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上,首輔看着大臣們羣情激奮的模樣,髮簪愁的搖搖欲墜。
原本加封承陽少君一個將軍頭銜絕非難事,可眼下這樣的情況,讓宋和帶着平亂的光芒,突破澄明試的選拔,因民意將他拱上朝堂,這其中的意義可就大不相同了。
到時候,他有兵權在握,又有臣工支持,還有百姓稱頌,朝議之時城主的尷尬處境可想而知。
可是若堅決拒絕,又交代不過去。宋和此人實在是能沉的住氣,形勢如此,他始終不露面不發話,依舊每日鋪在暖棚上,彷彿臣工們的意見,他一個字都沒聽見。
承陽少君越是如此,替他叫屈的人越是覺得,少君真是委屈,鳴冤的鑼鼓恨不能敲到九霄之上。
項大人看着首位上高居的屈雍,真心覺得這次實在是難辦。
好在他早有打算,爲此事找到一個圓滿的出口。
“諸位所言都有道理,但是我認爲,少君封將之事是城務,是內事,可以緩一緩。當務之急,我們應該集中全力,解決外務,解決鹽礦,解決東臨出兵的問題。”
首輔一段話,大殿上安靜下來。說起內訌臣工們各個長了七八張嘴的模樣,但是一說起對抗東臨,所有人都啞巴了一般。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項大人,東臨的護城軍已經撤走了,我們如何追究啊?”有人惴惴不安道。
屈雍隱隱約約感覺到首輔的目的,站起身來剛要說話:“各位……”
項大人沒給他機會,繼續說道:“東臨軍是撤走了,可是郡主還在,遲梅公還在。這次的事件,與這二人脫不開關係,必得抓來嚴審,以告慰我城中亡靈。”
“瀟兒與孤在一起,不可能參與此事。”屈雍解釋道。
首輔急道:“城主不想一想,郡主這麼合適的時間被人挾持,還留下線索讓您追蹤,這些事情聯繫起來不可疑嗎?救人也就罷了,偏偏還與她一同被困,差點貽誤戰機。老臣以爲,此事必得查明,若與郡主無關自然是好,但是兩城聯姻顯然已經沒有必要,到時將郡主送回東臨,也算皆大歡喜。”
此言一出,衆人都開始紛紛點頭,尤其是臨邑,簡直恨不得把丁瀟瀟碎一碎再送回東臨。
屈雍面對朝議,默默地坐回座位,他知道首輔大臣是一心爲了自己,只是如此將一個無辜的女子拖進來,他實在有幾分不忍。
朝議剛散,承陽府便接到了消息,宋和趕忙趕回府中,一進門便問郡主何在。
守門相互看了看,不知道回答好還是不答更安全。
“郡主,郡主……”
“不在芳菲園嗎?”少君問道。
最近承陽府裡的人都傳說,郡主是有衰神附體的,捱上她便是非死即傷。如今,見少君臉色都變了,兩個守門覺得自己今天想逃過一劫怕是不能,乾脆心一橫。
“郡主出城了。早起不知何時,急匆匆要了馬,直接出城去了。”
二人閉着眼睛跪在地上,只等着天雷之怒。
“出城了?還好……”少君長舒了一口氣,兩個守門也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近來少君的心思是愈發難猜了。
“安排人到城外等着,一見到郡主告知她城內有變,別讓她回來。帶她去……去清河的莊子上先安置幾天。”少君吩咐道。
兩個守門互相看了看,不確定到底誰去。
一直在門前徘徊等着郡主的翠煙聽見這話,也不顧禮節衝了過來,粗聲大氣道:“郡主怎麼了,爲什麼不讓她回來?!見,見過少君……”
意識到自己失儀,翠煙尷尬的屈了屈膝蓋,可臉上的焦急卻不是假的。
“讓屬下去吧,必會妥善安置好郡主的,請少君放心。”寮裡請命道。
翠煙聞言大喊起來:“我也去我也去,郡主身邊總不能沒個人。”
少君看了看二人,略一點頭。
就像是得了什麼賞賜,翠煙一臉興奮地盯着寮裡:“走吧,咱們現在就走!”
丁瀟瀟一路疾馳,出城沒多久便趕到了栓子爺孫倆的家,前幾天來的時候,還是整齊有序的小院,如今已經桌倒柱斜,儼然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她翻身下馬,提起小心,左右觀察着緩緩向屋裡走去。
原本圈在一側的羊柵裡已經沒有羊了,倒是沒有血跡,這總算是個好消息。
她輕輕推開門,屋裡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東西都翻倒在地,像是被土匪洗劫過一般。
“大叔?”
“栓子?”
丁瀟瀟一腳在內一腳在外,戒備着喊了一聲。
一眼就能看個全貌的房間裡,空空蕩蕩毫無生機。
就在她放下心來準備進去看個究竟的時候,竈臺邊上一角,有什麼東西突然動了一下。
丁瀟瀟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瞬間肌肉緊張起來,她摸到一根木棍,壯着膽子向竈臺處緩緩走去。
動靜越來越大,引火的稻草噗噗嚕嚕落下,一個白乎乎的東西露了出來,隨即發出了一聲暢快的鳴叫:“咩……”
緊張的頭皮發麻,丁瀟瀟怒氣衝衝的走到小白跟前,狠狠跺了跺腳。
“無聲無息的躲在這,你要嚇死誰啊!”
羊羔一臉無辜的看着她,緊張的往後縮了縮。
想起栓子那小孩對這隻羊無比在意的模樣,丁瀟瀟看了看四周,覺得此處應該是探查不出什麼了,還是得想辦法先找到那孩子。
她轉身剛要出門,小羊羔快走幾步擠到她跟前,咩咩叫了幾聲。頭蹭來蹭去的模樣,不像一隻羊,倒像是一隻粘人的狗。
“你主人留了這麼多草給你,你就在這好好待着,等他回來。”丁瀟瀟像是覺得對方能聽懂似的,囑咐了幾句。
小羊繞着她的腿不肯讓開,顯然沒有接受丁瀟瀟的提議。
“你攔着我,我就沒辦法找你主人。想讓他趕緊回來,你就快讓開。”
羊叫的更歡了,丁瀟瀟正要把它推開,猛然間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丁瀟瀟想也沒想,揪起羊羔就竄到竈臺旁邊,這裡算是這小屋唯一能躲人的角落了。
她喘息普定,門突然被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