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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景王擡眼看她,徐媽媽聲音越來越小,“民婦倒有一法子,就是……”

對於景王殿下,徐媽媽一直有種畏懼,不光是身份,而是她幾乎沒見景王笑過,總是冷着一張臉。所以在徐媽媽心目中,景王定是一個愛砍人腦袋的藩王。

“講。”

徐媽媽儘量深呼吸,告訴自己如果此事能成,就是一大功,以後榮華富貴就在眼前,整個景州定是讓她暢通無阻,緩緩將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民婦爲人接生年數已久,早些年也是爲了不少窮苦人家接生過的。那些窮苦人家,飽腹都爲困難,生了孩子是請不起奶孃的,甚至民婦每每爲人接生都能見到不少那種因孕期營養跟不上而體弱的嬰孩……”

因爲自己所說的與此事相差太遠,又是不得入貴人耳朵之中的言辭,徐媽媽越說越遲疑,說到最後則是徹底沒聲音了。

徐媽媽的意思旁人又怎麼會不懂呢,肯定是怕說出什麼話惹得景王震怒,或者所說之事會讓人接受不了。

“繼續。”景王道:“孤王恕你無罪。”

徐媽媽跪下磕了頭後,又繼續說道:“那些嬰孩有小有大,有胖有瘦,民婦見過最小的僅爲一掌之長,比小公子小小姐還小點。換在富貴人家裡,這樣的娃兒自是不好養活,可在鄉間村落,這種剛生下來體弱的娃兒卻是大多能長成的。後民婦苦思尋訪才得知,這些娃兒都是母乳餵養的。”

“初生嬰孩肯定是母乳餵養,這還用你說,咱家給小公子小小姐備的奶孃找的全是奶口好的。”福順道。

“奶孃之乳不是母乳,母乳是親孃的……”

剩下的話徐媽媽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也就是要讓夫人自己喂。

“真是荒謬,別說是咱們親王府裡了,就是一個小有錢財的富戶家裡,婦人產兒後也是僱請奶孃餵養的,哪有讓夫人親自喂的道理。”福順滿面怒色。

徐媽媽嚇得撲通又是一跪。

齊姑姑在一旁說道:“你也別喝斥她,她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什麼道理?”福順皺眉反問。

“咱們小時候哪個家裡請得起奶孃,都是阿孃帶大的。還有村裡的那些小兒,不都是自己親孃餵養長大的。”

“我們怎麼能跟夫人比!”

怎麼不能比,都是人。

只是那時候家裡窮苦,怎麼能像富戶人家那樣所爲,一是沒那種想法,二也是沒那個條件,所以窮苦人家養兒都是自己餵養,人人視這種想法爲正常。

而現在身份換了,地位變了,接觸的世界不一樣了,入目之間全是富貴生活,主子們幹什麼都有下人侍候,產兒也是有奶孃餵養的,所以便覺得如此纔是正道。

可到底什麼是正道呢,不過是因人而異因時而異罷了。

“奴婢也覺得可行,當初夫人懷胎之所以會讓她那樣勤於鍛鍊,就是因爲怕到時候體力不濟。窮苦人家卻是沒有這種需要的,因爲她們都是要幹活兒的,即使是孕期也不能避免。而且,在窮苦人家裡是甚少聽說孩子不易養大的,大部分夭折不是養不大,而是生病沒錢醫或者是養不活。”賀嬤嬤說。

小花也是窮苦的出身,小時候苦日子可是過多了,雖是不懂這些,但也不妨礙她覺得非常有道理。

“不用說了,就這樣吧,我自己來喂。”

景王一直擰着眉頭,沒有說話。聽小花此言,才道:“弊端。”

衆人一愣,賀嬤嬤率先反應過來,“呃,夫人到時候可能會辛苦一些,因爲嬰孩吃奶都是無定數的,餓了便需吃,休息肯定不好。另外,對夫人的身子也是有些損耗,只是這種注意補補就好。還有就是……”頓了一下,她才遲疑說道:“可能會有損體態。”

前面都不是問題,最後這項纔是吧。畢竟哪個女子不注重自己體態的,尤其是皇家這種環境,花夫人這種身份。

以色侍人的妾,沒有了撩人的身段,又怎能保證夫主的寵愛。

“無妨。”這是小花的聲音。

景王側過頭來看她,小花抖着眼睫,紅着臉小聲道:“殿下到時候可不要嫌棄我……”

他摸了摸她的發,輕聲道:“不會。”

***

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

之後賀嬤嬤和徐媽媽商量後,則是調整成了白日裡小花自己喂,晚上由奶孃負責照看與餵奶。

事情敲定後,賀嬤嬤便把胡良醫提前開的回奶藥給扔了。替小花下奶之後,白日便由她自己喂孩子。

所幸小花雖孕期沒有得到過什麼大的營養,但賀嬤嬤掐得非常好,也沒有損耗她的身子。下奶後發現,奶質並不差,量雖不多,但現在兩個奶娃都還小,卻是足夠他們吃了。

至於以後,多補補便好了,這可是賀嬤嬤的強項。

孩子洗三並沒有大辦,小花初爲人母還是挺擔心孩子的,就在產房外的正廳裡辦了一場,由徐媽媽主持,景王旁觀,福順齊姑姑賀嬤嬤丁香等都在。

按理說,孩子洗三之後,作爲接生婆子的徐媽媽便可以離開景王府了。

徐媽媽疑惑了幾日,都沒見動靜,小心問了賀嬤嬤,賀嬤嬤也沒答她。

第二日她便被福順叫走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從那以後徐媽媽再沒提離開這事兒,而是一心一意帶着西院裡侍候着。

