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丁瀟瀟雖然人躺在牀上,可是眼睛卻直勾勾盯着房樑,幾乎一瞬不眨。
她這輩子也不是沒被人害過,沒見過傷,沒見過血。
可是像是要她命,又給她一段慘無人道的經歷,這種害法讓丁瀟瀟脊背發涼。
還有戰場上的血。
原以爲,看見那匹代腳兼職拉拉磨的農家馬噴血而亡,算是慘烈了,可到了戰場上。
丁瀟瀟努力不去想撐破眼眶的屍體鮮血,還有那個平民小夥子,自己若是沒有腦袋一熱衝上去,他搞不好已經在屈雍手底下,成了兩段。
屈雍,莫名其妙有兩幅面孔的屈雍。
翻來覆去中,丁瀟瀟覺得,自己的男主角不應該是這樣一個人的,他殺伐果斷,但並不殘酷,他英勇無畏,卻不嗜血貪功。
還有在坑底,自己睡在暖暖地面上,裝睡之後,偷偷回眸看着屈雍替自己警戒着女怪人時,全神灌注的神情。
丁瀟瀟覺的自己腦子要炸了,一方面是對於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平行世界本能抗拒,她想回家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裡去。
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認,這裡的人和事,正一點一點侵蝕着她要走的意志。將她裹挾其中,越陷越深。
黎明時分,頭疼欲裂的丁瀟瀟終於熬不住了,她合上眼睛做了個簡短的夢。夢裡,她穿進劇本並不是大郡主的身份,而是成了屈雍城主府院子裡的一棵樹。她眼睜睜看着有一夥刺客衝進城主府,一刀砍在屈雍脖頸上,他的血撒在樹根上,丁瀟瀟卻連熱都感覺不到。
一個打挺,她驚醒了,外面天色剛亮。
翠煙坐在門口打瞌睡,全然沒注意到朝陽已經越過屋頂,撒了她一臉。貉絨帶了早餐過來,見她還在睡,便上前一腳將她踹了起來。
“郡主可起了?你就這麼守夜的?”
翠煙搓了搓眼睛:“應該沒醒吧,一點聲音都沒有。郡主這兩天肯定沒休息好,你也別這麼早進去吵她了。”
貉絨道:“飯就快涼了,要不喚郡主起來先吃着,若是睏倦,吃飽了再睡也好。”
伸了個懶腰,翠煙也覺得肚子一陣嘰裡咕嚕,頓時覺得貉絨這主意甚好。
沒等二人推門,芳菲園的大門敞開,一個精神抖擻的姑娘掛着一額頭汗珠出現在門口,見兩個丫頭看着自己傻了,笑道:“幾天沒見而已,不認識了?”
翠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來回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和眼前的郡主,一臉驚訝:“郡主何時出去的,奴婢怎麼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看你睡得香,悄悄出去的。舒活舒活筋骨,早上好多吃點,今天還有事情要辦。”丁瀟瀟說着,提步往西廂走去。
翠煙知道要吃飯了,開心的搓着手跟着,她這幾天被關在柴房裡,除了菸灰什麼都沒吃到。
貉絨盯着眼前這個好似脫胎換骨一般的郡主,也不由自主的移步上前,恭敬的跟隨在她身後。
今天的早飯比之前更顯精緻,包子蒸餃一樣不少,翠煙已經習慣了,坐下就吃。貉絨站在一邊,臉上掛着不忿但也不好發作。
丁瀟瀟看了看貉絨,衝她點了點頭道:“吃了麼,沒吃一起吃吧。”
貉絨剛要搬出禮節尊卑拒絕一下,丁瀟瀟繼續說:“要坐就坐,要不想坐,那就永遠別坐了。”
翠煙就像聽不見一樣,只管埋頭大吃,最近她的方臉盤子都快尖了,需要趕緊補補。
沒想到逾矩逾得這麼理直氣壯,貉絨面對突然強勢丁瀟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最後還是翠煙拉了她一把道:“你就坐吧,大郡主人很好的,安心吃便是。”
貉絨拿起一個小包子,門牙挑了個薄皮,好像是叼了一片頭皮屑似的,抿在兩脣之間。不吐,也不咽。
“我不在這幾天,你都在忙什麼?”丁瀟瀟喝了一口粥,突然問道。
翠煙正要張嘴,丁瀟瀟打斷道:“沒問你。”
貉絨趕緊把包子皮舔進嘴裡,回話道:“奴婢自然是憂心大郡主的安危,日夜禱告,無有敢怠慢的。”
這虛無縹緲的,丁瀟瀟頓時笑了:“那你肯定是誠心了,只差一點我就沒回得來。”
貉絨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這麼怕這個傻子,聽了這話,站也不對坐也不對:“大郡主最近受委屈了,今天肖管家也吩咐過,要奴婢好生伺候,萬不可怠慢。”
丁瀟瀟把啃了一半的包子扔回蒸屜裡,看着貉絨說道:“也就是說,沒有肖管家囑咐,你今天都未必能出現是嗎?”
胃裡飄落下去的包子皮,就像穿腸毒藥,貉絨的肚子頓時絞痛起來:“自然不是,奴婢,奴婢……”
丁瀟瀟已經不想再耐着性子了,直接開門見山道:“你是我從城主府帶出來的,可是我現在越發不明白你胳膊肘到底往哪拐了。貉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想放個黑火炮在身邊,隨時弄個你死我活。至於你怎麼想,今天給我個準話。”
貉絨感覺心臟都不回血了,她回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爲 ,確實太過露痕了。送飯來之前,貉絨還慶幸,自己最近與大郡主疏離的很,不然這次她莫名失蹤,自己多半要和翠煙一樣,被關進柴房。
可眼下……
她擡眸偷看了一眼,丁瀟瀟正直視着她,彷彿看透了貉絨心裡的那點小算計。
“大郡主明鑑,咱們初到承陽府,奴婢多有不適應,有人差遣不敢不去,但也沒耽誤郡主的差事。日後您有什麼知會一聲便是,貉絨自然無敢不從的。”貉絨忙跪地叩首。
丁瀟瀟淡淡道:“起來,吃飯。不用動不動就跪,忠心不忠心,也不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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貉絨咬着嘴脣,僵硬的坐到桌邊。
“最近這幾天,府裡都有什麼動靜?”丁瀟瀟問道。
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貉絨開始回答,真是做到了事無鉅細,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一遍。
“少君派人找我?還去城主府鬧了一場?”丁瀟瀟有些意外的重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