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獨家首發/十九 一人一蛛同禁閉
“師父。”李柯進了屋,先作揖,又跪在蒲盤上叩頭下去。
這屋子裡有股好聞的味兒,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味兒,道士們整天燒香煉丹,屋子也給薰香了。
“你也真胡鬧。青蓮師兄他們前腳走,你後腳就不見了蹤影,我就知道你肯定追上去了。不知天高地厚!”
這個聲音聽起來醇厚沉穩,絕對是一把美聲。但是我好奇歸好奇,可沒膽子打量他。
“師傅,我知錯了。”
“你知道什麼錯啊……唉,你一向也算懂事,要是你師弟幹這種事,我反倒不生他的氣,因爲他不明道理。你呢?什麼道理你都懂,這是明知故犯。這回我也不想怎麼罰你。你自己去,到無憂閣去,把無極經抄滿一洞,什麼時候抄滿了,什麼時候出來。”
李柯又磕下頭去:“是,我一定聽師父的話,好生反省。”
“你去吧。”
李柯從屋裡出來,長長了嘆了口氣。我一向覺得他是小孩,可是這麼一嘆氣啊,還真點小大人的感覺。
旁邊過來一個小道士,看起來比他大着幾歲的樣子,說:“師弟,我送你過去吧。一事不煩二主,你受罰的時候啊,我還得給你送飯呢。”
兩個小道士朝前走,那個大點兒的板着臉一會兒,可還是偷偷問:“山下什麼樣?好玩嗎?”
李柯搖搖頭:“我沒顧上玩。”
那個說:“不說算了。”
走了好一會兒,李柯進了一間屋子,那個小道士說:“回頭給你送換洗衣裳來。”
李柯說了句:“謝師兄。”
那個哼一聲走了。
李柯在屋裡站着,一會兒沒動。
我探出頭看看四周,全是石頭,石頭頂,石頭牆,石頭地,看起來簡直是個石頭洞啊。連門也是石頭的,上面開着扇小窗,一線光從窗口照進來,我小聲說:“哎,你就是因爲我,才明知故犯私自跑下山的?”
李柯哼了一聲,沒說話。
“我知道,你還生氣哪。別這麼小氣啊,我知道你心地好,特地跑來救我。哪,我記在心裡了,將來這份情我一定還你。”
“誰要你還了。”小道士愛理不理的,聲音象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纔不稀罕。”
“好吧,你不稀罕,我自己記着總行了吧。”
走了幾步,我問:“那,我現在能不能走了?”
李柯看我一眼,我瞅着他眼神兒,倒不是生氣,也不是不耐煩,倒是……象是在可憐我。
“呃?不方便麼?那我就等幾天。”
“等吧。”小道士忽然笑了,從窗外照進來的一線光照在他臉上,柔嫩的皮膚被陽光映的晶瑩剔透,臉上還有一層毛茸茸的稚氣的細毛沒褪。看起來象是一層瑩光,亮晶晶的。
嘿,怪不得人家說正太有三好,天真、可愛、皮膚好。
這皮膚果然好啊……
不過他這個笑容怎麼看起來,呃,這麼興災樂禍呢?
我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
“嘿,你想走啊,也行啊。這門一關上,不等我抄完經不會打開的。你要想出去,就等我抄完太極經再說吧。”
“呃,那你要抄多久啊?”
小道士坐在牆角的蒲盤上:“哈哈,你急着走啊?好吧,那我努把力,爭取三年之內把經抄完,就送你出去。”
“三,三年?”
不是吧!就算小道士偷跑下山不對,那關個三天禁閉也差不多了吧?三天不行,那三個月也可以,可是三年?這是不是也太久啦?
“那你抄經,憑什麼我也不能出去啊?”
“你試試看能不能出去啊?”小道士笑容篤定的看着我。
我往門口那小窗戶爬去,可是別看那窗戶上沒什麼攔着,可我象是被一層看不見的東西擋住了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能經過窗戶。
“這是,這是爲什麼啊?”
“無憂閣是祖師爺建的,就是爲了磨練弟子門人的心志,令犯了錯的人悔悟知錯。所以這門一旦合上,洞裡的經不抄滿,那扇門是不能打開的,連蚊子蟲子也出不去。你啊,嘿,別想了。”
“你騙我吧?那你抄經也不能用三年啊!”
“我騙你?你以爲抄經這麼好的嗎?無憂閣這裡有禁制,要把經抄在石壁上可不容易,功力不夠深,字寫在石壁上,過一夜也會褪掉。什麼時候寫的字不褪了,才能接着寫下一個,一篇太極經,以我現在的功力,要是三年能抄完,已經是我非常的用功了。”
“啊?”我眨巴眼:“你師傅太狠了!不就偷下個山嗎?居然要關你三年啊!”
“別胡說,師傅這也是對我愛之深責之切,這樣抄經是可以磨練心志的,對修爲提升也大有好處。我們掌門,少年時也被罰在這裡抄經,抄了足足九年又九個月呢!”
小道士一副崇敬歎服的口吻,似乎對前輩事蹟仰慕不已,我想了想,搖頭說:“你們掌門夠笨的,你都說你三年能抄完,他居然抄了九年,這人資質可是夠差的。”
“你……”小道士瞪我一眼:“你懂什麼!我不和你說了!”
小道士在蒲盤上打坐,我在屋裡爬來爬去,打算在屋角拉上絲結個網。既然要在這兒長住久安,那我可得給自己找個好鋪位。
我瞅準了兩塊石角,開始吐絲拉線,縱橫織網。
要說我現在織網那效率……嘿嘿,跟機器化大生產的速度也差不多,小道士吐納還沒幾遭,我一個網已經有了雛形了。
瞅着這屋裡空空的,就小道士坐了一個蒲盤,一個小小的石几上放着筆墨紙硯,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那……
“喂,李柯,我有個事兒不明白,你得跟我說說。”
“什麼事?”他睜開眼問。
“你師兄光說要給你送飯,那……你要上茅房怎麼辦?這裡可沒有馬桶啊?”
小道士的臉騰一下漲的通紅,一把扯過桌上的硯臺朝我砸了過來,我一閃,硯臺沒砸着我,可是把我剛織的網給砸了個稀巴爛。
那硯臺撞在牆上又摔在地下,居然紋絲未損,小道士對我怒目而視,我轉過頭當沒看見,點頭讚歎:“哎喲,這硯臺真結實,不知道是什麼料做的?”
不管怎麼說,我們這一人一蛛的穴居生涯,就此拉開序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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