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聽到士兵的警報聲便站了起來,翻身躍在馬上,當先站在了官道前,董雯指揮兵馬以官道爲中心,在民田上擺出方陣,而後勒馬站在江澄身側。
也就一刻鐘的功夫,白虎的軍隊就過來了,行動出奇的緩慢,最前面有七八匹馬,後面密密麻麻地跟着士氣低迷的軍兵。勝在軍兵人數衆多,從民田上潮水一般的慢慢逼近凰朝軍隊。
“大約有四萬騎兵,六萬步兵。”董雯估計着人數,低聲對江澄道。江澄聽了暗自點頭,白虎地形北面多沙漠草原,南面多山川峽谷,原本白虎國都在北部,前幾年似乎是爲了與凰朝作對,遷移到了南面,看來是遷都到了南面之後地形不便於騎馬,騎兵的擴建無形中受到限制,以至於雖然白虎比玄武更加盛產良馬,但騎兵反而沒有玄武多。這也就可理解爲何白虎的軍隊二十一日就從白虎國都出發,到了今日還沒有到達玄武鎮南關,這其中有石麗錕想要保存實力坐山觀虎鬥的因素,也有白虎軍隊本身行動力不夠的因素。
逼近到凰朝的軍隊的時候,玄武的騎兵和步兵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隊伍最前面的八匹馬則繼續向前,直行駛到離江澄的馬頭只有一匹馬的距離,江澄不由得微笑,這八個馬上的人裡面有三個他都認識,分別是岑倩、韓凝、姓葉的郎中。他面含微笑站在官道上攔路卻一言不發,董雯見他不開口,也就沒搶先說話。白虎的隊伍可就不幹了,八匹馬裡面有人率先發問:“喂,你們是什麼人?敢攔我們白虎官軍的路,識相的趕緊閃開,不然老孃讓你們豎着站着橫着趴下。”
江澄聽得好笑,便開頭道:“哪來的無知村女,連叫個陣都不會,還豎着站着橫着趴下,莫非你平時都是橫着站着豎着趴下?這姿勢可夠難的,也是難爲你了。”
另一個白虎女子叫道:“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攔我們白虎大軍的去路,莫非要找死?”
江澄微笑:“這麼兇做什麼?怕別人不知道你們白虎國國都被人端了麼?一羣連國都都沒有的人,還這麼兇,沒得讓人笑話。”
那第一個發話的女子叫道:“你怎得知道我們國都被人端了?”
江澄笑得越發溫和:“哎喲,莫非你們不知道啊?你們不知道還急着回去幹嘛,都走到這了,怎麼不去鎮南關逛逛?”
那第二個發話的白虎女子道:“我們去哪逛,關你什麼事?我們就要回白虎去,你們趕緊把路讓開。”
江澄笑得無奈:“我要是沒來,你們就愛回哪去回哪去,我既然來了,那就由不得你們了,這條路可是我開的,這些稻田也是我種的,你們踏了稻田還想從我路上過,那說不得就得讓你們交些買路錢了。”
這八匹馬後面的白虎隊伍中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子問道:“這位公子,你無故攔住我等的去路,請問究竟想要什麼?若是公子要銀錢,我等這就奉上,只要公子早些把路讓開。”
江澄笑着搖頭:“這位姐姐,只怕你做不得主,本公子我要得也不多,把這前面八位大人留下給公子我牽馬,餘下的姐姐你可以帶回去。”
那位四十多歲的女子道:“公子你這要的有點多啊,恕在下不能從命,前面這八位大人可是一心要回白虎去的,公子你留下她們也沒用啊。”
江澄輕輕一笑,細聲細氣地道:“姐姐你怎麼知道這八位大人都想回白虎呀?說不定有人不想回去呢?再說回白虎有什麼好啊,你擔心家裡面的孩子麼?放心好了,凰朝的軍隊向來紀律嚴明,不會欺負孩子的。還是你想回去建不世之功,好找石麗錕陛下邀功啊?姐姐呀,做人不能總想着好事啊,萬一你們建不了奇功呢?萬一凰朝的援軍到了,你們打不過她們呢?那會子石麗錕陛下會輕饒了你們嗎?就算是你們運氣好,成功把國都奪回來了,石麗錕陛下一向猜忌,說不準啊就來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獵狗烹了。”
江澄這話一說完,那名四十來歲的女子便沉默了,八匹馬中第二個發話的女子道:“跟他費什麼唾沫,咱們人多,衝過去就完了。”第一個發話的女子卻問道:“究竟是誰不想回去?荀監軍你回不回去?”
