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密鷹,它是籌算者的,他在找我們。”
克萊因再次擡頭看了看街對面,以及它兩側的諸多電線杆,約定好的撤離地點就在這裡,不過目前還沒什麼動靜。
“他總是不願意弄髒自己的手。”
迷離之刃嘀咕道。
“憑什麼他那麼悠閒?”
忽然,一塊路牌上的畫像閃動着發生改變,此刻它展示出街道俯瞰圖,隨後是小巷的畫面,接着是一團雜亂圖像。
一些零星難民注意到了怪異的屏幕,於是駐足觀看那奇異的畫面,克萊因扔掉死去的鳥,邁步走入街道。
街道上的所有路牌頓時齊刷刷地扭轉過來,凝視着夜刃。
隨後卡斯柯就蹣跚着邁入開闊區域,由此抹消了一切疑慮。
難民們看到那個身形高大的狂暴殺手後立刻在恐懼中四下散開,彷彿他們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站着一隻狂野兇獸——這樣說倒是基本沒錯。
卡斯柯露出利齒,以獰笑示人。
忽然,單軌列車車站傳來一聲呼嘯,站臺的喇叭斷斷續續地開始運作,同時沉重的金屬門逐漸打開。
車站被燒燬了一半的展示牌自己動了起來,展現出一條宣稱軌道系統正常運行的公告。
克萊因微微一笑。
“看來我們有交通工具了。”
但夜刃剛邁出一步,就被一隻利爪攥住了手臂。
“可能是陷阱。”
卡斯柯嘶聲道,他的鼻子在不停抽動,似乎覺察到了什麼。
在遠方,又一發火箭尖嘯着墜入大地,震盪波隨後從他們腳下掃過。
“不去看看怎麼知道。”
在高於街道路面的站臺上停靠着單獨一輛尚在運行的列車,自從戰爭爆發之後,整個鐵路網絡就一直陷入癱瘓,起初是被貴族衛兵強行關閉,通過限制平民出入城市來維持秩序,而之後列車總站發生的大規模襲擊則導致其無法正常運行,只有少數線路依舊與首府那迅速凋零的軌道相接軌。
又一隻鷹棲落在車頭上,它看到克萊因與卡斯柯快步奔上站臺之後高聲尖鳴了一陣。
夜刃朝寬闊臺階下方瞥了一眼,幾個較爲膽大的逃亡平民正跟在他們後面衝進車站。
“快。”
克萊因找到一扇打開的車門,立刻鑽了進去。
這是一輛貨運列車,車廂內部被分隔成了若干畜欄,空氣中充滿了牲畜汗水與糞便的刺鼻味道。
在卡斯柯擠進車裡之後,那隻鷹隨即展翅起飛,列車則轟鳴着逐漸開動,緊緊抓住軌道的主動輪火星四濺。
它步履蹣跚地離開站臺,緩緩加速。
一塊散落的碎石被車輪碾過,在整個車廂的金屬結構中迴盪起一陣顫抖轟響。
夜刃握着槍,轉身走向貨車後方,一腳踢開通往下一節車廂的門,之後又穿過了另外兩節。
在列車尾部,他發現了幾頭死去的牛,那些牲畜的屍體癱倒在金屬格柵地板上,它們脖子上的繩索依舊與幾個鐵環相連,顯然是自從戰鬥爆發之後就被徹底遺忘,只能在這個惡臭撲鼻的金屬盒子裡慢慢餓死。
在確認這裡沒有旁人之後,他沿原路返回,在短粗的車頭裡找到了卡斯柯,他正瞪着一堆滴答作響的儀表。
透過引擎室頂部的破碎玻璃,前方軌道清晰可見,逐漸下降到主幹道的高度,與橫穿城市的公路保持平行。
“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就能坐着這個破爛一直離開城市。”
克萊因說道,同時心不在焉地檢查着車頭的狀況。
迷離之刃重新戴上了頭盔,他的每一次喘息都夾雜着低吼聲,像一頭搜尋獵物氣味的猛獸般遙望遠方。
“我們運氣不好。”
他忽然開口道。
“看見了嗎?”
卡斯柯將一根帶着金屬利爪的手指探向列車前方。
克萊因從腰帶扣上解下一副微型望遠鏡,透過它,夜刃看到遠處的模糊圖像逐漸聚焦——灰色團塊變成了輪廓分明的殺戮機器,那些身穿重型裝甲的白盔近衛就攔在單軌列車的前進路線上。
夜刃眼看着他們將一些燒成空殼的車輛殘骸拖到軌道中央,組成一道臨時路障。
“我跟你說過這是個陷阱。”
卡斯柯低沉地說道:
“那個該死的巫師要把咱們送進歐克手裡!”
夜刃卻搖了搖頭。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爲什麼沒有減速?”
事實上,列車的速度反而在繼續提升,已經超過了安全線,這讓儀表盤上的警告指示燈閃動不止。
在車輪的尖利嘶鳴中,列車從較高的鐵軌上沿着緩坡朝前方道口猛衝而去,站在路障後面的歐克已經開始朝前部車廂傾瀉彈藥,金屬撞擊的閃光與火花四處綻放。
卡斯柯透過破碎的玻璃胡亂打出一串子彈,隨後跟着克萊因奔向列車尾部。
貨運車廂被接連洞穿,一束束陽光透過彈孔刺進充滿黴味的空氣裡,列車不斷積聚着速度,他們腳下的地板震顫不已,讓人難以維持平衡。
轟~!
他們剛剛衝進最後一節車廂,整輛列車就徑直撞穿了路障。
一輛轎車與一個火車頭橫飛出去,巨大的衝擊力將兩名歐克近衛一同帶走。
難堪重負的紅熱金屬紛紛碎裂,導向輪從車軸上崩解脫落,突然失去了鐵軌限制的列車踉蹌着朝側面歪倒。
它轟然砸在一旁的柏油路上,劈開了瀝青與礫石,刻下一道深深的壕溝。
在尾部車廂裡,兩位刺客被猛地拋在了死牛身上,大部分衝擊力都被牲畜的腐敗屍體所吸收,脫軌的列車在厲聲尖嘯中噴吐出一團團橙紅火花,終於顫抖着緩緩停下。
“唔——”
克萊因似乎失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意識。
隨後夜刃依稀察覺到有人將自己拽起來,接着從車廂頂部的裂口中推了出去,夜刃蹣跚地走上街道,立刻聞見了熾熱柏油和燒紅金屬的刺鼻氣味。
他在奪目陽光中眨眨眼睛,摸索着手槍,這一個動作讓他的骨頭一陣發抖,顯然外傷可能沒有,但是體內的衝擊卻是實實在在的。
值得慶幸的是,那武器還在原處,謝天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