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
安靜了許久的緊張氣氛忽然間被一道熟悉的男音打斷,而說話的人,正是荀翊!
“阿翊!”
文素不可置信的看了過去,她能想到的結果,以這孩子聰明伶俐不可能想不到,可他居然真的妥協了!
破壞崑崙仙山的靈脈意味着什麼?他可能會成爲崑崙八派乃至整個人間界的罪人啊!!
一想到荀翊那樣一個有原則的人爲了她寧願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文素的心頓時像被鈍刀砍過,一寸寸痛入骨髓。
不但荀翊妥協了,就連曲清染也紅着眼睛,一字一句,艱難的咬牙說道:“我也答應你。”
那沉重的聲線,彷彿就此將一座千傾大山給揹負在了身上。
“哈哈哈——!”
得到了回答的殷祁頓時笑不可抑,他太喜歡她們的表情了,這種明知不可爲卻爲之的模樣,明明都是一羣自私自利的膽小鬼,可是他怎麼就越看越順眼了呢?
殷祁笑着拍了拍文素的肩膀,說道:“想不到啊坎水,你的同門,可比你有覺悟多了。”
他就看不慣她們那副爲天下蒼生捨生取義的模樣,人都是自私的,只有自私的人,才能活得下去!
荀翊想要靠近文素,卻被妖兵給攔了下來,他閉了閉眼睛,形勢比人強,他如今除了妥協再沒有其他的辦法。擡眸望向殷祁的方向,荀翊問:“答應你可以,但你怎麼保證絕對不會傷害她?”
他自己會怎麼樣都無所謂,唯一擔憂的就是文素的安全。
如果這人暗地裡對文素下手,那他彼時遠在千里之外,豈不是連和文素死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
殷祁大笑着迴應道:“小子,在本尊這裡,你沒有任何的選擇餘地。”
話落,他看着荀翊愈發慘白的臉,長袖一揮,原本將文素捆的像糉子似的黑霧慢慢變成一座黑色的牢籠,虛弱的文素躺倒在裡面,雖然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囚禁,但至少沒有再繼續折磨她了。
“坎水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在你們沒有成功破壞山脈之氣前,本尊可以應承你,定會好好照看於她。”
說罷,殷祁竟然真的給文素療起傷來,不消片刻,原本一副慘烈模樣的文素很快就恢復了原狀,至少從外表上看去,是恢復了正常。
荀翊的臉上波瀾不驚,實則心裡早就翻江倒海了起來,讓他驚詫的原因並不是殷祁的突發善心,而是他若沒有看錯的話,殷祁用以給文素治療的力量,並非是妖力,而是——仙力!
這是怎麼回事?!
殷祁此人,到底又是什麼身份?!
交易達成,殷祁也不想多浪費時間,帶着文素就要離開,黑洞狀的傳送陣再次開啓,原本烏泱泱的妖族軍團已經被殺的只剩下幾隻小貓小狗,一看傳送陣打開了,它們逃也似的鑽了過去。
融嶽小心翼翼地接過囚禁文素的牢籠,對他而言,這裡面裝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妖王完成大業之路上一個至關重要的人形道具,不管殷祁的承諾有幾分真,就算是磕着碰着那也不能是在他手裡造成的,否則就他主子這個陰晴不定的性子,他實在是承受不來他老人家莫名其妙的怒火。
融嶽帶着昏迷的文素也穿過了傳送陣,而最後一個進去的,是殷祁。
他施施然的走到傳送陣的門口,正準備踏進去呢,忽然間像是記起了什麼事情,轉過身再次看向了荀翊和曲清染,那兩人在他轉身後又繃緊了身體,像是在戒備他出爾反爾、閃人滅口。
“本尊倒是差點忘記了。”
殷祁沒有看向荀翊,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曲清染,他的笑容異常的詭異,讓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曲清染實在有些頂不住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忍不住開口問道:“還有什麼事?”
她直覺這人說不出什麼好話,可她又受不了這人的眼神。
殷祁呵呵一笑:“牙尖嘴利的小丫頭,你以後再也不用煩惱要不要原諒寂殊寒那廝的問題了。”
話音剛落,曲清染猛地擡起頭來。
寂殊寒不是先她們一步早就離開了嗎?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股不祥的預感迅速籠罩在曲清染的心頭,愈發強烈的窒息感讓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你在說什麼?”
殷祁仰頭大笑一聲,一甩袖子,直接邁步走進了傳送陣裡,他的身影雖然消失在了傳送陣後,但他的聲音卻十分清晰的飄了出來。
“因爲那個叛徒,已被本座親手鴆殺。”
隨着殷祁的離開,傳送陣很快消失在半空中,一片狼藉的戰場上只剩下大驚失色的荀翊,還有……失魂落魄的曲清染。
寂殊寒死了?!
荀翊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本以爲寂殊寒先行離開,雖說獨自一人風險頗大,但以他的功力,旁人想要攔下他那是萬萬沒可能的,誰曾想這才半日不到的光景,居然告訴他連人都沒了?!
世事無常。
荀翊再一次體驗到了生離死別或許只在轉瞬之間的悲哀。
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發現曲清染已經跪坐在地上拼命乾嘔着,似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模樣,她整個人抖得像篩糠一樣劇烈,那幾近瘋癲的神色更是叫荀翊臉色大變。
文素已經被抓走了,他亦兄亦友的好兄弟寂殊寒也被害死了,曲清染作爲他唯一的戰友,真的不能再出任何問題了!
“染師姐!清醒一點!”
不顧自身的傷勢還沒有恢復,荀翊連忙運功爲曲清染調息起來。
不碰不知道,在感受到曲清染靈脈中紊亂到幾近走火入魔的靈力時,荀翊頭一次清楚的感受到她們姐妹兩常常掛在嘴邊的“壓力山大”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了。
又是持續了近半日的調息時間,待到荀翊徹底安撫住曲清染體內的混亂的靈力後,已經夕陽西下,殘陽如血的時分。都說黃昏乃是逢魔時刻,此刻搭配上冰火兩重天的戰後場地,更是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
荀翊收回自己的靈力,臉色蒼白的抹了一把冷汗後便上氣不接下氣的躺平在一邊,如今沒有文素替他調息,他只能依靠自己來恢復。閉了閉眼睛,他懊惱的咬了咬嘴脣,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這樣依賴文素了嗎?
“不…不…”
曲清染呢喃的聲線還在耳邊迴盪着,整個調息的過程中,她幾乎都是這般好似魔障了的樣子,那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幾乎和發了瘋的人沒什麼兩樣。
荀翊艱難的撐起身子走向她,如今就剩下他們兩個可以救回文素了,可千萬不能再倒一個!
“啊啊啊——!”
還不等他觸碰到她,曲清染忽然仰天長嘯起來,那悲愴的哀鳴貫徹雲霄。
荀翊心中一怔,曲清染此刻的模樣,比她在樓蘭時得知許青讓身死的時候還要撕心裂肺,悲鳴到嘶啞的聲線聽起來如同一頭痛失愛侶的孤狼,充滿了絕望和悲傷,還有滿心的懊悔以及無法挽回的痛苦……
良久,曲清染萎頓在地,一旁的荀翊始終不敢打擾她。只見少女原本佝僂的背脊開始慢慢地,慢慢地挺直起來,直到她徹底站直了身體後,她望着妖王諸人離去的方向,一字一頓,彷彿將所有的悲愴和仇恨,都含在嘴裡嚼碎後一一吐出。
“殷祁,今生若不誅你,誓!不!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