份尊貴,走側門怕是於理不合。”
白藍欣暗驚,這人竟幫她說話,難不成是母親派來的人?原本對她的厭惡,瞬間轉變。
顏少卿比她還有吃驚,畢竟夏瑤對顏聖玉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就算子旭極力否認。可她怎麼會幫着白家?
夏瑤可不管他們想的什麼,今日這婚必須成,甚至不能有任何意外。這次接近顏聖玉的機會她必須抓住。
她就是一個不肯放過任何機會的人。
“顏聖玉爲何成婚自有他的主意,你不用破壞他的計劃。還是你以爲他真的會喜歡像白藍欣這般攀炎附勢的女人?”
夏瑤靠近顏少卿低語道。
顏少卿恍惚一陣,眼中閃過懊惱,顯然把她的話聽進去了,好像從小到大他都猜不透顏聖玉的心思。顏聖玉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他什麼時候見過子旭失敗過……
除了那一戰役,顏聖玉算錯了人心。
“可這女人不配進入顏府的大門。”他還記得白藍欣那惡毒的嘴臉問子旭爲什麼還沒死,這樣的人也配同子旭拜堂!
夏瑤挑眉,她沒想到顏少卿對白藍欣的成見不小。她打量白藍欣,發現她的身形同自己很相似,一個計謀在她腦中慢慢生出。
白藍欣被她如打量物品的神色看着很不自在。但想着這人八成是母親派來的,不會害他,才漸漸放鬆下來。
“無論她配不配,都不是你能決定的。”夏瑤冷漠道。
她徑直拉着白藍欣打算進花轎,卻被一旁暗中保護白藍欣的護衛攔住。
夏瑤沒多言,反而是一旁的白藍欣讓他們退下。“你們剛纔沒看到她在維護白家?母親派來的人也敢造次!”
“小姐恕罪。”他們齊刷刷跪地,看得直讓白藍欣皺眉,周圍可是有不少百姓,萬一以爲自己苛責下人怎麼辦?她溫婉賢淑的名聲豈不是就毀了!
“滾!”她連忙低語道。
等二人進了花轎,卻聽到夏瑤說,
“把你的喜服脫下來。”
白藍欣目瞪口呆,“這……”
“白夫人吩咐的。”夏瑤面無表情道。
“母親怎麼改了主意?”她面露遲疑,顯然還沒全信任夏瑤。
夏瑤眸底一暗,果然白家不可能輕易把白藍欣嫁到顏家,這其中怕還有不少腌臢事。
“白夫人雖然平日嚴厲但還是心疼小姐的。”
白藍欣眼眶微紅,如果不是當初她非要嫁給顏聖玉,也不會有今日,害的白家也跟着她丟盡顏面。
“那母親可是原諒宋二哥了?”白藍欣小心試探道,如今她已信了夏瑤八分。
夏瑤眼眸一眯,好像聽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呢!
“白家的顏面不能辱沒,白家的女兒更是尊貴,怎麼隨便?必須明媒正娶。”
夏瑤洋裝皺眉,實在暗地觀察白藍欣,有幾分白夫人平日的神情。
白藍欣這才徹底放心,母親確實不喜宋二哥的,認爲他輕賤白家的女兒。但她覺得宋二哥雖沒顏聖玉長相絕色,但才情卻是拔尖的,加上他還許諾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這般溫柔的男子,世間還有多少呢……
夏瑤見她眉目含情,臉頰緋紅,便知她怕是又在想什麼宋二哥了。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小姐,你斷然不可被外人發現,我們在顏府後廚碰頭。不能讓白夫人的心意白費。”
“可沒有我,怎麼同宋二哥對口供?”
