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和老馮聊了大半天,最後聊到了他大女兒乾姊妹玉珍身上。老馮說,三金是自己看着長大的,是知根知底兒的,玉珍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也是知根知底兒的。
因爲十歲以前,三金、玉珍和他的大女兒玉萍都睡在一個燒火炕上,三金的左邊是玉珍,右邊是玉萍,再往裡邊就是他的二閨女玉菊。老馮拉起家常來,說得十分近乎。
他和老朱商量着等再過幾年就把乾女兒玉珍介紹給三金。他說,玉珍經常把三金掛在嘴邊上,走到哪裡都是三金長三金短的,說起話來非常的親熱。他比三金小兩歲,正是合婚的般配年齡。
他說,三金人好懂事又勤奮,玉芬心好知冷知熱又心靈手巧,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
老朱聽在心裡熱乎乎的,還是老馮這家乾親關係好,什麼事都給我老朱操心,我老朱五個子女,以往每年給隊裡打饑荒,從來沒有想着給兒子張羅婚姻的事,誰知道,這乾親老馮竟然連兒子的對象都給選好了。從心裡十分感激,也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他們倆聊的很合拍,談得很投機,一直聊到麗芝串門子回來。老馮看時間不早了,就起身要告辭。老朱想再挽留一下,被老馮拒絕了,老馮說,以後有的是時間,以後咱哥倆再慢慢聊,一邊說着話一邊起身走出了家門。老朱和麗芝尾隨其後,一直送到大門外。
老馮臨走的時候,朱友康的屋子裡還亮着煤油燈,他聽到院子裡乾爹老馮的說話聲和腳步聲,便禮貌地出來送行。
他不知道,這乾爹老馮已經給他親爹定下了娃娃親。
他明天就去見她那位美若天仙的戀人何海雲了。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激動,大腦處於異常的興奮之中。
朱友康出門屋門,乾爹正好走到他門前,他就順便說了一句表示挽留的客氣話,老馮應和完他的話繼續和他父母親聊着走出了街門,又跨過了他家外面還掛着謎語彩色燈籠的高高的門弦出了大門。
父母走在前面回到了家裡,朱友康在後面慢慢地關上了兩扇黑色油漆大門,大門發出吱吱扭扭的響聲。朱友康從裡面扣上閥手,邁克兒激靈地搖着尾巴蹭着朱友康的腰胯來到了家裡。
大門一般是不上鎖的。因爲大門裡面住着朱友康和他的大伯兩家人,所以,沒有特殊情況,外面的大門只是用門閥卡扣一下,這樣,無論是前院還是後院子來了人,都能從最外面的大門裡進來。
進了大門,他們兩家的第二道門是必須插門或者上鎖的,這樣才安全一些。
正月初十,是民工們返回工地的時候,各村民工人數不變,各就各位,分別趕赴到石腦大壩工地現場和縣城指揮中心。
爲了確保本隊民工安全及時到達,正月初九,老朱就提前通知各家做好趕赴工地的準備。
當然,老朱本想多幹幾天自己的活兒,南崗山坡上的石頭正是順手的時候。無奈只能暫停,服從大局,開始隊裡的農業生產。
因爲四隊裡個別民工的調整,趙大友頂替別人去了大壩工地,而友鍾則頂替五隊裡的一名女民工去了縣城大壩指揮中心。
在臨走的當天上午,媒人秋萍倉促地爲友鍾和大友做了定親安排。按照她預先的安排準備過了正月十五,可是,大友和友鍾都要趕赴工地,情況有變,所以,只好臨時提前進行了。
在南丘村一帶,主要的定親物大多就是花布和枕巾。因此,趙大友通過媒人秋萍,爲友鍾家送去一塊滌綸花布,希望能夠爲友鍾做一條新筒褲,在城裡剛時興喇叭褲,但是,現在的農村還不太時興,即便是做成了喇叭褲,就憑友鐘的性格脾氣還真的穿不出來呢。
友鍾則通過媒人秋萍,爲大友家回贈了一對鴛鴦枕巾。彼此之間沒有安排吃飯,也沒有安排雙方老人見面。樸樸素素,簡簡單單,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來了。
南丘村一帶還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就是在定親之後一個月左右就要舉行結婚儀式,結婚成親。說是定親,其實是在提醒結婚的雙方,快到結婚的日子了,該提前做好結婚前的一切準備了。
他們之間最爲浪漫的是,在彼此贈送的禮物之後,不約而同地都附加了一個附件,這個附件就是他們最爲喜歡的愛情詩歌。而這樣的愛情詩歌不會像傳書一樣,通過媒人來傳遞。
趙大友在詩歌中寫道:“一塊滌綸值千金,/花布紋理藏我心!/一旦製衣穿在身,/八擡花轎去娶親!/趙家溝來地勢低,/你進家門是高人!/蓬州石腦飛鴻書,/花布枕巾傳情真!/正月東西各奔忙,/二月洞房裝飾新!/觸景生情思物源,/愛屋及烏戀吾心!……”
但是如何送給朱友鍾呢?親自送去?不妥,因爲今天是定親的日子,中間有媒人來回穿針引線。如果交給媒人秋萍,萬一走漏了風聲,那可就成了全村人的笑話了。
他想,假如在大壩幹活有機會去蓬州縣城的話,他就把這封信親手交給她。他知道友鍾要去的地方就是蓬州中心的斜對面,很容易找到。實在沒有機會了,他就以寄信的方式解決。
朱友鍾則一改往日文風,一瀉千里寫道:“正月初十記心中,/萬水千山總牽情!/虎行雪地梅花五,/交換信物情愈濃!/預祝吾君凱旋歸,/早日修得花轎行!/洞房花燭近眼前,/車水馬龍照彩虹!/更喜南丘遍地雪,/兩悅相惜映光明!/相敬如賓日久長,/舉案齊眉度此生!……”
友鍾作爲一個女孩子,更不願意把自己的那封詩歌情書交給媒人秋萍,萬一傳到了別人手裡,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友鍾想,自己在蓬州縣城石腦大壩指揮中心,一定有機會隨進駐大壩工地的車,到大壩去看一看,到那時就有機會把這封書信親手交給趙大友。
即便短時間內沒有機會,還可以隨時寄出信件。因此,她和大友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樣的傳遞方式,真不愧是心有靈犀啊,這纔是未來的兩口子。
這些事情的進行,朱友康半點消息也沒有,他只知道趙大友和姐姐談對象,沒想到發展的這麼快。
家裡的許多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像掛在石榴樹上的石榴,像結在覈桃樹上的核桃一樣,都是明擺着的,都是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
爹孃正在隱藏着更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一旦解開,就會把他的夢想擊得粉碎。