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軟肋?人皆有個薄弱之地,容易讓人拿捏,聰明如藍雲闊,即使對蘇蔬充滿疑惑,也還因爲對她的癡情,讓蘇蔬抓了小辮子,引開部分禁軍,讓奶孃白鳳揚得以逃脫。
他惱羞成怒,喊禁軍去追。
蘇蔬跑至姬少遊和驢三面前,見姬少遊一副磨刀霍霍之架勢,知道他擔心自己,隨時準備出手相救。而驢三,像個禿頭龜,伸長脖子正在看熱鬧,蘇蔬罵道:“看你個頭,還不快跑!”
他們兩個領會,隨着蘇蔬就跑,此時藍雲闊已然發現驢三,喊道:“此三人是白鳳揚的同黨!”
禁軍信以爲真,拼命追趕。
蘇蔬雖然靈便,奔跑不在話下,只是因奔跑身體震動太大,手上的傷處劇痛,她擔心傷口裂開,怎奈不跑又怕抓到,是以疼的呲牙裂嘴。
姬少遊發現她這狀況,一個急剎車,猛然回頭,啪的使勁跺腳,頓時射出幾枚飛鏢,禁軍有幾個中招,懼怕下放慢追趕速度。
藍雲闊見他們反抗,更加有了把柄,“放箭,給我殺!”忽然想起蘇蔬,再道:“不要傷害那個女子!”忽然發現蘇蔬是男裝,又道:“不要傷害那個瘦弱者!”忽然又發現蘇蔬、姬少遊、驢三幾個無有一個肥碩,接着改口:“不要傷害那個高個子!”忽然再發現姬少遊和蘇蔬身高等同,忙不迭的:“不要傷害那個俊秀者!”
禁軍聽亂了套,不明白他所指何人,面面相覷,不敢貿然出手。
藍雲闊自己也陷入迷糊,表述不清,最後手指驢三,“那個醜八怪,給我殺!”
這回兵士明白,身體佝僂像烏龜,跑起來像鴨子,回眸一瞥噁心得你半月不想吃飯,醜八怪即是此人,當下數箭齊發,直射驢三,只聽啊的一聲慘叫,驢三倒地,喊蘇蔬:“救命!”
蘇蔬想反身,被姬少遊拉住,“妹子,我們自身難保。”
蘇蔬明白,驢三即便死了,也是罪有應得,繼續奔逃,出了鬼市周遭黑乎乎,她腳下絆到,身子撲出,就要跌倒,有人伸手將她拉住,她擡頭一看,驚喜道:“司空!”
不是司空軒武是哪個,他雖然被蘇蔬哄走,還是放心不下,最後決定跟過來看看,他此時真的生氣,訓斥蘇蔬道:“爲何對我隱瞞?爲何不顧自己生死?爲何不管傷勢?”
蘇蔬看他沉着臉嚇人,嗲聲嗲氣的去哄:“哥哥、哥哥、哥哥、哥哥……”說了無數個。
姬少遊撇着嘴,抖抖雙肩,“咦,冷!”
司空軒武被蘇蔬的模樣逗笑,只是笑在心裡,本就是冷硬的個性,只道:“下不爲例,否則……”
“否則怎樣?打屁屁?”蘇蔬嘻嘻笑着。
姬少遊又是晃晃腦袋:“咦,非禮勿聽。”
司空軒武終於憋不住,嘴角閃現一絲笑,把蘇蔬拉到自己身後,也無拿長槍,赤手空拳對那些追上來的禁軍道:“你們是殿前司還是馬軍司還是步軍司?”
司空軒武一到,藍雲闊明白打不過他,急忙指着由兩個兵士拖着已經死了的驢三道:“司空將軍,我們是來捉拿此人。”說着,對那禁軍頭目耳語幾句。
司空軒武看見藍雲闊,忽然想起蘇蔬聲嘶力竭喊的那句“藍雲闊我與你勢不兩立”,知道八公廟那場陰謀與此人有關,喝問:“你不是太府寺的主簿嗎,只管你的稅收,難道緝拿匪患改由太府寺了?”
藍雲闊面上尷尬,解釋道:“非也,都是此惡人生前是下官的隨從,所以下官有責任將他繩之以法。”
司空軒武冷冷的哼了聲,手指姬少遊問:“既如此,你們追這兩位作何?”
藍雲闊繼續難堪,“那個,不是追,我們是想保護,誰知他兩個跑個不停,誤會誤會。”他說完,給那禁軍頭目使個眼色,隨即帶着禁軍撤離。
蘇蔬看着司空軒武,笑嘻嘻道:“哥哥,好颯!”
