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在這白華村裡,向來都只有阿竹追着央央跑的份。可自打那日天降一黑衣人小黑之後,一切便反了過來,蒲央央成日裡便有事沒事的就往阿竹家裡跑。
尹老頭對此頗爲得意,每當見着蒲央央的爺爺羅老頭板着個臉過來領蒲央央,便迫不及待的背手挺胸,以鼻孔窺人,大有一雪前恥之快意。
羅老頭雖恨鐵不成鋼,卻也不捨對蒲央央過多苛責,便寧願自己受着氣也由着蒲央央去了。
蒲央央倒也不是真的突然對阿竹如此看重,她來找阿竹,多是爲了看小黑,她覺得小黑長的好看,好看到有魔力一般,她怎麼看也看不夠。
至於神秘的外來人小黑,既啞又是個不識字的,基本上無法與大夥兒交流,便一直沿用了阿竹給他取的名字“小黑”,他對此也算是默認了。
單單從外貌來看,小黑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在這全村人長的一般模樣的白華村裡,相貌尤爲清新脫俗。
他不僅身板壯實,力氣還特別大,別人一次能提兩桶水,他偏就不走尋常路,能將尹家唯一的大水缸都搬去湖邊,然後再滴水不漏的搬一滿缸水回來。
唯獨脾氣不太好,旁人與他說話都不太搭理,對蒲央央更甚,旁人問多了他也就是斜着一雙眼睛瞪着你,嫌煩。可蒲央央每次一來,他便立馬躲到別處去,話都說不上一句。
蒲央央頗爲鬱悶,難道是自己長的太難看了?或是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可這並不妨礙她每日去看小黑,一天不去看看便吃不下飯。
好在小黑似乎十分聽阿竹的話,阿竹吩咐做什麼,他便做什麼,阿竹要什麼,他便取什麼,且十分護着阿竹。
尹老頭對此頗爲滿意,慶幸自己這傻孫子總算是傻人有傻福,撿了個比狗還衷心的護衛回來。
這一日。
大半年未曾見過天賜之水的白華村難得的下起了小雨,雨滴噠噠噠的順着屋檐滴下,整齊劃一,晶瑩透亮。
蒲央央一如往日,來到阿竹門前報道。
阿竹此時搬了個木凳子坐在門口,窩着手去接外面的雨滴,時不時憨笑兩聲。
小黑一聲不吭的坐在一旁,皺着眉扳着手指,似乎在計算些什麼。
“阿竹,小黑!”蒲央央舉着一把舊紙傘出現在二人落雨的屋子前,紙傘破了幾個洞,雨滴匯聚在洞口流出,滴的蒲央央的衣裳一半溼一半乾,緋色的裙角沾滿了泥。
小黑背過身去,似是頗不願意看到她般,鼻子裡還哼哼着什麼。
阿竹興奮的站起來,急切的將手中捧着的一汪水端給央央看:“央央,雨……雨……雨!”
卻不料動作太急,手心窩着的一捧水恰好潑在了蒲央央的裙子上,不偏不倚,淋溼的位置尤其尷尬,看起來就像是尿牀了……
阿竹懊惱的縮回手,不知如何是好。
蒲央央頓時羞憤不已不已:“阿竹,你真是笨死了!這世間最笨的就是你了!”
話未落音,蒲央央便覺得一記駭人的眼刀從她面上掃過,她擡起頭順着一身黑衣往上,看到了小黑凌厲的目光,如冰入骨般冷冽,那眼神裡似乎還包含了些許不明的情緒,似怨似嗔,千迴百轉。
蒲央央忽的覺得胸中一片酸楚,她愣愣的往後退了兩步,似是有百味涌上心頭,她承受不來。
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怎麼回事!
“央央,雨快停了,跟我們找地耳去吧!”不遠處,三個男孩朝蒲央央揮着手。
蒲央央如蒙大赦般,慌不迭的朝着遠處候着的同伴跑去,而後這三個小子說了什麼,阿竹說了什麼,她都沒聽清,急匆匆的往前走着,待走遠了,心中那一股壓抑才慢慢消散。
當天晚上,阿竹忽的發起了高燒,聽阿婆說,是阿竹出門尋她時淋了雨,怎麼勸也不肯回去,最後還是被小黑給扛回來的,這一回來,便病了!
蒲央央急匆匆的趕到阿竹家,阿竹正臉色通紅的躺在牀上,微眯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阿竹燒的迷迷糊糊的,但眼睛卻一個勁的往外瞟,見蒲央央來了,硬撐着朝蒲央央笑了笑後,這才安心的閉上眼,睡了好一陣子。
蒲央央心裡內疚,不想回家去,便守在阿竹身旁睡着了。
睡夢中,一片混沌,她聽見耳邊一個有些陌生的男聲在問:“你還是這麼喜歡她?”
“嗯!”回答的人似乎是阿竹,聲音模糊而篤定。
蒲央央想睜開眼,眼皮子卻如千斤重般,無能爲力。
這男聲似乎嘆了口氣,隨後低聲無奈道:“好,我知道了。”
此後,便再無動靜。
蒲央央睡的沉了,懵懂中感覺有人抱着自己,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是阿爺正抱着自己往家裡走,便又安心睡去。
此時的尹家。
退了燒的阿竹忽的驚醒,揉了揉自己有些痠痛的眼,努力將眼前看清:“央央呢……”
小黑的臉色一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隨後轉過身,走出了屋子裡。
“唔……”阿竹忽的明白了些什麼,耷拉着頭低聲嘟囔着:“原來……小黑……不喜歡央央!”
阿竹久久不見小黑回來,便側着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會周公,豈料背後忽的涼風一起,什麼東西靠在了他的背後。
阿竹回過頭,目瞪口呆,竟是蒲央央睡在了他的身旁,蒲央央此時緊閉着眼,呼吸清淺而均勻,看樣子仍在熟睡,小黑的手在將她放下後輕巧收回。
“小……黑?”阿竹有些不明白。
小黑站在一旁抱臂看着二人,嘴角凝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阿竹撓了撓頭,也跟着笑了起來,他安心的躺下,將被子扯了一半出來分給央央,又盯着央央傻笑了好一陣子,卻終是抵不過濃濃睏意,合上眼之時,脣角還掛着笑意。
阿竹與蒲央央都睡了,安安靜靜的躺着,睡得很沉很香,小黑看了看牀上的二人,一聲不吭的走到二人中間,找了個合適的姿勢躺下,聽着耳旁兩道此起彼伏的呼吸,他的臉上浮現了一種似激動又古怪的笑意。
翌日。
尹家婆子端着盆水,推開阿竹的房門。
只見阿竹小小的一張牀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三個人,阿竹與蒲央央各睡一頭,小黑在兩人之間縮成一團。
“哐鐺!”
隨着臉盆重重落地,三人先後睜開了眼。
“哎呀!不得了了!老頭子你快來啊!”尹家婆子扯着嗓子喊着,聲音尖細而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