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一片靜謐的沉默。
宥礫放開了他的衣領,頹敗的坐到鄭霖昀身邊扒了扒自己的頭髮:“每次看到你,我都替你覺得痛苦。”
宥礫呆了一會也就出去了。鄭霖昀卻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宥礫是抽菸的。看着明明滅滅的紅光閃爍,鄭霖昀忍不住蹙眉。
“你什麼時候抽菸的?”
宥礫愣了愣,一片深沉,好久他才呼了吐出一圈煙,“早就抽了。只是抽的不兇。”
鄭霖昀只是點了點頭。
鄭霖昀走出房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穿過長廊的時候只有幾盞微黃的燈光照着,顯得陰森而冷清。鄭霖昀頓了頓,冷清的面容上打上了半邊的陰影。轉了個身,停在了一間房間面前。
做出了一個準備敲門的動作,卻是沒有下手。最後還是把手收了回來。門輕輕一碰就打開了一條小縫,鄭霖昀愣了愣,裡面的談話就傳了出來。
“後天就是澐兒和韻兒的忌日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是肆淵嚴肅的聲音。
“嗯。”葉妙麗答道,頓了頓後又問道:“昀兒,他也要去嗎?”臉色不禁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爲什麼不去?他既然回來就得好好的在他哥哥門前懺悔!”
“可是......”葉妙麗停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肆淵的聲音顯得特別的冷酷,“不過,你想也別想。”
“肆淵!”葉妙麗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我說了,我沒辦法原諒他。這麼多年了,他一直沒有回來,現在纔去看韻兒他們,算什麼事?就算你覺得這樣可以讓他懺悔,我也是不同意的。”
“你懂什麼?”肆淵也帶上了火氣,“韻兒和澐兒難道禁不起他的跪拜?他以爲躲在中國了就不用對自己做出的錯誤贖罪......”
後面的話鄭霖昀沒有聽下去,他輕輕的把門掩上,昏黃的燈光映照下的臉上沒有半分神情。沿着靜悄悄的長廊緩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鄭霖昀在途中給宥礫打了一個電話。
“喂,宥礫。我想問你,澐哥和韻哥的墓地在哪裡。”
“我知道了。”後面宥礫還講了什麼,鄭霖昀沒有聽,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此刻只覺得很累。
無論是他這麼多年來不敢面對自己的過錯,還是他父母對他的失誤心心不念的怨恨,都讓他覺得很累。
這是一種十分無力的感覺,或許也可以稱之爲矯情。鄭霖昀翻出了藏在抽屜低下的一幅畫,緩緩的摩挲着。
他早就不碰畫紙很多年了,連帶着他的畫,都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棄。在哥哥出車禍之後的幾年裡,他甚至不敢碰跟畫有關的東西。如果他不是會畫畫,如果他不是因爲畫......但前提也說了,沒有如果,所以假設不成立。
鄭霖昀最終還是把畫拽成了一團。
他也只是一個膽小鬼而已。明明知道他哥哥並不會怨恨他,相反還會很支持他繼續畫畫,但爲了他心中的救贖,他還是自顧自的給自己找了理由。
對啊,完全沒有再畫畫的必要。鄭霖昀站了起來,嘴角勾起一副嘲弄的微笑。結果卻偷偷摸摸地在糖罐子上畫畫,這跟膽小鬼有什麼區別?
好半天,鄭霖昀才伸出手,對着收集屏幕發了好久的呆,纔打了一個電話。
現在,中國,想必是早晨了吧。
“嗯......”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慵懶沙啞的聲音,帶着悶悶的哼音,簡直可愛到不像樣。
“還沒醒麼?”鄭霖昀輕笑了一聲。
“鄭,鄭霖昀?”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少年纔有些迷糊的問道。
“是。我吵到你睡覺了?”
“沒有。”少年的聲音變得清明起來,卻仍是帶着重重的鼻音,頓了頓,才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纔想起問?”鄭霖昀彷彿想像到了少年呆愣的表情,不禁起了調笑的心思。
“沒,沒沒有。”那邊頓了好久,才聽到少年打着哈欠的細微聲音。
“我想你了。”鄭霖昀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打電話給少年,只是聽着他的聲音,躁動的心情似乎平復了不少。
好一陣鄭霖昀只聽到少年輕微的呼吸聲,最後,少年才嚅嚅地說了句:“我也想你。”
鄭霖昀情不自禁笑了出聲,最後才定了定神,說道:”好了,不吵你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後天回來。”
鄭霖昀擱下了手機,神色複雜的看着被宥礫重新好好的放在牀頭的相片。
這次,是真的要好好告別了。澐哥,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