“小姐放心,夫人存了考驗他的心思,如果他真心對你,自然不會虧待他,若不然……”夏瑤示意抹脖子的動作。
白藍欣漠然,她知道白夫人是爲了她好,若宋聖庭非良配,她也絕不會爲他與家族對抗。
夏瑤見白藍欣終於被說服,不禁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顏大公子,您說怎麼辦?誤了吉時我們這些下人可擔當不起啊!”媒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她可是被顏少卿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急壞了。
“下去。”
突然,紅衣的身影再一次從花轎走出,與上一次不同的是,新娘這次頭披着紅色螺紋金繡蓋頭。
雖然剛纔夏瑤看似大張旗鼓,衆目睽睽的拉着白藍欣,實則被白家護衛重重包圍,外人幾乎無法窺探他們做了什麼。
當然也不可能瞞住所有人,比如白藍欣的貼身婢女,白家護衛。
媒婆身體一顫,她不知爲何覺得白大小姐的聲音帶着些威嚴。
顏少卿皺眉,仔細打量她一番,也不知夏瑤對她說了什麼,竟像變了個人似的。他以爲夏瑤是暗地告誡白藍欣讓她知難而退,卻不知眼前這個身着喜服的人早已不是白藍欣,而是……夏瑤。
“白大小姐,你還是死了這個心吧。再說,你也不想與子旭成婚不是嗎?何必委屈自己呢!”
顏少卿不想讓今日的婚事鬧的太難看,所以聲音故意壓低,周圍的吃瓜百姓自然聽不清他們再說什麼。
而他眼前的“白藍欣”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是顏家無禮在前,不要怪我們白家先兵再後。”
就當顏少卿還不知她想做什麼的時候,就見她指揮白家護衛準備強行打開顏家大門。
“給本小姐破門,今日他顏聖玉不想娶也得娶。”
顏少卿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女人怕是瘋了吧。他腦門青筋暴起,原本以爲是蛇蠍心腸,現在發現竟然還是一個瘋子,子旭要是真娶了那還了得!
就當衆人以爲顏家大門會被白大小姐打破之後,沒想到它竟然被人從內打開了。
“紅袖你怎麼不在子旭身邊伺候……”
顏少卿一語道破來人的身份。
紅袖沒看他,而是神色複雜的看向“白藍欣”,“大小姐請。”
這是準備允許白藍欣進正門了?
衆人腦中同時想到,紅蓋頭下的夏瑤深思片刻,一腳漫過門檻。
顏少卿自然不滿,剛準備要阻攔。
“主子讓你回去。”紅袖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顏少卿無奈嘆氣,他還不是爲了顏聖玉?
夏瑤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着大紅喜服,經歷平常女子大婚時的禮節。
她背脊挺直,禮儀端莊,所有人視線凝聚在她身上,她就像沒感覺一般。
跨火盆,行大禮,……她替白藍欣完成了一系列流程。直到走進大堂。
原本應該是與顏聖玉牽着紅綢,眼下怕是不可能的。
“你們讓一個雞同欣兒拜堂?”
白夫人臉色一黑,雖然他們早有計劃,女兒絕不可能嫁給顏聖玉,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女兒受這份折辱。
顏如坤冷漠道,“子旭身子弱,親家還要體諒纔是。”
夏瑤自然不會在乎,這些不過小打小鬧,重頭戲還沒開始呢。
“顏家不要得寸進尺!”白明眼神冷如冰刺,他已經再三容忍,白家的臉面今日都被顏家踐踏到腳底了。
白夫人掩面哭泣,“我們白家好好的一個女兒家,竟然要受你們如此欺辱,你們好狠的心啊!”
“白夫人眼淚還是省省吧!你們白家藏了什麼心思你們自己心裡清楚。當真以爲我們顏家那麼好騙?”
白夫人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與白明對視一眼,後者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才讓她漸漸放下心來。
“顏兄此話言重了,何來騙顏家一說?”白明一臉坦然,那模樣似在諷刺顏家無理取鬧。
“子旭落難之後,白家三番五次來顏家明裡暗裡想要退婚,這可是真的?”
“退婚?我們白家的人可不是那種不重承諾,背信棄義之人。若我們真心想要退婚,怎會走這麼一遭?還被你們如此羞辱?”
白明立即反駁顏如坤,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承認。
“那白家到宋家提出更換婚約對象是怎麼回事?”