那第二個發話的女子道:“辛長史問我做什麼?我可是監軍,是一定是要回去的,馬大人和岑大人回不回我就不知道了。”
江澄看這情形,暗暗罵道岑倩當真是有點滑頭,自己說了這麼一堆,她和韓凝愣是一語不發,莫非待會兒她們也要坐山觀虎鬥,那是斷然不行的,當下微笑道:“岑大人、韓將軍、葉郎中,在下迎接到這裡了,三位就不必端着了吧,還不站我們這邊來,一起回凰朝去。”
他話說完了,岑倩和韓凝、葉郎中三個仍然一動不動,江澄心頭火起,暗道今日看來是要拼上一場了,他正想着,第二個發話的姓荀的女子已經急了,大喊道:“姐妹們,今兒個遇到攔路小鬼了,想回去的跟着我衝過去。”
江澄暗道不能等她們開始衝擊,一旦開始衝擊,十萬對兩萬,己方几乎沒有勝算,他這麼想着就陡然一夾馬腹,當先向這姓荀的女子衝了過去,他坐下的是天馬,比一般的玄武和白虎的馬匹還要快些,然而還沒等他到這姓荀的女子身前,便見一個迅疾無比的身影當空而落,一劍刺入這女子左腹,這姓荀的女子顫抖着手指着前方沒來得及說話就倒下了。
這姓荀的女子倒下後,其他白虎女子紛紛挺槍持劍去攻擊這身影,江澄忙揮劍接住其中一個,身後董雯加入戰團攻向另外一個。那身影在各人馬匹上騰挪,被兩個女子纏鬥,卻毫不吃力,一招“風起雲涌”就輕鬆逼退了其中一個,再一招“碧樹千山”將另一個女子的馬耳削去了半個,那馬負痛咆哮,將那女子掀下馬來,江澄看了,心下大定,一招“橫空出世”將與自己過招的第一個喊話的女子逼得向後閃腰,再一招“乘桴出海”刺入這女子右臂,那女子吃痛,丟了手中槍,退到一邊去了。江澄剛要去協助董雯,便見趙玉澤立在與董雯纏鬥的女子的馬背上,長劍已經架在了這女子的脖子上。
董雯拍手道:“敏君殿下厲害啊,末將佩服,我說你們幾個跟我們敏君殿下交手,輸了也不算丟人,整個姚天論劍術能比得上我們敏君殿下的也沒幾個。”
江澄聽得暗笑,阿雯這夸人的本領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啊。江澄看看岑倩三個,笑道:“岑大人和韓將軍現在怎麼說?”
岑倩苦笑道:“江大人何必定要逼迫在下?在下與大人回去無妨,可這些士兵不是個個都樂意跟着江大人去凰朝的啊,她們自有母父夫郎在白虎。”
江澄聽了,高聲道:“各位白虎的將士們聽了,我凰朝是仁義之師,絕不會濫殺無辜,各位的母父姐妹夫郎女兒我可以向各位保證,一定會安然無恙。各位有願意去我凰朝做將士的,只要遵循我朝法紀,我主陛下必定一視同仁,若是執意要回白虎的,我們也不敢強留,請留下兵器,自行離開。”
江澄連喊了兩遍,白虎的士兵們開始竊竊私語,但沒什麼人行動,既沒人放下兵器,也沒人站到凰朝這邊來,江澄心下微惱,又看了一眼岑倩。
董雯會意,衝岑倩道:“岑大人,我們陛下極爲信任你,這才把江大人和敏君殿下都派出來接你回去,你若是此時還猶豫不決,只怕我和江大人是無法替你在陛下面前美言的。”
岑倩一閉眼,嘆了口氣道:“罷了,事已至此,阿凝、老葉我們就不要猶豫了,馬大人你也跟我們一起吧,荀監軍已死,辛長史受了傷,杜將軍是人家敏君殿下的手下敗將,李將軍還在人家敏君殿下手裡扣着呢,咱們該投降了。”
那四十多歲的女子問道:“岑大人、韓將軍、葉郎中你們三個是不是早就投靠凰朝了?”