齊姑姑給西院添了不少訓練有素的宮人,小花身邊添了五個,小公子和小小姐那裡除過四個奶孃,又添了八個宮人,四個與奶孃一樣在身邊侍候着,另外幾個則是幹些雜事。

幸好西院現今夠大,要不然還真住不下了。

小花的月子便在坐月子與給兩個孩子餵奶中慢慢度過了,其實也沒有賀嬤嬤說的那麼辛苦,畢竟身邊可是有不少人侍候的。

唯一讓她覺得很難接受的就是,要吃許多油膩的大補之物,並且沒什麼味道。吃了沒幾日小花便有些受不了了,可是爲了身子爲了餵奶,她只能捏着鼻子硬吃。

而景王,產房男子是不允許進的,可生產那日便破了禁忌,日後景王再來便沒人說什麼了。只是仍然不能在此過夜歇息,所以暫時小花還住在東廂,而景王則是住在正房那裡,不過景王早晚有空都會來看小花,陪她陪孩子。

這日景王過來,正好好逢着小花正在給孩子餵奶。

這才十來日不到,兩個小娃兒就大變樣了。還是小小的,但皮膚不再通紅而是轉爲白皙,眉眼長開了一點,看起來比剛生出來那會兒漂亮多了,哭聲也稍微有力了些。

小花深感徐媽媽說的法子好,賞了不少好東西她。

一見景王進來,小花就別過了身子。

“哎呀,殿下你怎麼突然進來了?”

景王沒有看懂意思,走近了來。

“殿下你先到外面坐會兒再進來可好?我在給女兒餵奶呢。”

那邊扭着身子害羞,這邊景王才明白,她害羞?

爲什麼?

“無妨。”他以爲她是怕礙了他眼,他一點都不覺得會礙眼。

景王都如此說了,小花只能坐好,但手裡還是半遮半掩的。

“擋什麼?”景王見小花拿了一塊薄紗過來遮住女兒的臉,“別捂着了。”邊說邊把那薄紗抽走。

“哎呀……”

無奈,整個情形只能呈現在景王眼中。

白白胖胖很大一團粉圓,因爲太鼓脹被人用手半托着,女兒白白的小臉兒,眉眼纖小,不大點的小嘴努力含吸着。

“這麼大了。”景王的眉半擰,嘴裡似感嘆又似吟喃,面上沒什麼波動。

小花通紅着臉,彷彿要滴出血似的,手裡還顧着怕胸部太大堵了女兒的鼻息用空餘那隻手託着,整個人都僵硬了。

景王還有些不自覺,湊近看,“女兒白,跟你一樣。”

小花僵着垂眼看了一眼,確實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小女娃才砸吧了兩下嘴,把奶AA頭吐了出來,小嘴兒上還溢出了一些奶汁。

站在一旁的丁香,也是紅着臉的樣子,深感殿下說話真是太不顧忌了。見此,趕忙拿了一塊乾淨的棉帕子給小小姐拭了拭嘴,交給一旁的丁蘭抱着。

現如今小花身旁的三個貼身宮人,個個抱孩子都抱得極爲熟稔,因爲小花餵奶的時候不願旁人在場。也就只有這三個貼身侍候她的人才能近身。

小女娃很聽話,吃了奶後就繼續睡着了,也不哭。這兩個娃兒都很聽話,很少哭,可能是因爲太小的原因。

喂完小女娃,就輪着小男娃了,這會兒小花已經完全可以把心理障礙完全拋之腦後了,反正他也不是沒有看過,而且以後這種情況只會更多,總不能次次都害羞吧。

景王本是心無雜念,看着看着眼神就深了起來,覺得有些嫉妒兒子。

“他吃這麼多。”頓了頓,似乎在解釋,“女兒才吃那麼點。”

見他一直研究兒子吃奶,小花非常無語,小聲解釋道:“你沒進來那會兒,女兒吃了些。”

景王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終於喂好,小花趕忙把兒子塞給了丁香,也不像平時那樣抱着捨不得撒手了。而是把衣襟拉好,摸了摸頭上包的頭布,又摸摸臉。

“賀嬤嬤不讓沐浴,我感覺身上都餿了。”

“聽賀嬤嬤的。”

見他態度自然,沒露出什麼嫌棄之色,小花也只能佯裝無事的點點頭。

“看看。”

景王從袖中抽了一張紙出來,遞給小花。

“什麼?”

“你不是說沒取名不便嗎?晫,明之意,取日頭升起之意。懿,美好之意。”

聽到這裡,小花才知道是給兒子女兒起的名字。

她看了看,又在心裡默唸了好幾遍,覺得甚好,他取得都好,遂笑着點頭。

忽然想起至今她都不得而知景王的名字,問道:“殿下叫什麼名?”

景王拉過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寫了個字,“璟,駱璟。”

小花捏着手心笑了,把景王的手也拉了過來,在上面細細的畫着。

“陶,陶小花。”說完,小花有種想捂臉的衝動,與景王相比,自己的名兒可真土啊。

“有點土。”她赧然道。

“不土。”他摸摸她的臉,“小花兒,小桃花。”

小花臉頰似火,心裡又羞又甜。

誰說景王笨拙來着?誰說殿下不善言辭來着?爲何他每每說的話,都讓她心悅不已。

這也算是一種情話吧!

尤其他每次說這種話的同時,總是僵着臉,雖讓人覺得有些忍俊不住,可又滿心信賴他不是誑語。

這個男人啊,表達方式實在與人太不一樣了,可她就是好喜歡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