白明眼睛微眯,他沒想到顏家連這種辛密之事都打探到了。可見顏家的底蘊何其深厚。
“顏兄你有所不知,當初與宋家聯姻時,可並未明確說明是哪一位公子,宋家家主對此事可是最清楚的。再說,聯姻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這結的是兩姓之好。如果雙方都不情願,強扭的瓜也不甜啊。”
白明此時笑眯眯的道,有幾分慕長安的狡詐,混官場的大多性子都有幾分相像吧。
顏如坤嘴角一抽,看向顏聖玉,自家主子這幅打扮也不像喜歡白藍欣的樣子。但他還是要維護自家主子的。
“白大人的意思是說白大小姐與宋家的公子兩情相悅,你情我願嗎?”
白明當即臉色一黑,“顏如坤,你不要污衊藍欣的清譽。”
一旁的顏少卿強忍笑意,“沒想到我爹竟還有這樣一面。”
紅袖無奈,如果有一日他知顏如坤是主子的暗衛首領,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但願他能一直天真,無憂吧……
“說這話就可笑了,你們白家連人都帶來了,還怕人說不成?”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頓時賓客議論紛紛。
白明臉色陰沉,顏如坤怎會知道?白家是很注重血統的,內部之事必須由正統嫡系子弟處理,想來很大的可能是白家出了內鬼,而且此人隱藏的極深。
原本他可以掌握主動權,給顏家一個出其不意。如今無法只能被動承受了。
“白伯父,既然他們都知道了,我們也不必遮遮掩掩。”
一身紅衣喜服的青年才俊,從白明身後走出。那喜服同白藍欣身上的如出一轍。
夏瑤眼眸冷淡,白藍欣也知道白家如此安排嗎?這簡直是要給顏聖玉一個下馬威,若讓白家成事,怕是明日他會淪爲全京都的笑柄,此等做法的確夠無恥,夠不要臉。
“大哥,我對藍欣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成全我們。”
宋聖庭一臉謙卑恭敬的模樣,讓衆人產生人畜無害的感覺。
“我不你的大哥,顏聖玉與宋家早已毫無關聯。”
反觀顏聖玉並沒有衆人預料到的惱羞成怒。他淡漠的眼神,出塵的氣質,無一不在說明他的不在意。
宋聖庭暗地咬牙,他最厭煩的就是顏聖玉這副高高在上的聖人模樣。
“藍欣與我早已私定終身,這你也不在意嗎?”
話落,頓時讓在場的衆人目瞪口呆。
白夫人立即出聲呵斥道,“二公子,你嫉妒聖玉,也不用如此詆譭,污衊我家藍欣吧。”
宋聖庭陰沉的看着白夫人,“我嫉妒那廢物?你也不看看你那女兒在牀上的下賤樣子。”
白夫人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欣兒怎麼可能會……”
宋聖庭冷笑,“不信,那我就讓你看看她的守宮砂還在不在?”想到馬上可以讓顏聖玉難堪,他就忍不到的暗爽。
說着,上前就準備想掀開“白藍欣”的衣袖。如果是真的白藍欣怕是今日註定要身敗名裂了……
所有人都會以爲宋聖庭會得手,但現實總是出現偏差。他們不僅沒看到什麼守宮砂,反而看到“白藍欣”一個弱女子強硬的抓住宋二公子的手臂。這一幕簡直讓他們不敢相信!
“你。”
宋聖庭面露猙獰,這女人的力氣怎麼會如此大!
