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語重心長

黃老師從業的時間和經驗在整個七中都享有名氣,成爲一名教書育人的合格老師,是她畢生的目標,職守,使命。

張文哲離開了辦公室,她放下手中的書本,心緒不在備課當中,而是念念不忘剛剛的交流。

張文哲被打這件事的原因是因爲劉逸銘,他有意無意的迴避,或者說是刻意的包庇。黃老師對這兩個人的印象都很深刻,卻不曾多想這二者中間的聯繫,到了非同一般的地步。從張文哲的話語中她明白,劉逸銘是他認可的同學,這層關係,在他和自己交談的過程中慎重的流露出來。身爲教師的幾十年裡,還是第一次見到班裡的好學生和壞學生成爲了好朋友。

類似劉逸銘的這種學生她同樣遇到過許多,通過以往的判斷,加上電話訪問,獲得的結果和黃老師所想的大致相同。

家庭的變故,影響,直接促成了劉逸銘這樣類型的學生,要想在學校改變他們從小在家庭環境中禁受到的心靈和精神創傷,這是非常困難的。但,也並不是一點可能都沒有。其中一種辦法,就是由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慢慢帶動着對方脫離自身的困境,整個歷程會有掙扎,起伏,能否成功,雙方都要付出決心,以及改變自己和另一方的信念。

一想起這裡,黃老師惆悵萬分,中國式的家庭,中國式的父母,甚至還有她不敢設想的中國式校園教育。孩子成長的階段,父母作爲第一任老師,負擔重中之重。可悲的是,生活的壓力彷彿積累的雪團,時間越久,形成的問題就會越大,最終的後果,很難想象。

劉逸銘的媽媽和千千萬萬名母親一樣,是一位以家庭爲己任,任勞任怨,盡職盡責,幾乎爲了孩子和丈夫獻出了所有。可是得到的,又是什麼?叛逆期的兒子,工作不在身邊的老公,這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這麼短暫的時間造成的。直至如今,精神上的殘損,已經到了沒法彌補的境地。

“黃老師,你找我嗎?”劉逸銘心思重重的表情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他不問緣由便來到了班主任身旁,腦子裡的畫面都是下課時和王文琪在廁所裡的對話。

“你別不信,我告知你的,全是事實。”

劉逸銘不可控的顫抖,從王文琪口中,他震驚的聽到,策劃小東對張文哲下手的居然另有其人。而這個人,正是陳瀟凡!

王文琪像是嘲笑的目光冷冷對準劉逸銘,不見回答,他便接着說道:“我知道的就這些,你也不必多問太多。剩下的,我就不瞭解嘍。”

劉逸銘眼見王文琪吸完最後一口煙,心中的疑問尚有很多,但他沒有阻攔對方離去。下一秒,李俊輝唯唯諾諾的告訴劉逸銘,黃老師通知上課後叫他去一趟辦公室。

一路愁眉苦臉,劉逸銘懷疑小東和陳瀟凡兩者的之間關聯,以及王文琪所講的話是否真實。他又爲何對自己透露這些,諸多問題和疑惑,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陳瀟凡與張文哲包括劉逸銘他本人都有過節,這一點千真萬確,那麼他真的會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嗎?一直到辦公室門前,劉逸銘纔回過神來,他不顧黃老師因何要找自己,推開門索性問道:“黃老師,你找我嗎?”

黃老師擡起頭,劉逸銘明顯是有心事。她招呼他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位置上,細心打量着他。

劉逸銘感到茫然,看老師的神情,並不像要批評他。記憶裡不停的翻轉,最近一段時間,他並沒有犯什麼錯誤被班裡的母老虎抓到把柄。

“別多想,我來找你瞭解些情況。”黃老師把聲音儘量壓低,以此達到放鬆的談話氛圍。

劉逸銘呆在辦公室裡的感受肯定要比在教室內上課顯得痛苦煎熬。他不理解黃老師想找他問什麼事情,只在內心祈求速度快一些,好能讓他迅速逃離這個 “監獄” 之地。

“你和張文哲的關係怎麼樣?”

“啊?”劉逸銘一驚,難以置信剛纔班主任問他的話題。

黃老師開門見山,問得劉逸銘猝不及防。見他呆訝的臉色,黃老師換種語氣調侃道:“像你這種爲人仗義,處友慷慨的人,是怎麼看待和張文哲之間的交情呢?”

這老狐狸在搞什麼鬼?劉逸銘不得不認真思考,不爲自己,而是要爲張文哲考慮。他不怕老師,更不在乎本人受到任何指責,唯獨對朋友,他會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承擔一切責任。

“你不要緊張,也不需多想什麼。”黃老師看得出,劉逸銘顧慮重重,幾十年的從業經驗,還沒有哪個學生能在她的眼皮底下隱藏顧及。

劉逸銘嚥了嚥唾沫,他仔細地把頭擡起來,整個身體由內而外似乎被黃老師一眼看穿。

“就是正常的同學而已。”

“就這麼簡單?”

