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情發生之後, 兩個人就像是約定好了一般,彼此都沒有再次提及,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
兩個人都盡力維持着之前的樣子, 可是, 無論再怎麼自欺欺人, 他們彼此都知道, 已經不一樣了。
這段時間, 宋梓然總是早出晚歸,林唯一不疑有他,以爲他只是不好意思面對自己。其實, 她又何嘗不是呢!她也只是一個未經歷過情/事的女人而已,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她也覺得很害羞。更何況, 那晚帶給她的, 還有難以訴說的傷痛。
但是,她知道, 兩個人不能一直這樣,總得有一個人做出妥協。
這天中午,她像往常一樣,做好了可口的飯菜,來到宋梓然的公司。她決定, 把所有的話都開誠佈公地坦誠交代, 比如, “我林唯一看上你宋梓然了, 你這輩子就只能是我的人了”, 又或者,“你毀了我的清白身, 我林唯一這輩子就賴定你了”……
只可惜,她猜到了開始,卻沒有猜透結局。
她搭乘宋梓然的專屬電梯,徑直來到了十九樓宋梓然的辦公室。在辦公室門外,剛好看到徐秘書站在那裡抓耳撓腮的樣子,林唯一見到他這個樣子,一時覺得很是好笑,“徐秘書,你站在門外抓耳撓腮的幹什麼呢?難道大中午的沒事可幹,在這裡當起門神來了?”
她淺淺含笑,頰邊梨渦淺映,襯得兩頤更加嬌豔。
誰知,徐秘書見了她就像是如臨大敵一般,雙目圓睜,結結巴巴地說道:“林……林小姐,您怎麼過來了?”他一邊說着,一邊還偷偷地往辦公室看了一眼,儘管隔着一扇門,他什麼也看不到。
林唯一併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依舊淺笑着回道:“徐秘書,這都大中午了,你不會是還沒睡醒吧?我哪天不是這個時候過來?說的好像我不應該來似的。”她半開玩笑,半嗔怒着。
徐秘書卻在心裡犯了難,腹誹道:“您可不是不應該來嘛!”可是,這話他只敢在心裡默默地說,卻是半分也不敢在林唯一面前流露出分毫。
“好了,這都中午了,你這個門神也該下班了覓食去了。”林唯一一邊說着,一邊越過徐秘書,把手搭在了辦公室的門把手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門給推開。
徐秘書見狀,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伸手覆蓋在了林唯一的纖纖玉手上,阻止了她的動作。
林唯一這才覺察到今天的徐秘書有些反常,轉頤看向他,不解地問道:“徐秘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她看着徐秘書支支吾吾,畏畏縮縮的樣子,然後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見別人都成雙成對的,心裡也犯癢癢,所以想請我給你介紹對象啊?”
徐秘書見自己竟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女人打趣了,一時間心裡又羞又臊,面龐登時紅了一片,“林小姐,哪有的事兒,您淨開我的玩笑!”
林唯一聞言,聳了聳肩,戲謔笑道:“既然不是,那你總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她一邊說着,一邊拿目光掃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那隻手。
徐秘書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知道自己的行爲有些莽撞了,臉上的紅暈更加地渲染開來。可他還是緊緊地抓着林唯一的手,死活不放開,“林小姐,您不能進去!”他的眼底染上了一絲急切和懇求,甚至還夾雜着絲絲憐惜。
到了這個時候,林唯一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也不問是爲什麼,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放手!”林唯一嘴角的笑容收斂起來,眉宇間的神色也變得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不知道爲什麼,被林唯一這樣看着,徐秘書的手下意識地鬆了開來。等他意識到的時候,林唯一已經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瞧瞧,她看到了什麼?!
她心心念唸的那個男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和別的女人相依相偎着,哦,不,確切地說,是被別的女人緊緊擁抱着。這可真是諷刺又可笑,可是,她的心爲什麼會這麼的疼呢!
伴隨着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渾然不覺的兩個人終於意識到了第三個人,甚至是第四個人的存在。
宋梓然率先回過神來,看着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林唯一,下意識地推開了身邊的女人,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
徐秘書看着灑落在地的仍舊冒着騰騰熱氣的飯菜,快步跺到林唯一身邊,關切地問道:“林小姐,您有沒有被燙到?”
燙到?林唯一呆呆地低頭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腳背,上面通紅一片,這是被燙的嗎?可是,她怎麼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痛感呢?
宋梓然有瞬間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鷹隼般銳利深邃的黑眸劃過沉冷,中午的陽光落在他俊逸完美的側臉上,涔薄緊抿着的脣瓣最終張開,“徐秘書,你先出去一下。”
徐秘書擔憂地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林唯一,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阿然,這位姑娘是?”剛纔抱着宋梓然的那個女人站在他的身邊,兩人的衣服彼此摩擦着,說不出的曖昧。
阿然?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似乎只有一個女人這麼稱呼他?難道……
想到這裡,林唯一倏然擡頭,看向站在宋梓然身邊的那個女人,身材嬌小可人,栗色的大波浪捲髮隨意地散落在身後,瑩瑩杏目,櫻桃朱脣。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自己一般,只是這個女人比她多了一些歲月的痕跡。她不是苗然,還會是誰?