“白家不是你這種鼠輩可以隨意輕賤的。”
夏瑤冷冷的盯着他。她不知白藍欣有沒有守宮砂,但她一定沒有。從小她無父無母,自然沒有長輩給她點過守宮砂這種東西,而她也不需要。
白家衆人內心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事情還能有反轉的餘地。
只聽面前的“白藍欣”又道,“藍欣自認從未與你做苟合之事,但如今你話一出口,我想再做什麼辯解,人們都不會信我。而你竟還要在我大婚之日衣衫不整,如果讓你得逞,藍欣的清譽怕是無法保全了。”
說罷,走到白家二老面前直直的跪下,“女兒不孝,藍欣都已及笄,還讓父親母親如此爲女兒操心。今日宋家先毀女兒名譽在前,又對你們不敬在後,等我了結這畜生,再以死謝罪吧。”
夏瑤眼中冷光一閃,那熟悉的木釵在手指間靈活旋轉,不到片刻,便直逼宋聖庭的命門。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白家人和顏家的人都還沒來得及阻止,顏宋兩家本來就有舊仇,別說救人了,不補刀已經是發善心了。原本白家是最有可能救人的,但就在剛纔被他得罪狠了。
遠處的慕長安卻注意到了“白藍欣”手中的木釵,心中大驚。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他怎麼也不敢相信夏瑤竟敢冒充白藍欣,深吸幾口氣,生怕別人看出他的異樣,但內心早已慌亂如麻。
宋聖庭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女子傷及性命。直到脖子的刺痛襲來,他的意識才漸漸明晰。
“你想做什麼?”他聲音顫顫巍巍,因爲他感覺出背後的女子完全沒有同他開玩笑的意思,那股強烈的殺意不會騙人。
“你不是說真心待我嗎?不是說我下賤嗎?不如我先送你下地獄,之後再去陪你怎麼樣?”夏瑤陰森森的說道,像一條毒蛇緊緊鎖住獵物般。
宋聖庭畏懼的搖搖頭,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裡見過這架勢,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完全亂了陣腳,真的以爲夏瑤會殺人。
“白二姑娘衝動了。”
一直不言的顏聖玉突然開口道。
夏瑤眉頭一皺,一時不知顏聖玉是什麼意思。“顏公子要替他求情?”聲音偏細長溫柔,她怕白家人察覺什麼。
顏聖玉搖搖頭,“這是我大婚之日,怎能見血,不吉利。”
“顏公子難不成還願意同藍欣成婚?”夏瑤諷刺道,白藍欣的名聲已毀,他怎麼還要娶?莫非真的喜歡她?
“自然。”他淡淡道。
她上前蹲在顏聖玉的輪椅面前,捲了捲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我沒有守宮砂,你也要娶嗎?”他長得很好看,很耀眼。夏瑤一時恍惚,她從未離顏聖玉那麼近。
她的目的是白蒂蓮,不是顏聖玉。
顏聖玉原本冷漠的眼睛,呆滯一瞬,眼神忍不住撇到一邊,白藍欣可從不會如此……溫柔待他。
“娶。”他沒有一絲猶豫,不知爲何眼前人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唯一確定的是眼前人絕不是白藍欣。
“宋聖庭毀我名聲,他必須死。”
顏聖玉沒說話,嚇得癱軟在地的人卻早已泣不成聲,大喊道,“是我亂說的,我與白藍欣清清白白,不要殺我,千萬不要殺我。”
白明冷笑,“來人把這壞痞子帶下去,不要打擾藍欣是婚事。”
衆人也被這戲劇性的一幕搞得很懵,他們腦補很多,總結就是宋家要倒黴了。四大家族一下子得罪兩個,可不就要完蛋嗎!
“現在還不能死。”顏聖玉擡眼看她,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希望她能信任他。
“我不會同一隻雞拜堂。”夏瑤說了一句與之無關的話。
顏聖玉眨眨眼睛,有些疑惑,她是不願意與他成親嗎?
只見夏瑤繞到他身後,推着輪椅到大堂。
她沒指望顏聖玉會同她一起拜堂,她面向白家父母,她不在乎跪不跪,原本是就作給外人看的。
夏瑤披着紅蓋頭,自然沒發現他們眼中的詭異目光,尤其是顏如坤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夫妻對拜。”
夏瑤這次面相顏聖玉,準備跪地一拜,而對面的男子竟也準備跪地,她下意識接住了顏聖玉。
顏聖玉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清香,像他本人一樣。她這般想着。
“你不必如此。”
而顏聖玉搖搖頭,有些艱難的坐回輪椅上。
夏瑤目光復雜,連顏如坤都不跪,偏偏同她行夫妻跪拜之禮,想來他真的很喜歡白藍欣,也罷,等她取完藥,就把白藍欣完完整整的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