“是的。”劉逸銘說得風輕雲淡,時不時躲避黃老師犀利的眼色,看着窗外假扮成心不在焉的樣子,一臉和往常相似的無所謂。

“正常關係的同學,會被連累捱打嗎?”

“啊?”劉逸銘一頓,驚慌失措的神色取代了方纔的漫不經心。心臟跳動的很快,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摩擦。

黃老師步步爲營地,下一刻便主動地說道:“劉逸銘,我告訴過你,要你不要緊張。而且我還將對你表明,我知道了全部,甚至比你瞭解的還要詳細。”

劉逸銘不得已只好妥協,他在心底裡承認,但嘴上卻不說。他鬥不過這老狐狸,以至於某種程度使他覺得,那該死的班主任註定讓他揮之不去,像冤家寄生蟲一樣死纏着自己,更不會輕易饒了他。

“怎麼樣?想好了沒有?”黃老師靜靜等待着劉逸銘做他內心裡的思想鬥爭。看了眼時鐘,也瞄了眼對方,她坐直身體挺在凳子上,繼續說道,“劉逸銘,我找你來,不是爲了批評你,所以你不用擔心連累到張文哲。今天的溝通,只是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和細節,對你和他都沒有訓斥的意思。”

從進入教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的時間。劉逸銘清楚來到這裡根本不能有好果子吃,此刻這老狐狸意味深長還帶有些和藹的態度來詢問。能夠斷定,是張文哲告訴了班主任全部原委。

“這件事因我而起,和張文哲沒關係。”劉逸銘想都沒想,既然張文哲沒有選擇隱瞞,那他如此乾脆的個性,也不想在辦公室裡度日如年。

“好,好。”黃老師點點頭,嘴角也露出了欣慰地笑容,“你早點說出來,也不至於在我這承受苦熬。”

劉逸銘無聲。

黃老師喝了口水,看着坐在一邊的劉逸銘,她靜心地說道:“劉逸銘,你不用僞裝,我明白,你不光對我,包括對其他老師,都抱有強烈的牴觸心理。”

這樣的心理如同不可逆轉的思維模式,根深蒂固,想要連根拔起,需要長足的耐心。

劉逸銘無動於衷,緊繃的神經也放緩了一點,黃老師把他看的很透徹,不一樣的是,她卻不像小學老師那樣,眼中和語氣裡充滿了反感,厭惡。

黃老師沒有把握改變劉逸銘,但是她清晰懂得對方和張文哲在與自己的談話中發自肺腑的把責任攬在了本人身上。這等品質,突出了朋間相互的情誼,更是擔當的表現。

也許作爲老師,她無法改變他。但,作爲朋友,張文哲或許能夠肩負起這份義務。時光退回到劉逸銘進入教室之前,下課的那個時間段,當張文哲進來,無所畏懼的說出實情,經過,在他陳述完之後,黃老師語重心長的賦予他一項任務,而這項囑託,也得到了張文哲的肯定!也正是和她現在所想的一樣,改變劉逸銘,通過張文哲,通過朋友的真情友誼。

“想好了嗎?”

劉逸銘把視線移至黃老師,四目相對,他做好了準備,淡淡地說道:“我在校外和別人結的仇,他們沒找到我,但知道張文哲和我的關係,所以纔會出現接下來的事情。”

黃老師聽的認真,劉逸銘所說的話和張文哲對她描述的一模一樣。

看來,張文哲沒有看走眼。

“繼續。”

“沒了。”劉逸銘靠在座位上。話完,無論黃老師在用攻心手段還是強勢態度,他都不會說出在校外聯合張琛楠以及惠子楓和小東鬥毆的情況。

“總之,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我,張文哲只是受害者。”說完這句話,劉逸銘故意讓黃老師看懂,他準備用沉默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時光流逝了半節課,黃老師見劉逸銘滿臉凝重的表情,那模樣,宛如上了戰場一般。她隨後表態道:“劉逸銘,進辦公室並不代表着評判。今天,你的表現我很滿意。”

班主任的這番話令劉逸銘十分詫異。

黃老師自然清楚,劉逸銘從小在辦公室裡體會的,只有批評。久而久之,纔會形成如今的觀念。

她將要結束這場問話,注視着劉逸銘,黃老師長話短說道:“我想,即便說再多的話,你就算有心記也無力爲。所以劉逸銘,我只說一句話,你聽着,請珍惜好你的朋友。”

“我,會的!”

“記住,你是張文哲認同的人,別辜負了希望,更別讓朋友替你經受傷害。”

劉逸銘慚愧地低頭緘默。

“走吧!”

他離開了座位,就在推門走出辦公室的同時,劉逸銘緊握住拳頭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件事。

王文琪,加之他在廁所裡的話。張文哲受傷的真正幕後主使:陳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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