林唯一打量苗然的同時,苗然也同樣在打量着她。這個女孩兒,有她身上所沒有的年輕嬌媚,相似的容貌,在這個女孩兒身上似乎有種別樣的美麗,能夠激發起男人身體裡最原始的慾望。苗然看着一直沉默不語的宋梓然,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擔憂。
林唯一的視線從苗然身上移開,直直地迎向宋梓然深邃幽暗的眼神。兩人視線一撞,各自心間似強光反照的寒潭,徹骨的清晰。
她突然笑了,淺淺的笑容將她臉上的梨渦映襯得更爲美麗,與她嘴角的笑容相比,面色卻陰沉了不少。良久,她緩緩開口,“怎麼,新歡舊愛齊聚一堂,梓然你不介紹一下嗎?還是說,讓我們彼此自報家門?”
如果說林唯一的眼神是冰冷的,那麼嘴角的這抹笑容就可以稱得上是和煦的,冰與火交匯在這樣漂亮的一張小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詭譎。
“新歡?你就是林唯一?!”苗然既然打算重新回到宋梓然的懷抱,早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包括宋梓然以前和現在的那些鶯鶯燕燕,也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因此,對於林唯一,她自然是不陌生的。
林唯一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她只是淺笑着,姣美的臉龐耀眼動人,“看來,梓然的這位舊愛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這倒也好,省得我再親自做一番自我介紹了。”
苗然聽着“舊愛”這兩個字着實刺耳,就好像是在提醒她,她只是過去式一般,眉頭緊緊皺了一下。
林唯一見狀,心裡劃過一絲冷笑,這纔剛開始,你就覺得不能忍受了,只可惜,好戲還在後邊呢!
“你知道苗然。”宋梓然神情冷得駭人,鋒銳的臉部線條繃得緊緊的,看在林唯一的眼中,卻覺得熟悉異常。
她沒有顧忌腳背上強烈的灼痛感,姿態優雅地跺到宋梓然的面前,她的後背挺得筆直,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他,淡定寧靜的面容上落下一抹淺笑。“當年,宋氏太子和初戀女友的愛情故事可是轟動全城啊!我想,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只要稍加打聽會知道了。”
宋梓然寬厚的大掌倏地攥緊,手背青筋暴起,根根分明,隱忍的脣角有片刻的抽搐,似乎是在強忍着震驚的情緒,“所以,你早就布好了局,那麼,你的所圖又是什麼?”
“這還用問嗎?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精心佈置好了一切,爲的不就是你的錢財,你的權勢嗎?”苗然在一旁煽風點火地說道。
林唯一把目光投向苗然,突然笑了起來,嘴角的淺笑慵懶而又嘲弄,“苗然是吧?看來你是深諳其中的一切啊!”她纖指輕輕點了點太陽穴的位置,姿態慵媚隨性,“還真的被你說中了。我聽說,宋總對於自己的女伴向來出手大方,就是不知道,我在你身邊照顧了你一年,會得到多少好處費啊?”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然把視線移向了宋梓然。
宋梓然不相信,一直表現得那麼無慾無求的單純女孩兒竟然看中的只是自己的錢財,“既然你要錢,那我媽之前給你的那五百萬支票你爲什麼轉手給了我?”他緊緊盯着林唯一的眼睛,希望能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儘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的回答是什麼樣的。
林唯一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我以爲,宋總出手,應該是更大的手筆。”
“好,好,你要錢是吧?那我就給你!”聞言,宋梓然驟然轉身,在支票簿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了一串數字,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字跡並不似往日裡的那麼連貫。寫完之後,他猛地轉身,把支票遞到了林唯一面前,“給你!”
林唯一接過支票,輕輕掃了一眼,“一千萬?看來宋總的出手闊綽果然名不虛傳啊!”她說着這番話,好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了。心痛?悲傷?憤怒?或許三者都有吧!
只是她不知道,宋梓然接下來的話,徹底地將她打入了無邊的煉獄,心痛得無以復加。
“既然你想要的已經得到了,那麼,我們就好聚好散吧!記得你之前說過,我們這段關係,無論誰率先提出結束,都可以終止,所以,我和你,就到此爲止吧!”宋梓然看着林唯一果然接過了支票,只覺得呼吸都是困難的,胸膛的每次起伏都帶着血液逆流般的怒火,就連說出的每個字都透着寒霜。
聞言,林唯一的周身猛然間一顫,宋梓然的話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攥緊了她的心臟,疼得她無法呼吸。是啊,正主回來了,她這個替身可不是應該退場了嘛!
她把視線移向苗然,露出了嘲諷的笑容,“當初,苗小姐被區區的三百萬就給打發了,看來,我的身價,可比你值錢得多了!”
苗然,這一局我輸給了你,可是,就算是輸,我也要在你的心頭狠狠地劃上一刀!
說完這番話,林唯一看都沒看宋梓然一眼,優雅地轉身,維持着自己最後的驕傲,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她的身後,漫天的紙屑在空中飄蕩着。
梓然,你不會知道,此刻,我的心,正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