司空軒武不明白她的怪言怪語,催促他們兩個回到別苑,之後,看司空軒武依舊板着面孔,本着坦白從寬,蘇蔬對今日凌晨的行動據實相告,不敢再有隱瞞。
司空軒武聽後,感慨萬千,無論藍雲闊還是奶孃,爲了兒女私情,鬧到如此地步,甚至涉及到人命,真真出乎他的想象,仰面長嘆,“我只知對敵需要大智大勇,絕無想到百姓生活居然如此。”他說着,看看蘇蔬道:“我決定快刀斬亂麻,我們唯有成親,才能讓這場紛爭不再繼續下去,所以,你聽話,不要到處亂跑,等你的傷好了,我們立即拜堂成親。”
成親?蘇蔬撲扇着大眼,茫然無所措,她心裡還惦記司空軒武的那些夫人。
姬少遊見他們談到私事,故意打着哈欠,“我實在困得不行,先去睡下,定下黃道吉日,別忘了告訴我。”他嘴上說的非常輕鬆,心裡卻空落落的,一轉頭,微閉雙眼,滿面失意。
司空軒武見蘇蔬沒有立即答應,知道她顧忌之事,道:“改天,你去我府裡,我有話對你說,此時你先歇息。”
蘇蔬點頭,心裡想着司空軒武的再次求婚,未知答應還是不答應,在那裡傻傻的杵着,並無動作。
司空軒武過來,將她抱起放到牀上,爲她脫下鞋子,蓋好被,一臉嚴肅道:“若再敢出去亂跑,我就把你鎖在房間,權當是養個金絲雀。”
“哦”蘇蔬應道。
司空軒武捏捏她的鼻子,淡淡一笑,轉身出了房門回去將軍府,他,要面見徽宗,八公廟一場惡戰,那些禁軍圍攻自己,他不是逆來順受之人,必須弄個明明白白。
﹡﹡﹡﹡﹡﹡﹡﹡﹡﹡﹡﹡﹡﹡﹡﹡﹡﹡
他一走,蘇蔬立即起牀,自言自語道:“鬼才聽你的話,我有一大攤事等着處理。”師父幾天不見人影,更讓她懷疑,噔噔跑出門,四下看看,怕司空軒武假意走了然後埋伏在別苑,覺得無有可疑之處,喊老院公把府門打開,偷偷溜出,直接去了奶孃和莫蘭的暫時住處。
對於她的突然造訪,莫蘭和奶孃非常吃驚,曾幾何時,她們彼此是敵對,奶孃更是吃驚這小妖精膽子不小。
進門就是客,莫蘭彎身施禮,讓座,看茶,典型的大家閨秀風範。
蘇蔬全然不理那一套,四下看看,師父不在,他不在更好,自己有話對奶孃講。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問奶孃您,那日在夜市的酒樓,你與青蓮教的邢九公見面,是何交易?”她開門見山,毫不拐彎抹角。
奶孃一臉倨傲之色,道:“丫頭,別以爲你幫我一次,就可以對我頤指氣使,我何時與邢九公見面,哪個又是邢九公?”
蘇蔬知道她不會輕易相告,早有準備,呵呵一笑道:“不單單知道你去過夜市的酒樓,你不還去過芙蓉館嗎,不然你如何抓了我,交給邢九公,然後把我押往八公廟,又放火燒了林子,想置我和司空軒武與死地。”
這些,奶孃卻是不知,當初她想借刀殺人,假青蓮教之名害死蘇蔬,遂同意藍雲闊把蘇蔬押往八公廟,她本來也打算前去,若青蓮教失手,她就親自出手,誰知,莫笑天因爲蘇蔬不見,而找到她,質問蘇蔬的下落,她矢口否認,莫笑天問不出所以,轉身又出去找,她當時害怕莫笑天找到蘇蔬,並救下蘇蔬,轉身對莫蘭道:“你是否真喜歡司空軒武?”
莫蘭被她突然一問愣住。
奶孃急道:“你若真喜歡,就得裝死,纏住你爹,不然,等他找到蘇蔬救下,司空軒武就是那個小妖精的了。”
莫蘭雖然沒有主意,但有個特點,聽話,當即點頭承認。
奶孃拿出一枚柳葉鏢,告訴她,“這鏢上有毒,而且是劇毒,我用鏢將你刺傷,使你中毒,然後去找你爹,讓他回來救你,這樣,我們就可以纏住他,使他無法分身去救那個小妖精,然,若是找不到他,三個時辰後,你必死無疑,因爲,除了你爹或者神醫,我亦沒有解毒的方法,你,可還願意?”