岑倩點了點頭,韓凝和葉郎中也跟着點頭,韓凝勸道:“馬姐姐,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凰朝的大人們爲人都好極啦,凰朝的陛下可溫柔啦。”
那四十多歲的女子慨然道:“罷了,我等都去凰朝吧。”
岑倩待她說完,便衝着白虎的士兵喊道:“各位姐妹們,凰朝陛下待人以誠,姐妹們有願意跟着我岑倩和馬大人一起投靠凰朝的,請站到凰朝隊伍中來。”白虎的士兵一片譁然,不少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而仍沒有多少人肯站到凰朝隊伍中來,大家還是處於觀望狀態。那馬大人見狀,衝白虎士兵喊話道:“姐妹們,我老馬今日要跟着岑大人、韓將軍投奔凰朝啦,姐妹們有想去的就一起去,不想去的放下兵器,自行回家吧。”
令江澄三個想不到的是,這馬大人在白虎軍中很有威望,她喊完,士兵們便開始三三兩兩的商量,沒多大一會兒,就有人站到凰朝隊伍中來了,那些不想跟着凰朝離開的士兵也開始拋了兵器,跟同伴們告別後依依不捨的離去。
大約過了近半個時辰,白虎士兵們的去留方纔全部定了下來。投靠凰朝的共有四萬餘人,其中一萬五千左右的馬軍,兩萬五千左右的步兵,自行離開的有近六萬人,趙玉澤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到一半哎。”江澄一笑:“已經不錯了,也用不着那麼多人。”
董雯讓人把離開士兵的兵器繳了,剛要傳令出發,便見岑倩道:“江大人,董將軍,能否給在下一個人情,把辛長史、李將軍、杜將軍都放了,她們都有家小在白虎,不回去怕是家小會被斬殺光的。”
江澄聽了,嘆氣道:“家小若是在白虎國都,石麗錕未必會帶着他們一起離開,他們留在國都,我朝軍隊不會怎樣他們的,等天下太平了,再和家人團聚不遲,若是這三位回了白虎,以石麗錕之猜忌,她們將來倒未必有好果子吃。不過岑大人既然來說情,在下不能不給面子,讓這三位自己選擇吧。”
最終胳膊受傷的辛長史和被趙玉澤劍指脖頸的李將軍選擇回白虎,那個只接了趙玉澤一招就退向一邊的杜將軍選擇跟隨岑、馬幾人一起去凰朝。
來時兩萬,歸時六萬,江澄和董雯、趙玉澤三個相當欣喜,一路上三人都笑容滿面。當晚在南安郡的葉碧縣安營,趙玉澤帶着侍兒和光在扎帳篷,江澄則和董雯商量,明日必是要經過鎮南關的,這個慕哲瑜相當難對付,怎樣才能把這六萬兵馬平安帶入凰朝呢?他兩個正商量不定,便見那馬大人過來搭腔:“江大人和董將軍在議事啊?”江澄忙客氣道:“馬大人請坐,若是不嫌棄,請嚐嚐在下烤的野味。”說着把手頭的烤田雀遞了一個過去。
那馬大人忙道:“不敢勞駕江大人,在下雙名藝丹,您就喊我藝丹就行了。大人可是和董將軍商量如何經過對付鎮南關的慕哲瑜?”
江澄一笑:“藝丹姐姐所言不錯,不知藝丹姐姐可有主意,還請藝丹姐姐不吝賜教。”
馬藝丹十分有把握地道:“不敢當大人一聲姐姐,此事說來簡單,我等帶兵並未到達鎮南關就返回官道了,是以慕哲瑜多半不知道我們和江大人合併一事,不如明早讓屬下和岑大人打頭去鎮南關騙關,只說我等是奉白虎國主之命來與玄武合併一處的,兩國合兵攻鎮南關是早就定下的事,那慕哲瑜再聰慧也不會想到事情已起變化,等她開關接納了我們,我們就可以反客爲主了,那時節她投降最好,不投降怕也打不過我們,只能自行逃亡了。”
江澄拍手叫好,董雯也表示贊同,只是等馬藝丹一走,董雯就表示有些擔心岑倩是否肯真心出力,江澄微笑道:“這個無妨,我去找韓公子談會兒天。”
當下便去找韓凝,把馮兆雪這兩三個月的行事全部講給韓凝聽,尤其是馮兆雪怎樣哭得蹲到地上,直聽得韓凝淚眼汪汪:“雪姐姐太讓人感動了,嗚嗚嗚,我到了凰朝就嫁給她。”
次日一早按計而行,岑倩幾個帶領兩萬騎兵先行奔赴鎮南關,江澄和董雯帶領大隊人馬在官道上從容行進,天過午時,韓凝派人來報,岑倩和馬藝丹三個兵不血刃拿下了鎮南關,鎮南關守將慕哲瑜向東逃走,請江大人和董將軍帥大隊人馬前去接收鎮南關。
當日董雯帶兵駐紮鎮南關,江澄和趙玉澤則前往安北關,在安北關趙亦秋處等候明帝詔令。次日即接到明帝飛鴿傳書,令趙亦秋移鎮鎮南關,令董雯將原本白虎兵馬留下一萬給趙亦秋,帶領其餘兵馬護送江澄和趙玉澤前往分野關。
作者有話要說:
爲什麼一定要帶敏君出來呢?因爲他的武功最高,關鍵時刻可以出力,澄澄的武功還到不了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