莫蘭點頭,雖然不說話,奶孃心裡長嘆,世上又一個癡情的女子,就像自己當年對莫笑天。
莫蘭催促她道:“奶孃,你出手吧,我不想像您一樣,爲一個人苦守一生。”
“你,你知道?”奶孃原以爲莫蘭並不瞭解自己的感情。
因此,她刺傷莫蘭,後找到莫笑天,就說有蒙面人闖入。
莫笑天當然緊張女兒,只是當他看到莫蘭所受之毒,忽然想起蘇蔬說過,害死藍禮庭的蒙面人,就是以飛鏢刺傷他,是以,雖然莫笑天沒有見過奶孃用過此等暗器,業已明白大概,當即逼問奶孃。
奶孃見自己的伎倆被莫笑天識破,道出實情。
莫笑天轉身就走,他要去救蘇蔬,卻被奶孃拉住。
“蘭兒是你的女兒,唯一的女兒,即便這是我的陰謀,你怎能放着她不救,而去救那個小妖精。”
莫笑天焉能不心疼女兒,只是他向來正義,絕不會因爲救自己的女兒而放棄徒兒,還是要走,最後奶孃才道:“他們抓蘇蔬,是爲了引去司空軒武,有他在,你還怕嗎?”
司空軒武?莫笑天哈哈一笑,“有他在,你們的奸計還能得逞嗎?”遂放下心來,爲女兒療傷。
但奶孃絕無想到,藍雲闊會縱火燒林,欲加害司空軒武,他對自己信誓旦旦皆是言而無信,這個翻雲覆雨的小人。
“那件事非我所做。”她道。
蘇蔬道:“我信,你是沒有親手做罷了,不過今天來我不是跟你講這些,我就是要問問,你們拿將軍府的地圖作何,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是,當初師父出手救你,是誰在勸解,這個,你可以問問莫蘭。”
這件事,莫蘭已經對奶孃講過。
蘇蔬又道:“今日,又是誰冒險把禁軍引開,讓你逃走。”
奶孃把腦袋別到一邊,“我說過欠你的。”
蘇蔬逼迫,“欠了就得還。”
奶孃暴怒:“我用其他事情還。”
蘇蔬並無害怕,“你沒有條件跟我討價還價,因爲,沒有我,你永遠得不到我師父的垂愛。”
“你!”奶孃驚呆,莫笑天難道把自己的事情都對這個小妖精講了?
蘇蔬一臉yin邪之笑:“你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可見師父對我的信任,我讓他喜歡你,他就會喜歡,我讓他討厭甚至恨你,他一定會去做,難道你不信我有這個能力?我去芙蓉館找你的那次,也是我師父告訴我的,他,對你真的很傷心,一個女人家,竟然去逛ji館。”
蘇蔬,再一次捏到奶孃的軟肋,繼續推波助瀾,“並且,我所寫的狀子早已藏好,你若不聽我的,我就把狀子遞到開封府,還有個燕兒和驢三作證,你當初用我頂包去蘇家做寡婦,你說,會是什麼樣的罪。”
奶孃不知道驢三已經死了,而燕兒卻被蘇蔬藏在別苑,對自己非常不利,然讓她供出自己和青蓮教密謀之事,她還是猶豫。
蘇蔬站起,丟下一句:“好吧,等我見到師父,我就告訴他,郝大娘對他的示愛,表示接受。”
“什麼,你等等!”奶孃呼的一把扯住蘇蔬,吼道:“你胡說,莫笑天是何等人物,他會喜歡一個女僕?”
蘇蔬哈哈狂笑,“你是何等人物,你不過一個殺手,男人想要的,是個規規矩矩爲他守在家裡,洗衣做飯的女人,不是殺手。”
奶孃頹然而坐,雖然自己幾十年來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爲莫笑天守在家裡,洗衣做飯的女人,那殺手的經歷就像紋刻在她的身上,洗脫不掉。
蘇蔬見自己的話起了效果,緩和道:“師父喜歡郝大娘是假,但郝大娘喜歡師父卻是真,他們倆一個寡婦一個鰥夫,我有心成全,你也知道,特別是莫蘭瞭解,死人我都說活,別說一樁婚事。”
奶孃還是不語,沉思良久,莫蘭在一邊急道:“奶孃,我只想你當我的娘。”其實,莫蘭不是怕別人做她的娘,她是不想奶孃繼續爲惡下去,莫蘭雖然因爲司空軒武而與蘇蔬交惡,但蘇蔬對她原諒,並且蘇蔬是父親的徒弟,而莫蘭內心深處,還是個良善之人,她不知道奶孃和青蓮教在密謀什麼,是以很擔心。
奶孃心裡七上八下,知道蘇蔬厲害,她能在皇上的大殿虎口拔牙般救下莫笑天,非一般人能做到,她能勸說莫笑天給自己解冥功指之毒,莫笑天就是非常聽她之言,奶孃想了又想,一咬牙,“好,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